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凰——金波滟滟
时间:2017-11-07 20:27:13

    就在皇后迟疑之时,便有人通传,“含元殿郑守谨求见皇后娘娘。”
    郑守谨是郑安的义子,原来郑安在入宫前是有亲儿子的,不过后来儿子早夭,他就收了郑守谨当义子,十分用心教养,又引荐到含元殿当差。这郑守谨虽比不了郑安,却也是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的内侍,且与他的义父一样只忠心于皇上一人。此时过来,皇后便有些不悦地问:“他怎么来了?”
    “说是有要事回禀娘娘。”
    郑安连个招呼也不与自己打就出了宫,又与胶东王府的人勾结到了一处,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皇后娘娘当成一回事了。既然郑家父子仗着皇上的信任一直守在含元殿,那么也别怪自己不给他们体面,再者皇后娘娘原本就心绪不宁,又想着如何将胶东王妃处置掉而不至于被皇上捉到把柄,便冷喝一声,“不见!”
    女官出去了传了话,不想外面竟嚷了起来,“如此大事,关系到天家血脉,下官必是要面见皇后娘娘的!”
    一名千秋宫的女官急忙跑了进来,“郑守谨捧着皇上的宝剑要闯宫了!”
    皇后娘娘恨恨地抄起旧上的杯子,才要摔下去却又止住了手,郑守谨与郑安一样,对千秋宫一向不以为然,如今郑安出了京,郑守谨俨然就是郑安的替身,得罪不得的。先前郑安就仗着皇上的旨意闯过千秋宫,现在自己不许郑守谨进来他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到时候皇上又会对自己不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皇上对自己的情义越来越浅,信任越来越少,就是出京也不忘记留下一把宝剑防着自己。皇后娘娘从不会想想为什么会如此,心里的恨意却更深了,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看着闯进来的郑守谨。
    郑守谨手里果然捧着盖着绣金龙黄缎的剑匣,因此进了千秋宫便连大礼也没有行,只上前躬了躬身,“娘娘,有人传信给下官说已经找到害长沙王妃小产的元凶,正与宫里有些关系,如今欲查清事实,还请娘娘允下官请千秋宫几位女官过去问话。”
    皇后这一气非同小可,方才放下的杯子“啪”地一下摔了出去,人也站了起来,“好你个郑守谨,还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怀疑本宫!”气势虽然十足,但皇后娘娘心里虚得很,难不成长沙王府的人果真被发现了?
    郑守谨的心里其实也虚,他不比义父跟着皇上几十年,比皇上和皇后结识的时间还要长,情谊还要深;又不比义父身为中常侍位高权重;更比不了义父骨子里就瞧不起皇后的底气;最关键的是现在他手里捧的剑匣里面是空的——真的宝剑已经被义父拿走了,谁也不知道义父突然间有什么急事要匆匆离京,而且还要自己想方设法瞒住京中诸人。
    义父走前只来得及交待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要听命于胶东王。方才胶东王手下的留福悄悄进宫让自己到千秋宫里传话,郑守谨只能硬着头皮捧着剑匣到了千秋宫。
    现在看到跪在一旁的胶东王妃,郑守谨终于猜到了胶东王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救胶东王妃。
    义父之所以瞧不起皇后,就是因为皇后的贤良淑德都是假的!虽然义父并没有什么实证,但他一向认为静妃和皇二子、皇四子都是死于皇后之手,宫里那许多嫔妃无子也与皇后有关,若他老人家眼下在京城,一定会说长沙王妃小产也与皇后有关——当然自己心里也这样想的。
    眼下皇后害了长沙王妃腹中的胎儿,又要对胶东王妃下手了!看着胶东王妃穿着家常衫子,头上绑着额带,鬃发松散、面色苍白,就似一支鲜花被从枝头上强摘下来弃之于地一般可怜。
    郑守谨便不知不觉生起了侠义之心,且他一直在皇上身边,知皇上再三说要保住静妃最小的儿子胶东王的,因此倒不怕皇后了,上前一步道:“并非下官怀疑皇后娘娘,着实有人告发,不能不查。”说着便瞟向胶东王妃。
    皇后娘娘毕竟是做了坏事,底气不足,一时间便被郑守谨的气势压住了,接着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胶东王妃的存在对自己十分不利——现在若说自己没有欺负胶东王妃,郑守谨怎么也不会相信,然后他就会更加怀疑长沙王妃小产之事与自己有关了。
    再者,有郑守谨在侧,今天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将胶东王妃处置了,将来没办法在皇上面前解释。
    皇后娘娘心里盘算了一番,就露了和善的笑容佯道:“青云媳妇赶紧起来,难为你病着还特别来给母后传信,真是个好孩子。现在母后已经知道了,你便回去歇着吧。”几句话便将事实模糊了,便是郑守谨在皇上面前也说不出什么。
    素波已经跪了半晌,双腿都麻了,心也沉到了地底下,刚刚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就是传说中的杀气,阴森寒冷,就像刀刃一样锋利,自己身临其境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但现在她重新转成了平时的皇后娘娘,大度又慈爱,看来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回来了,可是好累,双更等周末吧。
    爱你们!
 第140章 逃出皇宫
    素波心里一松, 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至于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缓缓地起身再拜,“谢母后,儿媳身子不适,就先退下了。”然后站起身小步退出千秋宫。
    乍一出宫门, 明媚的阳光蓦地撒了下来, 将素波立即被被洋洋的暖意包围起来,刚刚千秋宫地砖浸到身体里的冰冷一点点地散了开去,然后她就看到了留福扶着自己的手还有些颤抖, 低声道:“王妃快走!”
    原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宫里好危险的,来接自己了, 一直很镇静的素波就觉得心头一热, 留福真是好人啊!自己以后再不用好吃的馋留福,也不逼着留福减肥了!当然了,自己也不减肥了, 经历过生死的素波突然觉得胖一点并没什么, 活着就好!于是她轻轻拍拍留福的手, “没事了, 改日我们做一大桌子菜大吃一顿压压惊!”
    在刚刚过去的一段时间里, 留福跟着王爷听到了严正的猜测、山阳的旧事, 接着又是江都王妃强行将王妃带进了宫里。然后他就帮着王爷将胶东王府所有的力量都调动了起来,只为了将王妃救出皇宫。胶东王府的实力已经完全暴露了,皇后就要知道王爷一点也不傻, 然后就会疯狂地迫害胶东王府。谁知道自家王妃在这个时候还能将思路重新转回到吃上面,他便扶着王妃的手臂伤感地道:“王妃,我们吃不上大餐了。”
    素波在千秋宫里撒了谎,皇后没多久就会知道的,那时候就是自己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因此她当初在千秋宫里就想到出宫后要先逃命,此时见留福竟然知道,只当他听到了自己的谎言,便点头道:“眼下是吃不上了,但我们将来一定要补上的!”
    留福倒不知道王妃如何想法子自保的,但王爷方才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被皇后查到,那么胶东王再不能留在京城!为保安全,留福觉得接了王妃回到胶东王府收拾些细软便应该赶紧出京。
    但不管在哪里都要吃饭的,王妃答应的大餐就在那里做好了。
    留福这样想着,赶紧道:“等王妃做一桌子好菜时,一定让下官服侍着吃。”如果能有机会服侍王爷和王妃用膳,也就说明形势好转了,于是留福的脚步轻快了起来,扶着王妃很快走出了皇宫。
    素波就笑了,“到时候我们一同在桌子上吃。”说着一只手搭在留福的手臂上,昂着头,仪态端庄,踏着稳重的步子目不斜视地前前走,到了宫门前看到胶东王府的车子便抬脚迈了上去,然后她就看见小美男,立即就瘫到了他的怀里,眼泪像泉水一般地涌了出来,痛哭失声,“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胶东王身为皇子不可能随意进后宫,就是站在宫门外被人看到也不合适,于是他一直坐在车子里等王妃,这种等待实在太痛苦,平素最长于忍耐的他竟不能似平日一般静坐如钟,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掌心已经被指甲深深嵌入,渗出丝丝鲜血。现在将王妃抱在怀里,也流下了泪水,“我也怕……”
    留福见王爷王妃相拥而泣,觉得自己好坚强,到这时候都没哭呢,想了想便做主道:“现在我们赶紧回王府拿些东西,然后出城躲一躲,等皇上回来后再进京,那时再想法子分辩……”
    胶东王虽然动了情,但并没有昏了头,而且他非常清楚,逃出了皇宫只是第一步,接下只会更难,皇后一旦认识到自己与郑安有往来,她不会再顾忌名声,也不会顾忌父皇,只想除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母亲离世后父皇那样痛心,他未必没猜到些什么,但也一样罢了手,自己若是没了,想来父皇也只会难过几天而已吧,因此他抬手止住了留福,“我们现在就出京!”
    留福可是跟着王爷经历了许多的人,立即就懂了,逃命最要及时,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不回府里的确更快一些。但是,他心里也还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原本打算回府取些细软之外,他也想再顺手包上一大包好吃的。
    还是在宫里的时候,有一次诸位王爷都随着皇上到郊外祭天,留福陪着胶东王坐着马车走了大半天,车子那样的宽敞豪华,车外的仪仗那样威严庄重,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路旁百姓投来的羡慕目光——但事实上王爷和自己虽然穿戴得那样荣华体面,腹中却饥火难奈,甚至就连送到车上的茶水也不敢喝,比起路边的百姓过得还不如呢。
    那样的经历留福再不想经历了,他真心觉得逃亡的路上要备些食物,“王爷,小的下车在路边买些点心吧。”
    胶东王从来都是知道食物的重要性,便点了点头,“去吧,要快些!”
    王妃这时抬了头,拿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叮嘱道:“你去朱雀大街路口月福来铺子里买点心,再顺便到月福来旁边的酱肉馆买些酱肉。”
    留福原就要下车,便停住了,“那我就再等一个街口到四方斋和老刘记买吧,那边的点心、熏肉才是京城里最好的。”
    “四方斋和老刘记虽然好,但是买的人多,会耽误时间。月福来的点心用料实在,味道好,名气却不大,买点心也很快的,还有那边的酱肉也干净又不必排队,买就了就走。”
    因为刚刚哭过,王妃的声音里还带了些许的哽咽,胶东王心里就是一疼。还是在王妃刚嫁过来时,自己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喜欢贪嘴的小姑娘,但在一起时日久了便明白了,王妃其实特别懂事,她不是想吃月福来的点心,而是觉得出逃带这样的点心更合适,然后又想到了买些酱肉。
    从进王府起王妃就担起了那么多,接下来胶东王府的一件件烂事,她也全部尽力了,而且办得还非常好。自己让她装病,她果真就乖乖地守在宁淑宫里,再不吵着出门的,就连府里的花园也绝迹不去;还有刚才,明明张长史与阿仁已经安排好可以将她偷送出胶东王府,但是她为避免张长史、薛清还有府里的下人们遭受毒害毅然进了宫;现在听到要逃亡也没有任何不快,只一心打算买些最合适路上带的食物。
    当然,王妃还是有那么一点馋的,胶东王不得不承认,可是他完全理解,轻轻拍了拍王妃,“就让留福去朱雀街买月福来的点心,你歇一会儿吧。”
    素波轻轻应了一声,将宫里的事三言两语说了,又叹声气道:“原本今晚我是想给你做荷叶粉蒸肉的,米粉和肉都拌好了,这下都可惜了。”
    “以后还有会机会的,那时候我再尝尝王妃做的荷叶粉蒸肉。”
    素波轻轻一笑,就倚着胶东王的肩膀闭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胶东王的肩膀已经这样宽阔了,靠着竟很舒服呢,她便觉得方才的经历已经消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只想睡一觉。
    胶东王自在太学得了消息便驱车到了宫外,接了王妃马车便直接向城外行去,到了城外数里处,早有胶东王府并京城内数批人马合在一处,王爷便传令道:“大家随本王北上青州,追随父皇平叛!”几辆车数十人遂向北而去。
    留福跪坐在王爷对面,从里衣撕下布条将胶东王的双手包扎起来,啧啧吸着气,“王爷怎么就这样用力,将自己伤成这样,难不成不觉得疼吗?”
    胶东王虽将手让他包着,身子却一动不去吧,王妃已经睡熟了,正靠在他身上,细细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让他莫名的心安,“当时没觉得,现在才疼起来。”
    留福轻轻摇了摇头,王爷算是为情困住啦!为了王妃,别说双手,就是命他也肯拿出来的,无怪有人写诗问情为何物?能叫人生死相许呢。只是这“情”字他终究不懂,便问:“王爷,为什么我们找个地方藏身,反而要去青州呢?那边邓家的势力还是很强的。”
    “王妃都懂得为了保命在皇后面前要造势,你怎么倒糊涂了呢?”胶东王提点留福,“我们若是躲起来,于理便有所不足,将来皇后就会用这一点来攻击胶东王府。反之,若是协助父皇平叛,便能站在道义的高处了。至于邓家在青州的势大,那是先前的事了,现在我们的势力也未必弱于他们!”
    “对啊!现在青州的好多官员都是太学出去的,与王爷有师生之义呢!”想到王爷越来越有本事,留福便开心不已,又赞美道:“老奴再想不到王妃竟有如此聪明,护下胶东王府众人,又能在皇后面前挑拨她与颖川王的关系。”
    “你竟才知道?”胶东王珍爱地扶着王妃因熟睡而垂下的头,只恐她被车子的颠簸惊醒,“王妃本就是秀外慧中、才智过人,更了不起的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能临危不惧、冷静沉稳、应对得当。今天就算没有郑守谨帮忙,王妃也能平安自宫里出来。”
    这个结论留福也相信,但是他觉得王爷对王妃所用的溢美之词未免太多了——好吧,为情所困的人就是这样。留福理解了之后,只怕王爷把正事都放在一旁,觉得自己要担起更多的责任,因此就正色提道:“严御史大夫的猜测可信吗?”
    按说颖川王不过是皇上的弟弟,而且也没有立过什么战功,天下完全与他无关,而皇上有这么多的儿子,又早立了太子。就是皇后恐怕也从没想过颖川王会与太子抢皇位,因为她过去一直想尽办法对付静妃一系,前些时候又转向了赵美人和长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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