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姝忙笑着亲自扶她起来。
见许姝如此客气,韩嬷嬷突然红了眼圈:“想当年大长公主殿下把郡主接到国公府时,郡主还那么小,粉雕玉琢的,这一转眼间,没想到就要出嫁了。大长公主殿下如何舍得。”
人老了,这难免多些感慨。
许姝笑笑,缓缓坐在梳妆镜前。
不得不说,韩嬷嬷的手艺确实好的很。没一会儿功夫,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许姝都有些难以相信。若说这之前她还是待嫁闺阁的姑娘,那么此刻,她再不能懵懵懂懂了。
这才梳完头,萧氏便来了。没一会儿,大太太,三太太还有各房的姑娘也都来了。萧氏其实也犹豫着要不要早点儿过来,可她没那么大的脸啊,虽说她如今是二房的太太,是许姝的继母,可若这么心安理得的过来送郡主出嫁,这多少有些逾越。加上她也有些揣摩不准郡主的心思,她犹豫了下,便推迟了那么半盏茶的时间。
因为是继母,萧氏也不好假惺惺的演什么母女难舍难分的戏码。
好在是,她这么做还真的做到许姝心坎儿上了。就是大太太和三太太,也觉得今个儿的萧氏,异常拎得清。
倒是许岚和许滢,忍不住红了眼睛。
两人原以为许姝毕竟还未及笄,加之有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在,许姝会在她们两人之后出阁。
几人虽未有从小长大的情谊,可如今许滢和许岚能有这么好的出路,都因为许姝当时的出手相帮。这份恩情,她们自然记在心里。
因为外头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招待,大太太三太太她们也没多呆,寒暄几句之后,便笑着出去张罗了。萧氏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出去,一会儿定国公府的人该会来的,尤其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自个儿最疼爱的外孙女出嫁,她难免得过来。她身份尴尬,毕竟是老爷的继室,这该怎么招待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呢?
见着她,殿下会不会想起淮穆长公主?
可不管怎么为难,她毕竟已经是许家的二太太了,这事总躲不过的。她倒是想跟着大太太和三弟妹出去张罗,可这不成啊,就怕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觉得她没规矩。
见萧氏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许姝多少也能揣摩出她的些心思来。想了想,她开口道:“外祖母爱喝君山银针。”
什么?萧氏恍然回神,半晌才恍惚过来。
郡主这是在安抚她,想到这个,萧氏感激的点了点头。
“姝妹妹,你大婚之后,我们姐妹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滢忍不住感慨道。
许姝笑笑:“这有什么难的,都在京城,你们可以来王府找我啊。”
许滢为难的看看她,“姝妹妹,这倒也是。”
正说着呢,就听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殷锦璇,这丫头素来活泼,用外祖母的话说,就是泼猴一个。想来是在外头听到她们的谈话了,这人还未进门,就忍不住调侃许姝道:“这可不行,王爷占有欲要是很强的话,肯定会觉得我们打扰到姝姐姐和王爷甜蜜时间的。”
许姝笑嘻嘻的看过去,果然几位舅母和怡姐儿她们也都来了。
二舅母睨了殷锦璇一眼,“你这丫头,怎的打趣起郡主来了,看来平日里还是对你约束太少了。”
许岚和许滢忙起身给定国公府几位夫人请安,又和殷锦璇,殷锦怡相互见了礼。
“外祖母怎么没来啊?”让许姝有些感伤的是,外祖母竟然没来。
大太太苏氏宽慰她道:“你外祖母自然是想来的,只是,你也知道,自打淮穆长公主去了之后,殿下从未踏足过许府。这若是来了,难免触景生情。昨个儿晚上家宴,你几位舅舅劝了一番,说你左右留在京城,也不在这一日,等几日后你回门了,总该往定国公府一趟的。还说让你外祖母留你住几日呢。”
说着,苏氏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你大舅舅,还把你当孩子呢。这大婚之后,你便是镇北王王妃了,王爷肯放人才怪。”
许姝当然不会怪外祖母,其实她也不想惹外祖母伤感。虽然刚知道的时候,也有些失落,可被大舅母这么一打趣,她脸上忍不住犯了几分羞涩,喃喃道:“这有什么,我虽然嫁人了,可还是可以承欢外祖母膝下的,回去小住几日,何须请示他人的意见。”
这他人自然是傅祈钰了。
苏氏闻言,含笑看着她:“你呀,可不还是个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
许姝鼓鼓腮帮子,撒娇道:“大舅母……”
正在这时,萧氏进来了。想来已经听说了高宁大长公主没来,萧氏身上的紧张多少是少了一些。
今个儿是姝儿出嫁的日子,不仅仅是许府的喜事,定国公府的几位太太,也不可能因为淮穆长公主之事,就弄得萧氏下不来台。
几人都客气的寒暄几句,便留了几个姑娘在房里说悄悄话。
殷锦璇顿时松了一口气,亲昵的挤在许姝身旁,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许姝一番,直看的许姝有些莫名其妙。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毕竟从小一块长大,璇姐儿是什么性子,许姝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见殷锦璇嘿嘿笑了笑,俯身上前,低声在她耳侧道:“我听说出嫁前陪嫁的嫁妆里还会有那什么,你看过没有啊?”
那东西?!
许姝刚开始确实没反应过来,可殷锦璇那邪恶的眼神之下,她没一会儿就想到她说的是什么了。
春、宫、图。
许姝忍不住噗嗤一笑。
“怎么,你喜欢这个,要不偷偷给你解解你的好奇心。”
这不是害她吗?母亲若是知道了,不打死她才怪。殷锦璇忙敬谢不敏。
许姝也不捉弄她了。这春、宫、图,确实是有的。说来也滑稽的很,昨个儿夜里,萧氏特意来了一趟。毕竟不是亲母女,年龄虽说相差不多,可这事儿确实让萧氏挺为难的。
肯定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要让她提前了解夫妻之事,别大婚夜里出了什么笑话。这若换做别人,本也没什么,可萧氏对着许姝,愣是不知道该如何讲解。
看她那么为难,许姝便打发她回去了,说大伯母已经来过。萧氏本就为难,听她这么一说,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上一世,她和太子大婚,夫妻间那点儿事儿,确实是逃不过的。只是或许真的没能两情相悦,对于那事儿,许姝起初除了羞涩之外,更多的,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痛。
是真的痛。
好在太子也知道怜香惜玉,渐渐的,便往其他侍妾房里去了。所以,其实对于今个儿这洞房花烛,许姝真的挺发愁的。
或许,可以借口自己还未及笄,把这事儿缓一缓。可傅祈钰是什么样的人,这几次往她这里来,还好几次擦、枪走、火,这大婚之后,他还真的能坐怀不乱?
许姝有些怀疑。
而且,她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这事儿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没想到,她这正发愁着呢,就听殷锦璇在她耳侧轻轻又道:“姝儿,你知道吗?祖母亲自选了两个丫头,说是要打发去侍奉王爷呢。祖母说你还未及笄,一着不慎若怀孕了,害怕你生了什么意外。”
这京城世家大族,但凡出嫁,都会选两个陪嫁丫鬟。就是宫里的公主出嫁,也免不了的。所以,外祖母这么做,她可以理解。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些微微犯堵。
☆、第134章 急了
郑国公府
一大早, 正房侍奉的丫鬟皆屏气凝神, 生怕触了什么霉头。这谁不知道, 今个儿是清溪郡主和王爷大婚之日, 自家姑娘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房里, 周氏瞧着郑涟的脸色,忍不住宽慰道:“涟儿, 你这多少吃点儿东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怎的如此拎不清。”
见周氏递上来的红枣小米羹,郑涟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起了勺子,只这才小用一口,她就哽咽道:“娘,女儿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可你听听,这次王爷和许姝大婚, 可谓是十里红妆,如此盛况,谁敢说王爷心里丁点儿她的位子都没有。女儿怕就怕,王爷早已经对许姝动心了。”
说着说着, 她的脸色就一阵苍白,自个儿无需亲自去看,也能想象到是何等盛况。她原也不是拈酸吃醋的人, 尤其自幼由周氏亲自教导,爹爹身旁那么多的美人,可也并未有过宠妾灭妻的念头, 盖因为周氏聪慧,知进退。
郑涟知道,自己要笑到最后就不该这个时候闹情绪,可这事儿真的由不得她。尤其是想到宫里的太后娘娘,她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太后娘娘的恩旨,若是能让她和许姝一日大婚,那日后在后宅,虽压谁一头还说不定呢。可惜,最终太后娘娘愣是没有给她这个恩旨。
郑家毕竟是太后的母族,如今却不愿意出手相帮,这不仅仅是打郑涟一个人的脸,郑国公府,也是跟着没脸。
这前后脚入门,那边铁板钉钉,她只能是个侧妃了。
见她泛白的脸色,眼眶红红,周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涟儿,娘知道你心里有怨气,知道你对今个儿这大婚耿耿于怀。可事已至此,咱得往好处去想。对于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别往了,娘亲若不是膝下有你几位哥哥,也不会这些年屹立不倒。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这点儿你必须明白。你暂时出于下风,这没什么,只要你能先一步给王爷诞下子嗣,到时候母凭子贵,清溪郡主不也得避让你几分。”
周氏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这谁不知道,清溪郡主如今还未及笄,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想来不会忍心这个时候让他们圆房。女儿家生养虽说是大事,可这么早经人事,生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是谁都担不起的。对高宁大长公主来说,虽说子嗣重要,可只怕这外孙女的安全更重要。
周氏虽无意去打听,可多少也能揣摩到一些。高宁大长公主出身尊贵,若不想让清溪郡主这个时候就有了身孕,那只能往王爷身边送人的。而这些人,必须是对清溪郡主忠心耿耿,必须是恭顺安分,没有异心。
想到这,周氏其实挺不以为然的。这天下,哪个男人不偷腥,哪个男人能真的坐怀不乱。就是在家老爷,虽说尊她这嫡妻,可不还是由着性子乱来。
如果今个儿这大婚的盛况是镇北王故意讨定国公府和许家的好,那么今日之后,清溪郡主已经是镇北王妃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谁,谁还真的能管的了王府后院是不是雨露均沾。
“涟儿,你别担心。王爷是什么脾性,这些年征战沙场,铁铮铮的汉子,怎么可能由着高宁大长公主去宠幸她安排来的人。但凡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这样被人摆布的。而你,这个时候就需要好好的抓住机会了。”
“咱这段时间没少给那傅姜氏母女送东西,即便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她们也该知道,自己在王府地位尴尬,除了和我们联手,她们没有别的法子。不敢她傅姜氏愿不愿意,她总会暗中帮着你些的。”
“你自小就骄傲,所以,自然懂得该怎么做。万不可小瞧了自己,觉得自己身份低那清溪郡主一等,就觉得自己处于下风。”
说着,周氏微微眯了眯眼睛,又道:“你且再等等,过几日啊,母亲会亲自往慈宁宫去。既然郡主和王爷已经大婚了,你也是时候过门了。”
郑涟看她一眼,哽咽道:“可是母亲,我虽说是王爷的侧妃,毕竟咱郑国公府是太后娘娘的母族,女儿想和清溪郡主同一日大婚的美梦已经破灭了,可娘能否和太后娘娘求道恩旨,让女儿高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去。”
周氏嘴角的笑容猛的就僵住了,这,这?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郑涟道:“女孩子家一辈子最得意的不就是出嫁那一日,女儿不指望和清溪郡主一般盛大的婚礼,可女儿也不能卑微的从侧门进去。只要想起这个,女儿这心里就酸涩的很。而且,我暗自思寻着,王爷未必真的会觉得女儿不懂事。您也说了,王爷和清溪郡主大婚,不过是政治联姻,有高宁大长公主和许阁老在,王爷心里许还觉得自己被压了一筹呢,如此一来,王爷未必就不想让后院有人能削一削清溪郡主的风头。”
一堆肺腑之言从郑涟嘴里说出来,周氏可谓是百感交集。
周氏无奈的看着她,半晌暗暗叹息一声:“罢了,我去求太后娘娘,若真能得到这个恩旨,那倒也是好。只是,这事儿娘亲也不敢打包票,你也知道,自打上次那事儿,太后娘娘和郑国公府到底生了些隔阂,未必就真的肯在这事儿上抬举你。”
闻言,郑涟终于笑了,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哽咽道:“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哦,对了,娘亲,我听说清溪郡主今日大婚的嫁衣是高宁大长公主殿下特意差尚衣局做的,她虽说是郡主之尊,可毕竟不是内廷的人,却劳烦尚衣局,这岂不有僭越之嫌。”
周氏看她一眼:“好了,莫说这些了。高宁大长公主这个姑母,连圣上都对她避让三分。你若一直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心里耿耿于怀,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别没笑到最后,就已经自己失了分寸,乱了阵脚。”
郑涟听的脸色讪讪,可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同一时间,镇北王府
和周氏母女一样,傅姜氏和傅瑶,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尤其瞧着外头满目的喜气,傅姜氏更是心里不舒服的儿很。媳妇第一日入门,明个儿来给长辈奉茶请安,这些,都是规矩。可昨个儿,老爷却特意说了这事儿,说是到时候,只他一人喝茶,傅姜氏便不必现身了。
这,傅姜氏当即有些恼羞成怒。
“老爷,您这到底什么意思?我侍奉您多年,虽不是老二的生母,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当年老大成亲,我也喝过老大媳妇的茶,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没有忌讳,这次就不行了。”
傅姜氏是真的急了。她这些日子上蹿下跳,不就是想让京城的贵人们也高看她一眼。这若是传出去,新媳妇进门,她这当婆婆的,连现身的机会都没有,这岂不让人戳她的脊梁骨。
熟料,她再怎么哭诉,傅老爷子愣是不肯松口。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傅姜氏险些晕厥过去,她上下打量老爷一番,哽咽道:“老爷,我和你做夫妻这些年,我知道你不会故意折辱我。你说句实话,这是不是老二的意思。是不是他找你私底下说了什么?”
傅姜氏是真的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的,老二虽说是异姓王,可她到底是长辈,若真是他的意思,那他就是不孝。
“好了,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如今这些日子,你做了什么吗,你心里有数。我早就叮嘱过你,过好自个儿的日子就要,别总是争着出风头。我也实话告诉你,老二没有和我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也再最后告诫你一次,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好,没人会亏待你。可有些时候,太好强,太把自个儿当回事,最后难堪的反倒是你自己。”
丢下这些话,傅老爷子就离开了。
傅姜氏猛的一把把桌上的茶杯甩在地上,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可昨个儿夜已经深了,她也不好找女儿来诉苦,怕真的闹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