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这话,太皇太后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要不说聪明人说聪明话呢。桂嬷嬷当初虽也有办事不利,让她震怒的时候,可除了这个,桂嬷嬷这般能揣测到她心思的奴才,她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说的是,哀家若这会儿就急的让瑄哥儿上位,倒是会害了他。倒不如不动声色,等铉哥儿再大一些,再见机行事。”
“不过为了拉近皇帝和铉哥儿的感情,从明个儿起,皇帝过来晨昏定省,都让奶嬷嬷把铉哥儿抱过来。皇帝虽性子残、暴,可也毕竟是孩子,这朝夕相处间,总能积累起感情的。”
说完,太皇太后又问了桂嬷嬷近来各宫的动静。
桂嬷嬷一一回禀,只是说到翊坤宫的淑太妃,有些嘲讽道:“淑太妃这是向娘娘示弱呢,整日都烧香拜佛,这几年前谁能想到,荣宠后宫的淑贵妃,今日会这么落魄。”
“娘娘您不知道,一挨近翊坤宫,就浓重的烟火气息,这温氏若不是心虚,若不是害怕,哪会如此。也就娘娘心肠好,还让她居太妃之位,平日里吃的喝的也都没苛待她,就凭着这个,她往娘娘这里磕头感恩都不为过呢。”
许府
接到蕙姐儿的来信,二太太萧氏一整日都有些如坐针毡。这自打蕙姐儿入宫,可从未往家里来过书信。她虽身处内宅,却也多少能揣摩出来,这八成是为了西山大营那边,闹饷的事情。太皇太后现在被弄得下不来台,老爷是内阁首辅,这个时候,若能解了太皇太后的尴尬,蕙姐儿在太皇太后面前,岂非立了大功。
“主子,奴婢觉得五姑娘若真打的这主意,怕是空欢喜一场。京城人谁不知道,太皇太后早有除却姑爷的意思,若老爷这次站在了太皇太后这边,王爷心里岂不疑心。”
萧氏看着手中尚未拆封的信笺,暗暗叹息一声:“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你不知,太皇太后已经暗中拉拢次辅,老爷很可能被架空呢。”
萧氏琢磨着,或许许蕙也看出这点来了,所以才敢写了信笺来。
近来关于宫里蕙太妃的传言,萧氏也听闻了不少。萧氏虽觉得有些唏嘘,却也不得不感慨,这蕙姐儿确实如今是个厉害角色了,连新帝都这么黏着她。流水般的赏赐往宫里去,这样的荣宠,比之先帝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看着蕙姐儿这般得意,萧氏心里总还是有些不安。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蕙姐儿又那么不喜郡主,这若真的等她得势了,怕是会威胁到郡主。
不过担心归担心,她也知道,有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在,有王爷在,蕙姐儿也未必就能讨得了好处去。这么想着,她心里总算是宽慰了一些。
这日,很晚了,萧氏才等到许晟阳回府。
对于朝堂的事情,许晟阳鲜少和萧氏提及,不过也不至于真的闭口不谈。
“老爷,五姑娘递了信笺出宫。”侍奉着许晟阳吃了夜宵,又洗漱完,萧氏才缓缓把许蕙的信笺递了上前。
镇北王府
“王爷回府了吗?”
外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郑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太皇太后做的纵然有些不妥,可身处高位,又事关皇家威严,太皇太后岂可能让步。
为人臣者,自然替太皇太后解忧,郑涟私心想着,若能由王爷平、叛此事,岂不在太皇太后面前立了大功。
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郑涟知道太皇太后容不得王爷,可她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这个时候,于情于理她当然得做这个中间人了。
再加上娘亲带来了消息,说是太皇太后已经暗中拉拢次辅,过不了多久,许阁老便会致仕。对于这样的结果,郑涟丝毫都不怀疑。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许阁老把控朝堂多年,可内阁岂是他一人的天下,万事逃不过一个利字。
前朝不是没有阁臣,史书上也不乏一些当时得势,可致仕后,下场凄惨的。
在郑涟看来,许氏能坐在如今这个镇北王妃的位置,除了高宁大长公主殿下,还有许阁老的缘故。可如今,太皇太后才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朝一日,必会垂帘听政,高宁大大长公主和太皇太后一比,已有些弱势了。加上太皇太后和高宁大长公主的这些年的嫌隙,终有一日,会有清算的时候,到时候,如何还能庇护的了许氏。
而许阁老,也离致仕不远了,郑涟越想越觉得兴奋,自己的机会可不是来了。
郑涟从没这么得意过,娘亲早就告诉她,输赢不急于一时,她之前还觉得有些憋屈,可没想到,苍天有眼,她终于能把那许氏踩在脚底下了
哼!看着吧,许阁老致仕,太皇太后绝对不会放过许家。让许家全身而退,轻易抽、身,太皇太后才没那么好心。朝堂一个贪墨的罪、名都能让人晚、节不保,若太皇太后真有杀、心,怎可能不彻底清、算许家的人。
到时候,她只需要让郑国公府稍微动些手脚,那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许氏还怎么得意,还怎么可能安稳的坐着王妃的位子。
☆、第164章 醉酒误事
外头流言肆起说爹爹即将致仕, 这事儿虽还只是揣测, 可还是让傅姜氏母女不免有些慌乱起来。
所谓无风不起浪, 一朝天子一朝臣, 傅姜氏虽没读过什么书, 却也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瑶儿, 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这史书上也不是没有过致仕之后的阁老身陷牢笼, 这许家若获了罪,岂不牵连到你。”
比起幸灾乐祸的看着许府遭难,傅姜氏这次倒也没糊涂,先帝爷那赐婚的旨意,这如何能不让她担心。为着这个,她一宿都没睡好。
外头的流言不会无缘无故,尤其许阁老这些年手段刚烈, 虽位及首辅,可难免有得罪过的人。这若真的太皇太后示意朝许家动手,女儿可怎么办?
“娘,您快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了。虽女儿也巴不得许家能势薄一些, 可即便太皇太后有些抓着许府不放,难道许阁老就会坐以待毙。再说了,不还有那许氏吗?高宁大长公主殿下, 定会插手的。”
说白了,傅瑶觉得这事儿根本就是危言耸听,她才不关心许家怎么了, 别的府邸又怎么了,她这几日细细想着自己这婚约,心里着实是有些忐忑,她这似乎成了死棋,似乎除了孤灯常伴,再没其他别的什么选择了。
不知怎么,她隐隐也有些悔意,尤其想到那谢氏已经随着许三少爷往西北去,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烦躁。没人喜欢当老姑娘的,可太皇太后凭什么给她恩旨,谁也知道太皇太后和先帝爷的嫌隙,如此,即便郑涟给她允诺,她怎肯轻信于她。
想着这些,她一时忍不住眼眶就红了。
见她这样,傅姜氏也是连连叹息,别说女儿心里不快,就是她,也为难的很。总不能巴着太皇太后不知那日能兑现的恩旨,就这么熬下去吧。说到底,老二之前御前请旨,看重的就是许府和殷家的势力,如今许家,傅家,殷家三角联合,如此稳固的关系,她总觉得老二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许阁老致仕,许家败落。
自打入京以来,她心里头恨许氏的高傲,恨她的目无尊长,可这也只是她的一己之私,尤其想到女儿,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暗暗问过自己,是不是当初那一步,确实走错了。
毕竟是御赐的婚事,她再不喜欢许氏,再不喜欢女儿当别人的妾室,可比起这个,她更怕女儿真的这辈子就这样当了老姑娘,这岂不成了笑话。
这女人家的年华就这么几年,若拖成了老姑娘,她就是哭天抢地,也没法了。
“瑶儿,娘知道你不爱提及这事儿,可娘今个儿不得不直接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闻言,傅瑶一阵烦躁,她如今名声早就没了,即便太皇太后真的给她恩旨,许她另择婚配,谁敢娶她。
可之前自己那番自作聪明,许家怎可能让她再进许家的门,即便进去了,许三少爷恐早就和她生了嫌隙,这辈子她注定要做小伏低,根本没有和谢氏争的可能。
不行,她绝对不愿意这样的。可想到当初自己其实也对许三少爷有过倾慕之心,她又有些挣扎,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或许,她求的太多,顾及太多,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吧。
傅姜氏拍拍她的手:“瑶儿,你别怕,娘定会想法子替你做主的。”
说着,傅姜氏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意味深长的看了女儿一眼,道:“瑶儿,这几日娘夜不能寐,就怕你这再耽搁下去,成了老姑娘。之前,我们总仗着那郑涟想求得太皇太后的恩旨,其实,从头到尾,我们都出于被动地位。”
傅瑶微微蹙眉,一副疑惑的样子。
傅姜氏心底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太皇太后如今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郑国公府也水涨船高,日后只会更显赫,而我们傅家,还有郑侧妃这个郑国公府的姑奶奶,为今之计,也只有让你想法子和郑家公子有了牵扯,太皇太后便不得不给这个恩旨了。郑家是她的母族,权衡一番,这道恩旨,她只能给。”
“娘,您怎么会想到……”傅瑶震惊的脸都白了,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只感觉自己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傅姜氏拿着茶杯的手也有些颤抖,“那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选择吗?你一个女孩子,真要当老姑娘?许家,我们已经不能做这个选择了,即便许家肯松口,娘怎么忍心让你做小伏低,再说许家现在也在风头浪尖上,我们再不能走错了。可郑国公府不一样,是太皇太后的母族,日后只会更显赫,即便太皇太后有一日去了,那新帝也得碍着一个孝道。”
“你若嫁到了郑国公府,即便国公夫人心里有什么计较,也得顾及郑侧妃吧,只要她心里有所顾忌,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当娘的都是这样的心思,哪有不心疼自己女儿的,她若敢让你受委屈,娘这里也定绕不过郑侧妃。”
随着傅姜氏娓娓道来,傅瑶终于明白过来,娘亲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主意虽说大胆了些,可确实不失为一条生路。
她忍不住抬眸看着傅姜氏,声音颤颤道:“娘,这样真的可行吗?”
可不可否认的是,傅瑶心里也泛起了阵阵涟漪,是啊,而今也唯有这法子了,她和许三少爷御赐的婚事,只有这样才能让太皇太后心甘情愿的给她道恩旨,而又因为有郑涟在,在郑家,她也不至于受了委屈去。
这法子,真的高明极了。这些日子在她头上的阴霾,一下子似乎都退散了。
“怎么不行?你这孩子,这怕是最好的法子了。我们只要好好谋划,做的滴水不漏,一定会给郑家一个措手不及的。”
“只要你有个好归宿,娘也不至于日日忧心,怕你当了老姑娘。”
傅姜氏言语间也是难掩欢喜,似乎已经看到女儿出嫁那日,十里红妆的场面。
这边,傅姜氏母女豁然开朗,另一边,许姝这里却来了客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太太萧氏。
这昨个儿五姑娘来信之后,萧氏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尤其外头还传言,老爷即将致仕,她寻思再三,还是忍不住叨扰郡主来了。
“郡主,你也知道五姑娘的脾气,老爷这般态度,她怕是会因此怨怼老爷,这若受了什么刺激,做些什么疯狂的事,我只这么想着,心里就不安的很。”
萧氏这话其实是意有所指的,当年孟姨娘的怎么去的,这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五姑娘那时那么小就能下那么狠的心,而今,贵为宫里的太妃娘娘,新帝又格外亲昵,这若一个不好,再生了什么别的心思,她就怕许家招来祸患。
要知道,人心难测,五姑娘又那么好强,虽也读了不少书,却也因此愈发偏执。
所以,犹豫再三,她还是来了郡主这里讨些主意,哪怕扰了郡主的清闲,她也不得不来这一趟。
“太太权且放心,别信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爹爹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何况,还有王爷在,岂会置之不理。”
闻言,萧氏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郡主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有计较的。其实,在她看来,也不奢求老爷还能高高在上,许家一如往日的显赫,只要老爷好好的,一家人好好的,别的倒是其次。
只是想到宫里的蕙姐儿,她这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唏嘘的很。她添乱倒不怕,怕就怕她不怀好意,仗着自己如今地位不同了,就胡乱来。
之后,萧氏又说了些府邸最近的事情,当然这其中也不免提到了二房的新媳妇谢氏。
虽谢氏已经和翊哥儿往西北去了,可家里对于这个晚辈,都喜欢的很。就连挑剔的老夫人,也都暗地里对谢氏赞赏不已。
“有谢氏照顾翊哥儿,我和你爹爹也就放心了。只是西北毕竟是蛮荒之地,多少会有些艰辛。”
近来,为着这事儿,萧氏也没少胡思乱想,而今他们二房就翊哥儿这么一个哥儿,日后都靠他支应门楣的。总不好一直都呆在西北。
许姝见她如此,缓缓道:“翊哥儿自幼跟着师傅习武,不论刮风下雨,从未懈怠过。此番,王爷也是有重用之意,假以时日,未尝不会有王爷的威名。”
萧氏就是再迟钝,也有些明白许姝话里的意思,王爷有意重用翊哥儿,那自然不会让有心之人对翊哥儿动手的。
可转念间,她还是不由愣了愣,西北重地,王爷这怕是要培养翊哥儿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既如此,那王爷定不会看着太皇太后对老爷下手的。
如萧氏所料,这不,她才刚从王府离开,回去的路上,关于次辅苏禀恩的流言,已经是弄的满城风雨。
说什么昨个儿苏次辅和同僚吃酒归来,许喝的太多,醉醺醺的竟然和苏家老夫人身边侍奉的大丫鬟有了苟且。
要知道长辈赐,不敢辞是一回事,各世家大族也没少长辈把身边侍奉得力的丫鬟安排到儿子房里侍奉,可你这不问自取,就有问题了。
虽说只是内宅之事,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弄得现在这满城风雨。这不,御史都上折子弹劾苏次辅。
就苏禀恩今时今日的地位,正是他得意之时,怎么就偏偏栽在一个丫鬟身上了?这也点儿太背了。
不仅他自个儿憋屈,宫里太皇太后,也是忍不住摔了手中的杯子。
“糊涂!糊涂!”
大曜国以孝治天下,苏禀恩这么做,哪里还谈得上孝道,难怪被御史弹劾。可这事儿偏偏这个时候发生,太皇太后不由有些阴谋论了。
这谁不知道她有意重用苏禀恩,所以这事儿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主子,您难道怀疑是许阁老背后使坏?”桂嬷嬷倒不这么认为,她更多的觉得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苏家后宅的事情,许阁老即便有意,怎么可能苏禀恩就真的栽了这跟头,可见,还是他自己犯了糊涂,喝酒坏了事儿。
为了拉许晟阳下台,朝中谁人不知太皇太后重用苏次辅,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当然得保下苏禀恩。若不如此,岂非有损她的威严。
可怎么个保法,太皇太后确实有些头痛。
尤其御史那边还揪着此事不放,这真的让她为难极了。
一群顽固不化的东西,太皇太后真是恨透这些文人的迂腐了。
这边,太皇太后刚准备让人找冯振来商量此事,外头关于苏禀恩的事儿却是越闹越大。起初,御史还只是弹劾他私德有碍,有违人、伦。不知怎么,三年前黄河决堤,死伤多少百姓的事儿也被捅了出来,说当初河道总督正是苏家的大公子,偷工减料,致使在天灾面前无力抵抗,数十万人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