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很熟吗?”
池屿垂着眼,脑中闪过小疯猫的脸蛋:
“挺熟的。”
姜园靠回椅子上,略显挫败。
观众席另一边,夏雨心激动得直搓手:
“50个参赛选手啊,你让这群大牛弹五十首歌,还是水平最烂的初赛,这得砸多少钱?”
顾薏认真地看着她:
“很多钱。”
夏雨心顿时想跪下来抱金主大腿。
顾薏:“其实这乐团是我爷爷干儿子办的。”
夏雨心:“你爷爷还收干孙女吗?”
顾薏白她一眼:“不收人格分裂病患。”
“靠。”
每位选手的演唱时间约为三分钟,半个多小时过去,姜园上台了。
她表现得很一般,选的歌也不好,恐怕没有机会出线。
下场后,姜园心情很差,没等成绩出来就走了。
顾薏坐在底下幸灾乐祸。
由于时间关系,初赛分为上下半场,各场25人。
参赛选手中不乏实力唱将,还有很多纯粹娱乐大众的公鸭嗓,顾薏和夏雨心看得特带劲,一直留到了最后。
池屿也留着,边听歌边背单词,只因为报告厅的椅子坐得舒服。
比赛进行到最后,主持人报幕:“接下来上台的是今天下午最后一位选手,高一7班的严恒同学,演唱曲目是《红玫瑰》。”
顾薏笑道:“又来一个骚的。”
她前面两排的十来个男生突然站起来,齐声高喊:
“严少大帅比,比完带我开飞机!”
男生们嗓音洪亮高亢,震得天花板都在颤。
顾薏摸摸心口,问夏雨心:“啥东西?”
“鬼知道,吓死老子了。”
全场同学都被震得一愣愣,这群人大功告成,嬉笑着坐下了。
与场上气氛截然不同的伴奏音乐响起,舒缓动情。
严恒举起话筒: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红线里被软禁的红……”
观众席上瞬间只剩吸气声。
“卧槽。”夏雨心很激动,“卧槽好好听啊!”
顾薏睁大眼。
这个严恒……怎么有点眼熟?
她的帅哥脸盲症犯了,总觉得见过,却死活想不起来。
舞台正中央,演唱中的男生身材高挑,略显瘦削,深咖色大衣搭黑裤黑鞋,气质出众。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与原唱有七分像的嗓音,低沉醇厚,配上完美的伴奏,绝对的全场最佳,没有之一。
“……玫瑰的红,伤口绽放的梦,握在手中却流失于指缝,再落空。”
一曲毕,就连背单词背得难以自拔的池屿也抬起头,颇为欣赏地望向舞台。
尖叫声此起彼伏。
顾薏没叫,夏雨心跟着“啊啊啊”了两声。
刚才的粉丝团果然又站起来,还有人喊到破音:
“严少,我要给你生猴子!”
全场哄笑不止。
女主持人接过话茬:“哈哈,严同学,好多人想给你生猴子,你打算怎么办?”
严恒笑道:“我要问一下我女神的意见,我心里只有她一个。”
学校禁止早恋,场下还有评委老师,主持人赶紧岔开话题:
“那么感谢严恒同学,今天……”
严恒突然打断主持人:
“我女神大家都认识,就是高一2班的顾薏同学。”
主持人:“……”
整个报告厅霎时安静下来。
严恒继续他的表演:“在场的都是音乐老师,我最喜欢音乐老师,请你们放我一马,不要告到德育处。”
顾薏完全石化。
什……什么东西啊!
这算公开告白吗?
“哎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知乎里那个,顾薏名花有主的对象?”
“卧槽,好像是啊。”
听见旁人议论,顾薏陡然想起这件事。
原来还有后招呢,套路太深!
她坐在场下发了会呆,许多熟人都凑上来调侃。
严恒下台时,似乎面朝顾薏这边挥了挥手。
顾薏坐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不怀好意的注视。
比赛散场,池屿坐在位置上收拾书包。
最后那场闹剧,他看在眼里,无聊地想要冷笑。
连带着心情也差了许多。
“池屿!”
顾薏急匆匆跑来,神色焦灼:
“我不认识那个人,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池屿:“嗯。”
“你平时不玩知乎吧?谣言什么的,千万别信哦……”
池屿背着书包站起来:“晚自习快开始了。”
说完,他扭头便走。
“你等一下嘛,喂!”
顾薏气得直跺脚。
死鱼,听不懂人话吗!
正生着闷气,旁边悠悠走来一人。
“顾千金。”
顾薏瞪过去,眼神足以吃人:“都怪你!”
严恒:“怪我怪我。”
“你算什么东西?上次在图书馆就是你吧,你到底想干嘛?”
严恒笑容和善:“我想请你吃饭。”
“你做梦呢。”
“你会和我吃饭的。”他很有自信,“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
顾薏翻白眼:“谁跟你是一类人。”
“咱俩的老爹合资重建了容中初中部,你说呢?”
顾薏:“……”
*****
时至秋夜,月光极亮,柔柔洒在地面,影绰间好似水洼般的银晖。
晚自习结束,夏雨心在2班门口等顾薏。
顾薏出门见了她,伸手勾住她手臂:
“夏大哥,我们今晚吃点啥?”
夏雨心奇怪道:
“你心情看起来不错?”
“还行啊。”
“可是……我看你下午肺都气炸了,现在又不生气了?”
顾薏挑了挑眉:“严恒是个人才,我觉得他不错。”
“你逗我玩呢?”
“我告诉你噢。”顾薏伏在夏雨心耳边,“其实捐了建校费进来的学生有两个,一个是我……”
“还有一个是他?”
顾薏点头。
夏雨心:“猿粪呐……你要抛弃池帅了?”
“怎么可能。”
“人家严恒可在报告厅公开示爱,说你是他的女神呢。”
顾薏撇撇嘴:“他脑子有病,想红想疯了。”
“什么?”
“他喜欢唱歌,却被他爸弄到一中来,混了一学期,这学期突发奇想,打算踩着我顾巨人的肩膀,先红遍全容中,再红遍全中国。”
“哈哈哈……”夏雨心乐了,“你们还真是一类人,就爱搞得满城风雨。”
“而且我确定他不喜欢我。”
“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薏:“下午我和他一起吃饭,临走前,他把他的餐盘搁我餐盘上,让我帮他送去收残处。”
夏雨心:“……”
“重点是,我特么还没有吃完。”
夏雨心:“你不生气?”
“我当然气!”
瞪着眼说完,顾薏很快蔫下来。
下午吃晚饭的时候,顾薏对严恒的印象稍有改观。
他们家庭相似,经历相似,只不过她在这里成功接受改造,打算成为好学生,而他有自己的梦想,愿意破釜沉舟去尝试。
但是,尽管如此,顾薏也绝不可能帮他端餐盘。
“你给我回来。”
她恶狠狠地命令。
严恒装聋作哑,于是顾薏抬起他的餐盘,决定以最“自由”的方式还给他。
好巧不巧,来食堂买果汁的池屿从他们面前经过。
他眼尾余光扫过来,顾薏赶紧放下餐盘,朝他傻笑。
池屿的目光稍稍偏移,瞥见严恒,然后迅速收回。
他步子迈得飞快,转眼只剩高挑颀长的背影。
严恒也瞧见池屿,于是莫名其妙地退回来:
“顾千金,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顾薏没好气:“不能,带着你的餐盘滚!”
严恒一脸无辜相:
“复赛有帮帮唱环节,我请你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先听我说。”严恒重新坐下来,语重心长道,“女孩子怎么能总是上赶着追男生?你要矜持点,还要让他意识到你是多么炙手可热。”
严恒真诚地看着她,顾薏稍作寻思,觉得有点道理。
黏了池屿一学期了,她似乎只凭一腔孤勇行事,从不考虑其他。
严恒见顾薏的表情有所松动,提议道:
“我们打个赌吧,你去问问池屿,如果他同意你跟我一起唱,算我赢,你就跟我一起唱,如果他不同意,这事就作罢,你就甭管我了。”
顾薏眨眨眼睛,很快撇下嘴角,语气愤愤:
“别想坑我。池屿才懒得搭理我呢,他一定会说无所谓、随便你,这样也算我输吗?”
“你可是顾千金啊,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顾薏耷拉着眼:“你管我?”
“既然这样,那我们把赌注换一下,如果他不让你去,就算我赢,你就必须帮我这个忙。”
“那他要是说随便呢?或者干脆理都不理?”
“其他情况,一律算作你赢,怎么样?”
顾薏暗暗寻思着。
她忽然伤感地发现,如果这样打赌,那她赢得十拿九稳。
多么痛的领悟,多么痛的胜利。
顾薏:“好吧,你输定了。”
严恒笑得眯起他的狐狸眼。
谁赢还不一定呢。
*****
三月,春回大地。
校园中的寒梅渐渐败落,而樱花初展枝梢,含苞待放。
浸润了一场春雨,半干的校道洁净清爽,空气中泥草的芳香清新怡然。
课间操结束时,安静的校道挤满了学生。
乌泱泱的短头发大军杀过。顾薏的头发又黑又亮,夏雨心抓起一把问她:
“你平时吃什么才能吃出这种颜色?”
顾薏:“玉盘珍馐,山珍海味。”
夏雨心:“……”
每次课间操解散,她们俩总会冲到队伍最前端会和,然后慢悠悠地走,一直掉到队伍最后。
这样,就一定能碰上队伍中间的某个人。
“哎,他来了。”
“好远啊,他怎么往那边走了?”
顾薏:“你喊我一声,快点。”
夏雨心深吸一口气:“顾薏!你没事吧?!”
她嗓音尖细,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效果拔群。
顾薏:“……”
校道另一端的池屿果然往这边瞧了一眼。
“顾千金?”严恒恰好停在她和池屿中间,“你怎么了?”
顾薏欲哭无泪,再张望时,池屿已经消失了。
严恒瞥见顾薏身边的夏雨心,愣了愣:
“这位是夏女神吧?”
夏雨心当即换上淑女面孔:“你好呀。”
“久闻夏女神大名。刚才那声是夏女神喊的?”
夏雨心笑道:“怎么可能。”
顾薏拉着夏雨心就走:“严少,回见啦。”
进了楼道口,夏雨心问顾薏:
“严恒逮着人就喊女神啊?”
“不会啊,他平时也不喊我女神的,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了。”
“滚你丫的。”
顾薏在饮水机前瞧见池屿,还真麻利地滚了。
她取了水杯排在池屿旁边,没话找话:
“水还没开呢,你再等等啊。”
池屿扫一眼饮水机上的温度数字99,不声不响地弯腰接水。
饮水机有三个出水龙头,顾薏站在池屿旁边,叨叨着:
“你那个出水好快啊。”
池屿只装了一半,便拧上瓶盖准备离开。
他的神色和平常无异,就是不开口说话。
“你哑巴了?”
池屿走开两步。
顾薏快步跑到他前面,堵在他们班门口:
“你长口腔溃疡了?感冒了?别担心,我有药啊。”
池屿盯着她,一动不动。
被他这样看着,顾薏的小心脏拔凉拔凉。
以前虽然他笑点高,但偶尔也会被她逗笑,即使不好笑,他也会评价一句“无聊”。
算算看,他已经好几天没和她说话了。
顾薏堵着后门,很多3班同学只能绕到前门走,边走边看着她,眼神戏谑。
“哼。”
顾薏幽怨地瞅他一眼,走了。
池屿松了一口气,进入班级。
才坐下,又有人凑过来:
“池哥,顾千金跟你说啥了?”
“没有。”
“你别这么高冷,我告诉你,全年级多少男生排队等顾千金临幸呢……”
“关你屁事。”
池屿压着嗓子骂了一句,搞得姚子骏特别尴尬。
“妈的。”姚子骏回到自己座位,“大清早吃炸.药了我靠。”
池屿抽出下一节课的教材,扔上书桌。
敷衍了事的值日生将黑板擦得斑斑驳驳,池屿盯着黑板上几道明显的白印,心里更是烦躁。
没有缘由的,就是烦。
仿佛春天到了,各种蛰伏的、不怀好意的精怪也随之苏醒,到处扰乱人心。
*
下午放课后,通往宿舍的校道上叽叽喳喳,很热闹。
顾薏鼻腔一痒,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谁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