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两个女儿已经在洗了,裴永志等两个孩子洗完,自己就着水洗了起来,边洗边偷眼看他媳妇,“我洗完把小宝接回来?”
江素娥娘家在大概四五公里左右的张家庄,骑自行车也就二十多分钟,但是他家没有自行车,每次除非有急事,否则都是步行过去,老借人家车也不好,所以每次去时间上要育足。
现在这个点儿都快天黑了,天黑路也不好走。
江素娥拿了个大搪瓷盘子盛了满满一盘子鸡块土豆粉条大乱炖,这当然是她起的名,放在桌上,几个孩了眼睛都不给使了,直直接盯着,就差流口水了。
“都别看了,赶紧吃,一会凉了。”
得了话,三个闺女才开始大嚼特嚼。
江素娥看三个闺女吃的香,还给她们各盛了一碗稀米汤,她家没啥米了,柜子里划拉出几料,只有熬稀汤。
三个闺女这下直直的看着她,完全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江素娥反而被看的不自在,又看着三个闺女一个比一个瘦的小巴掌脸,“多吃,长点肉。”
三个脑袋埋头苦吃。
江素娥这才腾出空来对裴永志说,“先不接他,等过几天再说,让他先在我妈那住着,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哦。”
一进屋,江素娥就压低声音说,“我要跟你说说大丫的亲事。”
裴永志听这话,叹口气道,“你定吧。”
他虽然不知道那外地人家到底如何,但总觉得嫁那么远不好,这要是近点还能托人打听打听,毕竟十里八乡的有亲戚朋友。可是那一百多里地的X省,可是一个已知的亲戚朋友也没有,要是真嫁过去,离家那么远,对方家里欺负他闺女,他可是鞭长莫及,所以一直不太同意,毕竟是亲闺女的事,到最后还因这事与媳妇吵了那么大场架。
现在架也吵了,他也扭不过媳妇,想着对方毕竟是他亲姑姑介绍的,虽然他那姑姑平时有些不靠谱,但再怎么也不至于坑他闺女,所以也就妥协了。
江素娥点点头,“嗯,行,那这事我就决定了,咱家大女闺女不能嫁。”
裴永志就跟着点头,“嗯嗯...嗯?你说啥?”
第5章 退亲(三)
第五章退亲(三)
江素娥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当下也不多解释,只说,“我盛了碗鸡块给咱爹,回头你给送过去。”
江素娥说的‘爹’就是她公公,裴永志的爹,其实江素娥一直对他爹挺气的,本来身体就不好,自家活都做不完,还要上队里干活。
结果年前裴永志的二叔找她公公帮忙垒猪圈,说是想养猪,他公公还就真去了,下了工没黑没白的帮着干,结果把自己累着了,腿疾犯了,直接上了医院,差点把她家家底掏光,他家那二叔呢,一分钱医药费没掏,还说风凉话,说啥,“哥啊,你说自己身体自己不知道情况啊,不好受不知道说啊,你这是让你弟要让人说闲话啊。”
可惜江素娥当时不在场,要不非得闹的人仰马番不可,事后她要去二叔家好好说道说道,可她公公非死活拦着,她一想公公自己乐意被二叔盘剥,人家兄弟感情好,她拦在中间当坏人也是没意思。
江素娥说了几句气话,老爷子也没言声,可能也知道自己拖累了儿子儿媳,她性格再泼辣也不会对着好说话的公公大发脾气,也只能自己内伤,该孝顺的还是要孝顺的。
只是她家这半年也没啥好东西,所以并没孝顺什么,这次炖了鸡自然要端碗过去。
裴永志一听这话,自然也十分高兴的应了,出门端碗就要走,江素娥后面又拉住了他,小声跟他说,“大丫的事反正公公他们也知道了,你回头也跟他们说一声,省得担心。”
江素娥是不想当着几个闺女面说这些的,其实之前要给大闺女订亲也是背着她们说的,她们小孩子也不懂这些,再说也怕大闺女尴尬,所以现在不订了,就更没有必要说了。
“唉。”裴永志响亮的应了一声,白皙的脸上通红通红的,不知道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其实他是激动的,他还没从媳妇改变主意的兴奋中恢复过来。
屋里裴晓瑜上面一个碗埋头吃土豆,下面腿上还放了一个碗,装了不少鸡块,裴晓玲和裴晓珍两个看了全当看不见,只是桌上一大盘鸡肉炖土豆,现在已经下去大半盘子了,爸妈一个都没吃,她们两个十分担心一会儿她们妈会发脾气,毕竟能炖回鸡可不容易,家里现在只剩一只了。
谁知江素娥进屋来,不但没发脾气,还乐道,“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
鸡虽然只有一只,但是还加了许多土豆粉条,所以着实炖了不少。
桌上三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迅速看了她们妈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吃了起来,生怕有这顿没下顿了。
裴老爹人称裴老栓,现在跟小儿子裴勇武住在裴永志他们房后的老房子,一栋更老旧更破烂的两间半土坯房,为什么是两间半呢?
因为西边那间屋,两年前因为太老了,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塌了。
就剩半间露天的了,只有两间屋可住,索性父子两个还能住开,就是总给人一种房子摇摇欲坠的感觉,裴家兄弟商量着存钱修房,要不然剩下的不知什么时候也塌了,上次是刚好人不在屋,下次不知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
但是因为裴老栓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腿疾太过劳累就会犯,上次一次就花掉了二人大部分积蓄,也是无法。
裴老栓和裴勇武并不一块干活,裴老栓年老体衰被分到的活就比裴勇武轻松许多,所以裴老栓回来后就开始抱柴火都饭,晚饭很简单,一勺玉米面熬锅稀粥就是了。
“爹,你看我弄啥回来了?”裴老栓煮上粥,裴勇武就举着个大西瓜回来了。
裴勇武与裴永志虽是亲兄弟,但却长的完全不同,裴勇武更像裴老栓一些,更高大威猛,足有一米九的大个儿,站在哪都是吸引目光的存在,方头大脸,浓眉大眼,哪哪都大,一笑一排整齐的牙齿衬得能冒油的黑皮熠熠生辉。
裴老栓个子也不低,但到底年纪大了,长年地里劳作佝偻着身体,弯了腰,凭白比儿子矮了两个头,如今也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
裴老栓听到儿子热情洋溢的声音,转头就看到儿子单手拖了个不太大西瓜进来。
“拉秧瓜,应该不太甜,咱留一半,一会儿给我哥那送一半过去,三小丫头都喜欢吃甜的。”裴勇武咧着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裴老栓看了看西瓜,拍了拍,又看了看根部,“嗯,熟了,都给你哥家拿去得了,咱俩大老爷们吃什么瓜。”
“也行。”裴勇武应道。
“大哥,哟,吃上饭啦。”两人正说着话,裴老栓的妹妹,裴书荟就进来了。
裴家原本兄弟三个,就一个妹妹,后来没了一个老二,现在就剩裴老栓和三弟裴书全,以及小妹裴书荟。
裴书荟年轻时就嫁到隔壁大高村,走路就五分钟的距离,所以经常到哥哥这里蹭饭蹭东西,她当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孩,深绝自己哥哥照顾自己是应当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过三哥跟她一样那么想,所以就大哥一人好说话。
两人没事就喜欢到大哥这里来。
此时裴勇武十分想把西瓜藏起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他小气,实在是他老姑太能,这西瓜看来又保不住了。
裴书荟长年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出工也挣不了几个工分,索性保媒拉纤也能挣不少嚼谷,所以生活的还是挺滋润的。
裴老栓招呼妹子进来,问她吃饭了吗?要不要在这儿吃?裴书荟多数时候不在这吃,因为裴老栓家的伙食实在是挺差的,一看锅里是稀粥,当即就拒绝了,“哟,这西瓜不错,哪来的?”
“哦,小武刚回来时从地里捡的,拉秧的。”裴老栓实话实说,拉秧瓜就是收完西瓜,最有还会有当时没熟的,最后所有都收完秧子也死了的这部分,一般很少,几乎都是收时没发现的或是当时太小了不要的。
“真不错,小武就是本事,这都找的到,我家小翠最喜欢吃西瓜,天天跟我挣命,这下正好了,大哥那我拿走了啊!”裴书荟从来不知道跟自己大哥客气。
裴老栓本来还想着给几个孙女吃,他们大人吃不吃一样的,可是妹妹开口了,他就只有依着妹妹了,没有必要为了个西瓜让妹子不高兴,于是就点头应了。
裴勇武坐在旁边闭嘴不说话,生闷气。
裴书荟得了西瓜也不走,只说家里篱芭墙坏了,让裴老栓帮着重新扎一扎。
裴老栓点了点头,“这两天除上也没啥活了,我过两天下了工就去。”
“别过两天了,我家那篱芭倒了一大片,你妹夫是个废物,之前扎的一碰就散了架,这半夜要是进来贼,偷了我家鸡鸭可就缺了大德了。”
裴老栓一咬牙,“行,明天我就去。”虽然两村离的近,但晚上干活太不方面,他眼睛也不好使了,想着回头跟队长说声早点回来。
裴书荟得偿所愿,终于抱起西瓜要走了,临了还说句,“大哥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你那大孙女要嫁的人家可是十里八乡都找不着呢。”
裴勇武看着裴书荟的背影,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转头跟他爹说,“那几百里的人家,不知真好假好,爹你得跟我哥哥嫂子说说,别这么轻意就定了。”
裴老栓掀锅盛稀粥,缭绕的水气中透出了苍老的声音,“也不是没说过,凭白让你哥嫂吵架。”
大儿子和媳妇吵架的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一个老公公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他们赶紧好起来,家和才能兴。
裴勇武也知道情况,泄了气,接过稀粥刚要往肚里灌,背后就来了声音,“勇武啊,爹啊,先别吃,我送饭了。”
裴永志端着一盘子炖土豆粉条鸡块,又拿了两大块玉米饽饽,走进了院子。
“哥?”裴勇武忙站起来迎了出来,接过盘子一看,惊了,“哟?”
父子两个做饭都二把刀,好久没吃正式菜了,肉菜就更别提了,那还是大半年前,过年的时候吃的,大哥家情况他也知道,就两只鸡,怎么还给杀一只,这是跟大嫂不想过了,裴勇武甩甩头,不可能。
还未等裴勇武和裴老栓说哈,裴永志就自己咧着嘴解释,“嗨,我们没吵架,素娥非要杀鸡给几个孩子补身体。”
裴老全本也疑惑,怎么大嫂妇平时视那鸡如宝贝,今天就舍得杀了,听这么一说就理解了。
他点点头,“是该补补 。”要不大女孙瘦骨嶙峋的嫁过去也不像样。
江素娥这边几个孩子吃的飞起,裴晓瑜最快吃完,她对江素娥说一声出去一趟,江素娥也没问啥。
然后两个妹妹就看到大姐背着她们妈,飞快的端起之前留的那碗鸡块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抱歉,今天有点晚,明天一定早更,感觉写的进度好像慢呢?慢吗?
第6章 退亲(四)
第六章退亲(四)
“啥?大丫不嫁了?”裴老栓听到大儿子说儿媳妇又改主意了,不禁吃惊的连嘴里的饽饽都没咽下去。
裴永志点头,“是,素娥说太远了。”
“这就对了,到底是亲闺女,也不能太偏心,嫁那么远干啥,又不是吃不上饭,以后就在附近找个好人家,我看谁敢欺负大丫。”裴勇武吃着嫂子炖的鸡肉,又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心满意足的说道。
“你懂啥?”裴老栓瞪了二儿子一眼,“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你老姑不是跟人说好了,也是户好人家。”
裴老栓其实一开始也不太同意这事,可是儿媳妇同意,当初结婚的时候就分了家,当妈的做主闺女的婚事再应该不过,他也只有劝的份。
再说他妹子把那户人家说的过这村就没这店似的,毕竟人家一开口就说给两百块彩礼,这可真是十里八乡都没有的,看来是个富裕人家,孙女嫁过去应该不会吃苦。
他这腿时不时的就犯病,干太累的活不中用,以后小孙子上学啥的都得用钱呢。所以他也就默认同意了。
“爹,你快别提老姑了,我觉得不靠谱。”裴勇武把刚才他老姑来的事跟裴永志又念叼了下,末了还说道,“大哥,你说咱爹都这样了,还没事就指着爹给她家干活,我看这也就是咱家穷的叮当响,要不然指不定怎么搜刮呢。”
裴永志听了也是跟着叹气,“爹,您腿不行就别去,回头再犯毛病,我回头找个时间去帮老姑扎篱笆得了。”
“扎个篱笆也不是累活,我没事,”裴老栓转头又对二儿子,“她毕竟是你老姑,什么搜刮那么难听的。”
裴勇武撇撇嘴,但到底没跟自己老爹争论,但大丫的事几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亲,不订就不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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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晓瑜家没有保温桶饭盒啥的,只拿碗盛鸡块,上面盖块笼布包好,然后搂在怀里,天也有点黑了,路上人也少,也没有注意她。
她要去村边一户人家,那里住着从大城市下来的知青齐振浩,她家离村边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振浩哥,你看这是我做的布鞋,你回头穿上试试。”她刚到齐志浩住的地方门口,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里面飘了出来,裴晓瑜听着怪耳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