皇太孙如今已经四岁了,因为出生时差点夭折,为了确保他能顺利长大,圣上一直都没给他赐名,只皇长孙皇长孙的叫着。
锦绣思询再三,还是开口宽慰自己主子道:“主子,皇长孙能往太子妃娘娘身边接受教养,日后,指不定福分大着呢。”
锦绣这话不得不说多少有些道理,可这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能够顺利登基,太子妃娘娘一直没子嗣的前提之下。李氏可不敢想那么远。在她眼里,她不求孩子能怎么怎么,她只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如今东宫的处境,太子妃把皇太孙接到自个儿身边教养,这其实是拿皇长孙当筹码。这样的事情,她真的不愿意看到。
不说宫里的淑贵妃娘娘会如何做想,就是太子殿下,怕也会因为太子妃娘娘如此行径,而对皇长孙心生不喜。
殿下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宝贝的很。可若是殿下知道,太子妃再打什么主意,他心里如何能不犯猜忌。人都说圣上猜忌心重,可在李氏看来,但凡和这皇位牵扯上关系的人,谁的猜忌心不重呢?
就在这思询的当口,太子妃那边已经打发了嬷嬷过来,正式给她传话,说是从今个儿起,皇长孙就在太子妃那里了。让她准备准备皇长孙平日里用的东西,下午的时候,他们过来拿箱笼。
太子妃娘娘这番做派,如此雷厉风行,也着实是让李氏惊讶。可她心中纵容再委屈,也不敢流露出分毫,她毕竟得在太子妃娘娘手里讨生活,她又是没名没分的庶妃,哪里敢和太子妃打擂台。
栖鸾院
许婉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羊脂玉镯子甩在地上,玉镯应声而碎。
一旁的顾氏也差点没晕过去,想她自小娇养在手心的女儿,倾注那么多的心血,没想到,竟然会遭了靖南王老太妃的算计。
许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哽咽的看着顾氏,“娘亲,老王妃怎么如此心狠,女儿肚子里的,可是她嫡亲的重孙。”
“女儿原以为,她平日里给女儿立规矩,是因为女儿没能生下子嗣,为了这个,女儿日日吃斋念佛,女儿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老王妃亲自赏给女儿的这镯子,害了女儿。”
顾氏微蹙眉头,紧紧抓着女儿的手,一字一顿道:“也怪娘亲太过掉以轻心了。你在靖南王府,自然有王府的御医把平安脉,每次回京,娘娘也会找郎中过来,可谁能保证,这些个儿郎中,没有被老王妃暗中收买。娘亲问你,这镯子老王妃是什么时候赏给你的?”
许婉强忍着哭泣,细细的想了想,方道:“两年前的中秋节家宴。”
说着,她的身子猛地一僵,她再不敢去想。
两年前?这就对了。两年前,圣上慢慢的疏远了太子,京中虽还未有废太子的传闻,可老王妃毕竟是在内廷长大,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血雨腥风。
可为了这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可不管怎么,这事儿既然被揭穿,许婉是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哽咽道:“娘亲,三妹和世子爷的事情,就作罢吧。只当女儿从未提过。您日后一定要好善待三妹,这次的事情,到底让她受委屈了。”
顾氏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行,这事儿娘亲绝对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定要让世子爷评评理,到底我的婉儿犯了什么错,让老王妃如此算计于你。”
依着顾氏的心思,若这靖南王府在京城,她定要拍上门去,再没这么欺负人的。方才常太医也说了,若没这镯子伤了身子,那孩子已经八个月大了,何以会落胎。
若老王妃当初不中意女儿也就罢了,可当初圣上指婚,老王妃也是开心的很。怎的,朝堂才这点动向,老王妃就想未雨绸缪了。
许婉拿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安抚着顾氏:“娘亲,这事儿您别和世子爷说,女儿心里有数。”
说罢,她看一眼许姝,眼泪再次忍不住的落下来,“姝妹妹,大姐姐真不知该如何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请了常太医入府,大姐姐害了自己不说,连带着也害惨了三妹。”
许姝担心的看着她:“大姐姐,你快别这么说,姝儿也没想到,老王妃会这般心狠。”
许婉这会儿也有些昏昏沉沉的,突如其来的秘密让她险些晕厥过去。可她再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眼下,她只能用常太医的药先调理着身子,其他的,慢慢再筹划。可不管如何,这事儿她还不能直接的和世子爷挑明,世子爷自小就被老王妃娇宠在手心,对老王妃这个祖母情分自然不同。
她若没点儿能耐,没点儿谋划,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怕是会里外不是人。
☆、第44章 挑明
这日,等许晟平从朝中回来,顾氏忍不住便和自家爷诉起苦来。
许晟平听了,也被惊到了,这么毒的事儿,那靖南王老王妃竟然能欺上瞒下,这根本就没把他们许家放在眼里。
顾氏的脑子里此刻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老王妃既然能做的如此滴水不漏,那就并非单单一个镯子的问题。婉儿身边侍奉的人,这些有多少被老王妃拿捏在手里,这些他们都还不知道。
许晟平紧蹙着眉头,半晌,看着忧心忡忡的顾氏道:“这事儿可得跟二弟好好的商量商量。靖南王和我们许家联姻,可暗地里却生了别的心思,这才不过几年的功夫。若靖南王那边真有异心,我们许家,也不是好招惹的。大不了,就和离!”
听着这话,顾氏怵然心惊,她自然知道老爷此刻在气头上,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可这事儿确实是得知会二弟一声。否则,靖南王府真以为他们许家好欺负,巴着他们靖南王府不放。
这些日子,许蕙和孟姨娘虽说表面上看着安分守己,可暗地里,如何能不留意府邸的动静。这不,许婉和顾氏从栖鸾院出来,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没过半柱香的时间就传到了她们耳中。
原先,因为萧大姑娘就进府的事情,许蕙有些意志阑珊,做什么都打不起劲儿来。这会儿,听着白冬的回禀,她忙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络子,惊讶道:“你真看到了?大伯母和大姐姐一脸惊魂不定?”
白冬哪敢撒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怎敢欺瞒小姐。奴婢刚从膳房回来的路上,还没拐过抄手游廊,远远的便看见大太太和大小姐从栖鸾院出来。奴婢特意去打听了下,说是今个儿郡主请了宫里的常太医入府,想来大太太是想借着这机会,也让常太医给大小姐把把脉。”
许蕙嘲讽的勾勾唇角:“常太医纵是在世华佗,怕也帮不了大姐姐吧。要我说啊,大姐姐就是命里无子,苍天不让她有孩子。否则,你看都怀了几次孕了,可都没能保住孩子。”
孟姨娘怕她越说越离谱,忙觑了她一眼,示意她别这么口无遮拦。
许婉身子不好,数次滑胎的事情,顾氏一直都静止底下人碎嘴的。
许蕙撇撇嘴:“她自个儿肚子不争气,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为了自己的算计,她竟然让三姐姐这么没名没分的往靖南王府去。她若是死了也好,三姐姐或许还能取而代之。可她若没死呢?”
孟姨娘闻言,暗暗叹息一声:“长房的事情,你就别理会了。岚姐儿毕竟是庶出,她去侍奉靖南王世子爷,孙姨娘还能说一个不字。”
一边说着,孟姨娘又有些忧心起女儿的婚嫁来。她当年和老爷那桩事儿,如今和娘家人那是丁点儿都没往来了。纵是想多条路子,求着娘亲帮着相看一番,怕是也只能讨了嫌。
对于孟姨娘那点儿小心思,许蕙如何瞧不出来,她冷冷道:“好了,姨娘,你就别再自怨自艾了。女儿是庶出不错,可女儿断不会和三姐一样,被大伯母随意拿捏。萧大姑娘入府,左不过就是个继室,她还敢拿捏我的婚事不成。”
书房
今个儿的内阁会议之后,许晟阳头都大了。这万寿节流水的银子已经让国、库不堪重负,可圣上又提出要修建皇家道观玄清殿。想当年,圣上初登基那会儿,广施仁政,有一年淮南水患,圣上还缩减内廷开支。可现在,大曜国想要重现当年的大平盛世,怕是再不可能了。
作为内阁首辅,国、库如今有多少可支配的银子,每年下面能收多少的税上来,他都有计较的。加之西、北,西、南战、乱不断,军、粮,马匹,各种物资,哪个不需要银子。可这些,圣上看不到。根本不在乎柴米油盐贵,想一出就是一出。
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的许晟阳,这会儿听了许晟平说靖南王老王妃谋、害婉姐儿一事,气的一脚就把身侧的椅子给踹了出去。
真当自己是西南的老祖宗呢,太、祖爷开国时,靖南王率先投降,得以封异姓王。可这些年,若没有他的打点,就靠他每年的岁贡,圣上能丁点儿都不疑心他们靖南王府。
“好一招瞒天过海。老王妃这是看太子要倒了,怕和我们许家牵扯不清,跟着遭殃了。”
朝堂争斗,他最是熟悉不过。可这也太可恨了。他好半晌才平息了心里的怒气,一字一顿道:“婉姐儿既已回京,那借着这机会,便暂且先别回靖南王府了。好生休养着身子。”
闻言,许晟平一脸诧异,有些琢磨不透二弟的意思。
许晟阳冷哼一声:“这些年,不是没人暗中参靖南王府和西南蛮族勾、结,都被我给拦下了。这次,这折子若是捅到圣上面前,我倒要看看,靖南王如何做解释。”
成元帝自然不会有平定西南的雄心,可难保不会派人分靖南王的权。那司礼监掌印兼禀笔太监,他那些干儿子若是往西南去,靖南王也该头痛些日子了。
否则,靖南王府当真把他们许家当软柿子捏了。
许晟平原就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听二弟这么一说,差点儿拍手称赞,“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别让我知道世子爷也牵连其中,若真有一日让我瞅出端倪,纵是和离,我也不允许婉儿再回去受委屈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萧氏进门的日子。
这天才刚亮,许姝就起身了。在琥珀的侍奉下,穿戴整齐。虽然萧氏是父亲的继室,因为娘亲的缘故,许姝心里不见得真的就有多欢喜。可二房难得大喜的日子,毕竟不好让人看了笑话。
“郡主,您真漂亮。”
许姝微微勾勾唇角,没有说话。
父亲要娶萧家大姑娘的消息前些日子就传了出去,整个京城,瞬间就沸腾了。虽说是继室,可父亲是内阁首辅,萧氏不过是丧母长女,又不得那高氏喜爱,能侍奉父亲,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极好的命了。
当然,除了这些传闻,许姝这个如今的清溪郡主,自小被高宁大长公主娇养在定国公府,前些日子又回了许府的二房嫡出的女儿,也被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大家唏嘘萧氏命好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暗暗嘀咕,说府邸若是只有庶出的子女倒也好说,偏偏,还有清溪郡主这么一尊大佛,萧氏入府之后,怕是举步维艰呢。
谁不知道,清溪郡主的脾气向来大的很,人又孤傲,纵然清溪郡主故意为难了萧氏,萧氏一个继室,还敢委屈不成?
许姝真要被外面这些有模有样的流言蜚语给惊着了,她不免有些啼笑皆非,觉得现实果真比那些话本里的故事要有趣多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从今个儿一大早起,许姝就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好像,她真要和那萧氏打擂台似得。
就连琥珀,也故意挑了圣上从宫里赐下的大红色金丝鸾鸟绣纹比甲要给她换上,许姝调侃几句,她才断了这心思,转而拿了另一件紫色凤穿牡丹比甲,月白色挑线裙。
“都慌什么?还怕我在萧氏手里受了委屈不成?”
这些担心自然是多余的,别说许姝现在是郡主之尊,即便没这封号,萧氏也不敢生了别的心思的。可琥珀毕竟侍奉自家郡主这么多年,难免关心则乱,就想着在萧氏入府第一日,就在气势上让她掂量掂量自己。别做出什么僭越的事情来。
另一边,翠微院就没这么和谐了,昨个儿夜里,孟氏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今个儿这样的日子,虽说老爷的意思,不让大办。可总也是有个章程的。孟氏既然已经想明白了,不能因着这事儿让老爷觉得她小家子气,就自告奋勇,大婚这日由她来张罗内宴。孟氏的意思很明白,后院就这么几个人,李姨娘又是个拎不清的,自然该她来费心。
没想到,她才说出来,许姝就给否了。说她身子才刚好,还是静养些日子为好。今个儿这事儿,自有大伯母和姚嬷嬷张罗。
那言语间的倨傲,让孟氏当即就红了眼。
这根本就是明摆的告诉她,她一个妾室,这样的日子,没有资格招待来客。
而许姝贵为郡主,又尚未出阁,自然也不适合出面,左思右想,唯有请了长房的大伯母过来帮忙。
顾氏自然乐意,这事儿即便许姝不开口,顾氏又岂能不来。他们长房仰仗二房这么多年,姝儿回府这些日子,又在几件事上提点了她,她哪有不来的道理。
想到孟氏竟然自告奋勇出去招待客人,顾氏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嘲讽,她真拿自个儿当盘菜了,一个妾室,身份又那般尴尬,也好这样脸大的出去招摇。
“孟氏,姝儿说的有理。你身子才好,二弟哪里肯让你受了劳累。你只需记得,明个儿一大早,往萧氏跟前奉茶就好。”
萧氏此番入府,虽说孟氏比她早入府十几年,可也只能屈居其下。她自然知道,免不了要去奉茶的。可她私心还想着,那萧氏年纪小,她若能糊弄过去,倒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这会儿,被顾氏这么一挑明,她当下别提有多没脸了。
☆、第45章 折辱
二房今个儿这么大的日子,许姝虽说并未在许晟阳续弦这事儿上有什么不喜,可越是这般,顾氏越是觉得这孩子懂事的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想了想,她便打发了许岚和许滢两人过来,陪着许姝。
那日许婉和顾氏往栖鸾院来的事儿,府邸别人或许不知道内、情,可许岚和许滢,却是知道的。尤其那日回去之后,顾氏特意叫了孙姨娘和岚姐儿往她正房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顾氏这般行径,许岚和许滢知道,往靖南王府去侍奉靖南王世子爷一事,应该是作罢了。不由得,两人心生欢喜,当然更是喜欢许姝这个隔房的妹妹了。
尤其是许岚,一见着许姝,早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睛,她心情有些复杂,这些年来四妹妹和他们诸位姐妹鲜少有走动,只没想到,却是四妹妹解了她的尴尬。
“四妹妹,这几日三姐姐闲着无事,做了几个香囊,妹妹若是不嫌弃……”
说着,她指尖有些颤抖的拿出香囊,微笑的看向许姝。
许岚因为是庶出,懂事起便知道自己若是想嫁的好,除了讨了太太的欢喜,女红上面也得拿得出手,好在她也有些天赋,几年下来那一手绣工就是府邸的绣娘都赞赏不已。
许岚只比许姝长几岁,许姝自然不舍见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如今,因为自己,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她心里也满是感慨。她笑着接过许岚递上来的香囊,“三姐姐这针脚真好,得空了,三姐姐也教教姝儿吧。”
阖府上下谁不知许姝被高宁大长公主娇宠着长大,如今又是圣上亲自册封的清溪郡主,如何需要学这女红,不过是一句寒暄之话,可正因为这样,许岚越发觉得,姝妹妹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