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着,她一边把玩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似笑非笑道:“只这许家五姑娘,倒是个玲珑心,竟然让圣上一个把控不住,幸了她。”
“娘娘说的没错,确实是个下、贱、蹄子。娘娘若觉得碍眼,奴婢会和太医院那边打招呼的。保她几个月都见不着圣上的面儿。”
淑贵妃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怕什么?一个身份卑贱的庶女,她还能爬到本宫头上不成?本宫倒觉得,可以抬举抬举她。这捧的越高,才摔的越重,不是吗?”
“娘娘高明。知不知道娘娘,想给她什么位份?”杨嬷嬷满是幸灾乐祸道。
“位份?放眼看看这内廷,贤妃容妃她们纵是一宫主位,又如何?这些年,还不都得巴着本宫过日子。罢了,就给她个嫔位吧。如此,也算显得本宫大度,不是吗?”
杨嬷嬷笑笑:“那娘娘,可否需要赐避子汤?”
闻言,淑贵妃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本宫既然要抬举她,那便是真的抬举她。不过到底活不活的下来,养不养的住,这就得看老天爷开不开恩了。”
这边,得了龙幸的许蕙,衣着装扮已不同于闺阁女子了,只这封号还没下来,她也不敢逾越。
原想着,这宫中美人多,圣上昨个儿能幸了自己,今个儿,怕也可能幸了别人。让她意外的是,这日才暮色刚过,却有小太监过来传话了。说今个儿,圣上翻了她的牌子。
翻牌子?许蕙突地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这选秀还未过,敬事房那边却已经备好了自个儿的牌子。想来,淑贵妃已经是点过头的。
只是不知,自己会是什么位份。
她其实奢求不多,可自己怎么说都是许家出来的,怎么做都得一宫主位吧。
可如今她也想不了那么多,圣上连着宠幸两日,可见自个儿是真的入了圣上的眼的。只这侍寝之事,她到底也只经历了一次,她又揣摩不准圣上是什么样的性子,到底是有些惶恐的。
碧珠缓缓递上一杯茶,低声道:“主子,世人皆知圣上沉溺丹药,您何不偷偷弄些助、兴的药物。如此,您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宠冠六宫呢。”
闻着她这话,许蕙差点儿打翻手中的杯子,“你怎的这般胡说?你可知,这若是被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
“可主子,我们只要别被人发觉不就可以了吗?您若这般按部就班的游走在后宫,何时才能出头呢?只怕有一日您爬到淑贵妃那样的位置,已经迟了。”
许蕙轻轻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你说的是,谁都知道淑贵妃协理六宫,若我不紧着往上爬,她踩死我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着,她捂了捂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似乎在告诉她,必须如此。
慈宁宫
郑太后懒懒的靠在大引枕上,眉头微蹙。
“主子,许只是巧合吧,谁能知道圣上竟会突入幸了那许氏。左右这次的秀女也不是唯有她一个,三皇子当年那事,也皆是事实,您也无需太多忧心了。”
郑太后自然知道桂嬷嬷说的话在理,可她好不容易想到个一箭双雕之事,偏偏却成了一团乱麻。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翊坤宫那位竟然还特意给这许氏张脸,她不得不揣摩,温氏是否存着拉拢许晟阳的心思。
若不是这般,不过是被皇帝幸了一次,这若是往日,哪个犄角旮旯不能呆着,内廷素来不少秘辛,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也是有的。
可偏偏,温氏有意抬举许氏。还未给皇帝诞下子嗣,就已经许她一宫主位。这会不会太大方了?
和郑太后一样,桂嬷嬷也觉得这事儿蹊跷的很。只她也没多想,太后早已有除掉淑贵妃的心思。而这六宫,却是也该变变风向了。
“主子,您何须揣摩淑贵妃的心思,左右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可她这一倒,六宫怕是就乱了。圣上和您又早有嫌隙,怎么着您都得扶持一个傀儡的。如此,那许氏,或许是合适的人选呢。虽是庶出,可毕竟是许家出来的,若真的得了圣上的欢心,倒也是一举两得。”
郑太后被她说的心里顿时也有了计较,半晌,她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啊,你说的在理。只哀家怕她是个野心大的,这若是养虎为患,岂不就糟了。”
只这话才说完,郑太后就顿了顿,想着皇帝如今这身子,怕也撑不了太久的。到时候,她一道恩旨下去,许氏即便是有了孩子,怕也逃不过殉葬的命运。
这么想着,郑太后微微勾了勾唇角,“罢了,不说这个了。如今选秀也过了大半了,是时候出手了。哀家若没记错,这次恭亲王那外孙女也入宫选秀了,这老狐狸,仗着自己这些年掌管宗人府,丝毫都不给哀家面子。上次哀家借着当年那桩冤、案却还是败下阵来,不过这次,哀家就不信了,若真的出了什么丑事,他能不和哀家低这个头。”
桂嬷嬷一时怔在了那里:“主子,这好吗?”
郑太后撇撇嘴:“怕什么?等出了事儿,他这外孙女确实是留不得了,可哀家可以出面保她啊,往外面庵堂做姑子,起码留了一条命不是?就是皇帝那边,哀家也会安抚的。而他,礼尚往来,怎么着也该表表心意的。朝臣们奏请册立皇长孙为皇太孙一事,至今皇帝都未明确表态。恭亲王掌管宗人府,这个时候,他的态度也颇为重要。再说远一些,哀家有朝一日若真能垂帘听政,也少不得他这老东西支持。如此说来,她这外孙女,作用比起那许家五姑娘,倒也没差多少。”
禁宫这边,小德子踉跄着步伐急急跑进房里,大皇子正在执笔练字,看他如此没有规矩,正要训斥,却见小德子突地凑了上前,在他耳侧低语起来。
“你说什么?”
小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奴才万万不敢欺瞒于您。昨个儿奴才那干爹酒醒之后约莫也知道自己酒后失言了,今个儿一大早就暗中找了奴才。您教过奴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奴才便借着这把柄,让他暗中留意慈宁宫的动静。没成想,还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秘闻。”
“太后娘娘又把视线放在了恭亲王外孙女儿身上,若把这消息透露给恭亲王,恭亲王定会还您这个人情的。”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大皇子一把甩了手中的笔,欣慰的看了一眼小德子:“你这奴才,近来愈发机灵了。你放心,若本殿下有出头那一日,定不会委屈你的。”
正说着呢,只听有敲门声传来。
原来是容妃那边派人送东西来了。
看着母妃给自己准备的衣服,糕点,大皇子忍不住红了眼睛:“你回去告诉母妃,让她且宽心些。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我说过,有朝一日我会让母妃母凭子贵,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母妃别的什么都不用做,她只要好好养好自己的身子,于我已经是最大的宽慰了。”
☆、第118章 谈话
定国公府
高宁大长公主近日懒散的很,大夫人苏氏瞧着婆婆这般, 想了想, 暗中请了戏班子来府邸,也让大长公主殿下乐呵乐呵。
只可惜, 这戏班子虽好,压在高宁大长公主心头的烦闷却是丝毫都没有消减。
傅家人入京已经有几日了, 这若不是因为宝贝外孙女和镇北王有了婚约,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如何会把傅家人放在眼里。
许是关心则乱吧, 虽说她也知那傅姜氏翻不了什么大浪, 可看看她这几日那蹦跶的样子,如何能不惹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的眼。
镇北王赫赫威名,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对于这桩婚事, 若说之前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心中还有些惆怅, 那么随着婚期的临近,她倒真觉得自个儿这外孙女婿是越看越满意了。
尤其自个儿那位皇帝侄子, 瞧瞧如今就差天下大力,他还有兴致在这边选秀,更别提如今被圈禁的大皇子和废太子了。高宁大长公主身上虽留着李氏家族的血液,可瞧着眼前这局势, 也不由得有些唏嘘呢。
她自幼便出身尊贵,骄傲的很,就她府邸这几个儿媳妇,孙媳妇, 她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故意蹉跎她们,给她们立规矩。如此一人,自然也鲜少去理会那些张家长李家短。可偏偏,出了这么一个傅姜氏。
在她看来,区区一个继室,膝下也唯有一个姐儿,怎的就这么大的脸好意思四处蹦跶呢?
更让她气愤的是,这傅姜氏竟然暗中收了郑国公家那位侧妃的礼,这到底什么意思,是没把她这定国公府放在眼中吗?
她知道,随着傅家人的入京,京城不少人已经存着看好戏的心思了。自个儿那外孙女骄纵的性子,再加上这位傅姜氏使劲儿的作,这日后若在一个后院,确实是会有不少的是非吧。
看婆婆意志阑珊的样子,大夫人苏氏轻抿一口茶,想了想,缓缓道:“母亲,那傅姜氏一个乡下来的妇人,难免失了些规矩。您也别太担心了,姝儿还能在她手里败下阵来不成?那样,纵是您不出手,我这当舅母的,也定是不依的。”
苏氏的话多少是让高宁大长公主的心情好了一些,只依着这傅姜氏这段时间的行事作风,等姝儿大婚之后,少不得作妖。她虽也觉得这傅姜氏没那能耐让宝贝外孙女受了委屈,可也免不了碍外孙女的眼啊。
这么想着,她别提有多心塞了。
想到这些,她暗暗叹息一声,就准备离开戏园子,只这才刚起身,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不是自个儿那宝贝外孙女,又是谁?
自那日姝儿回了许府,算算已经有些日子未见外孙女了,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由不得不兴奋,看着宝贝外孙女笑意嫣然的走上前来,她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也不让人通传一声。外祖母好让人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糕点。”
许姝笑眯眯道:“姝儿不是为了给外祖母一个惊喜嘛。”
一句话逗得高宁大长公主噗嗤笑了出声:“你这孩子,怎的都要快出嫁了,还如此孩子气。”
许姝偎依在她怀里,撒娇道:“在外祖母面前,姝儿永远是孩子嘛。”
一旁苏氏笑道:“看来这戏是真的看不成,媳妇这就让厨房去准备姝姐儿最爱吃的点心。”
高宁大长公主点心看她一眼,点点头,抓着许姝的手,就往鹤安堂走去。
往膳房的路上,苏氏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自那柔安郡主往庵堂去替太妃娘娘祈福之后,她这心里的石头算是终于落了下来。芙姐儿如今已经往汉中去了,离京前和她说的那番话,就是这会儿回想起来,她都有些心惊。她虽说疼爱姝儿,可那会儿确实是选择了让芙姐儿把那件事隐瞒下来。说实话,多少心中是有些歉意的。
虽说现在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可若姝儿知道当初她的选择,会不会和她这大舅母生了嫌隙呢?
鹤安堂
和宝贝外孙女说了会儿府邸最近的事情之后,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姝儿,傅家人入京已经有些日子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见外祖母问的直白,许姝噗嗤笑了笑,亲昵的挽着外祖母的胳膊,“外祖母是想问姝儿是怎么看都那傅姜氏和傅瑶的吧。”
看她笑意嫣然,丝毫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高宁大长公主真不知道说她没心没肺,还是什么了。
这傅姜氏虽说战斗力和姝儿不是一个级别,可毕竟占了一个长字。姝儿确实不好在她手上败下阵来。可即便是赢了,一个孝道压下来,多少惹些流言蜚语。
何况,还有傅老爷子在,那老头子虽说看着还算是安分,可傅姜氏毕竟是他的枕边人,傅瑶又是他的女儿,这人的心没有不偏的,就怕到时候,弄的尴尬了。
“外祖母,姝儿知道您担心什么。可不管姝儿嫁给谁,除非是留在殷府,嫁给表哥他们,能一辈子无忧无虑,否则嫁到任何人家,总免不了这些烦心事儿的。”
原只是一句随意的话,听的高宁大长公主却是有伤感起来。
当初她问过姝儿愿不愿意留在自个儿身边,若姝儿能早点点头,她那个时候态度坚决一些,姝儿何须有眼前这些烦恼。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看外祖母那神色,许姝就知道她又想起那桩事儿来了,斟酌了下,她低声道:“外祖母,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姝儿知道您一直想把姝儿留在您身边,可即便没有圣上的指婚,姝儿也不会嫁给表哥的。姝儿真的只把表哥当做哥哥来看,姝儿更知道,若是真的嫁给表哥,表哥自然不会让姝儿受了委屈,可对姝儿也只是有对妹妹的怜爱之情,而不是夫妻间的感情。若是这样,姝儿怎么能自私的因为自己想一劳永逸就让表哥牺牲掉自己呢?”
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再说的远一些,外祖母您如今也看到朝堂的局势了,姝儿嫁给镇北王,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许家,殷家,都是姝儿最珍视的家人,姝儿总该做些什么的。而且,王爷待姝儿也很好,很用心。对我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看着姝儿如此懂事,高宁大长公主暗暗叹息一声:“只是苦了你了。虽王爷在外祖母面前立下誓言,说这一生他的子嗣皆由你所出。可男人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何况,如今府邸除了那位侧妃,还有潇湘阁那边的美人。再加上那傅姜氏看上去就是个不安分的,这若从中作梗,算计些什么,这哑巴亏,岂不是就……”
只这话还未说完,就被许姝打断了,“外祖母,您不总说开心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总教导姝儿不要忧思过重吗?比起别的,姝儿要的是许家和殷家最终能全身而退。等到了那时候,若他违背诺言,那也不算他对不起我,因为姝儿会利用这个,让他永远都无法对许家和殷家动手。”
说着,她自嘲的笑了笑,又道:“所以说,外祖母,姝儿也是有所求的。既如此,姝儿便不会畏手畏脚,傅姜氏和傅瑶更算不了什么。因为后宅之事,在姝儿眼中,只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小事儿。纵是如今傅姜氏暗中和郑家有来往,在姝儿眼中,她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听着这话,高宁大长公主微微愣了愣,静默几秒之后,她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哽咽道:“外祖母知道,外祖母都知道。都怪外祖母没用,总说什么谁都不能给姝儿委屈受,没想到到头来……”说到这,她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许姝一把扑倒在她怀里,“外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姝儿现在其实很好啊,姝儿方才只是在说最坏的情况而已,不小心把外祖母给吓着了吧。其实,姝儿和王爷之间并非一丝情愫都没的,王爷隔三差五总会送些好玩的给姝儿,还亲自画了王府正院的图纸,里面有葡萄糖,还有红蔷薇,王爷待姝儿,其实是很用心的。”
说完这些,许姝忙把话题扯到了别处,她怎么忍心让外祖母一直为她忧心。
因为宫里有窦继海在,慈宁宫那边的状况,她虽未和大皇子第一时间就知道,可今个儿一大早,也已经有信笺传到了她手中。
“这郑氏,疯了不成?如今柔安郡主还在庵堂替太妃娘娘祈福,就又想折腾人玩了?”高宁大长公主听了,挑眉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