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说什么？”
程穆把后座与前座的隔板升起来，正色道：“我从不掩饰我对继承权的渴望，我以为那是我应得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哥……”听程穆这么坦然地说出来，程乐乐的脸有些讪红，她清楚几次交手都是哥哥让着她，她也清楚这是爸爸的局，其实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儿，可她仍然为半途中曾经冒出的那一丢丢自不量力感到羞愧。
“听我说完，”程穆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我做不到踩着妹妹爬上总裁的位置，可就这样僵着，我又不甘心让给你，所以我想了很久，也许只有我手里掌握了主导权，我才有资格喊停。”
程乐乐莫名地接过程穆递给她的文件，程穆那样温和的眼神让程乐乐心里一颤，抿着嘴，缓慢地打开文件，眼睛逐渐增大。
“既然我不忍心动家人，那我就只能让其他人都回家养老了。”程穆平静地笑容中，带着残酷。
程乐乐从未见过程穆这样的笑容，他就好像从一个只读教科书的王子真正蜕变成了驰骋疆场的国王。
在程乐乐为尧乐乐奔波，不在程氏的半年里，程穆更是清洗了整个程氏的董事格局。一开始撺掇两人对立的几个老董事，不是移居海外，就是辞职，而且是引咎辞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个程度，这个非常手段恐怕不一般。
而程乐乐之所以没有收到消息，一方面这些事公布出来对程氏股价没有好处，另一方面董事局一些人以为程穆针对的是程乐乐，程乐乐早已变成昨日黄花，为了讨好程穆，当然不会对程乐乐说，程穆不想把程乐乐卷进来，自然乐得这些人的自作聪明。
由此可见程穆对程氏的把握，当程乐乐看到张董犯事儿与国泰科技有关时，她不得不多想了，之前她部门里的小刘在来程氏之前好像就是在国泰科技就职吧，其中的时间和关系未免也太巧了。
随后，新上来的董事手中的股权数少得可怜，大部分都被程穆握在了手中。这样，程穆既有了股权，又得到了选举时的董事席位数。
程乐乐挑着眉毛，恍然大悟，原来除了在干掉自己或者不干掉自己的选择题中，程穆还有第三种解法，釜底抽薪。
程穆也在观察程乐乐的表情，他告诉程乐乐这些其实也是试探，他不知道程乐乐是否和他想的一样，在这场战斗中都是被动的，最起码从程乐乐一直以来的表现来看，程乐乐对继承人的位置并不热衷，他才会这样选择。如果不是，他总归是给过程乐乐机会的。
“也就说，现在你是第二大股东，我是第三股东？”程乐乐翻着资料，计算着简单的数学题。
“恩。”好在程乐乐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程穆心里落下了一块儿大石头，“我一直认为家里人之间是不存在勾心斗角的，希望这是我的安慰礼物。”
程穆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程氏的内斗，虽然还没有正式开董事会，程乐乐这个第一继承人已经有名无实了，她却觉得很轻松，“就是不知道爸爸怎么想的。”
程盛广的人一直坐壁观虎斗，程穆才能将自己的想法实现，否则程穆的情况就会和霍尧一样了。这也是程穆疑惑的地方，若不是父亲的放任，他的股权不可能威胁到父亲，他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哥哥，你难道不想听听爸爸的意思？”程乐乐咧着嘴，露出这两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家人果然是温暖的存在。
第104章
程氏集团的大楼以古老的欧式为设计的石头建筑，除了翻修以外，自从程氏成立以来一直沿用至今。
整个下午，销售部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有停过，看似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走路恨不得都能飞起来，手里统统抱着一大堆资料，可仔细一听对话的内容，小刘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知道谁回来了么？”
“程乐乐和程穆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电梯，我怎么看不出他俩有矛盾啊。”
“要是你能看出来，你还在这儿给人打工？”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说句不好听的，程乐乐现在人财两空，不但被人甩了，继承人的位子也没有捞着，她要不是因为投了个好胎，现在指不定还不如我呢。”
“这话真损，人家长得挺好看的，性格也不错，平时对咱们亲切着呢，别说她是程氏千金，就算不是，也一堆人排着队追呢。”
“那都是高层的事情，你们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最新情报，程乐乐和程穆跟在程董事长后面，一起进会议室了……”
程家三人都坐在自己平时开会的位置上，程穆最紧张，最近他的小动作一直没有断过，他还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越过父亲，直接做主程氏。程乐乐最轻松，她在程氏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后再不用纠结了。
程盛广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一儿一女相差很大的神情，顿时有种将军迟暮的沧桑，但更多的是欣慰，吾家儿女初长成，“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吧。”程乐乐无所谓地耸耸肩。
程盛广挑眉，表示自己被震惊到了，他到底小看了自己的女儿，培养一个继承人需要多少人力物力，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弃程穆，程穆重视亲人，这本是优点，可作为继承人，有时会成为他的软肋，他只能把程乐乐当做程穆的磨刀石。其实程乐乐输的只是时间，若是程乐乐从小培养，未必不会比程穆强，“难道你对程氏就一点不动心？”
“就因为知道爸爸是在□□自家儿子，我才不敢动心，爸爸毕竟是站在哥哥这一边的，我若真做了什么，爸爸早就把我……”程乐乐用手对着脖子比了刀的手势。
程盛广噗嗤一笑，手指点着程乐乐，“真没良心，我和你妈干涉过你什么，都是你自己拿主意，明明就你最自由，得了便宜还卖乖。”
程乐乐微微愣神，上辈子叛逆的她恨不得离程氏远远的，也不是嫁不出去，而是讨厌家族联姻。如今的她真觉得当初幼稚可笑，联姻是她的责任和义务，她在别人眼里永远是程氏千金，就连这辈子希尔顿休斯红杉这些人看好她，更多的也是因为程氏集团的背景，但她不会在意了，她已经可以将此作为自己的筹码，获得更多的利益，为什么要傻傻地逃开呢。
爸爸妈妈从没有因为她的任性而强迫过她，自由就是父母给予她最大的宠爱，程乐乐有些感动，忍着眼里的酸涩，搞怪地眨了眨眼睛，吐出舌头，“我开玩笑嘛，准确地来说，不是动心，而是争强好胜，想要和哥哥比一比，但我还是败下阵来了。”
事实上，程盛广已经做好了将程氏以外的其他资产过给程乐乐的打算，因为程穆最终会赢，并把程乐乐逐出程氏，这是他的预测，程穆就算脾气再好，他的自尊心也不会让他输给程乐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已经把程乐乐当棋子了，作为父亲，总要给乐乐一些补偿。
现在，兄妹没有阋墙，也激起了程穆的雄心，比起完全把程穆变得六亲不认，程盛广更得意现在的结果。
自从父女俩对话以来，程穆就在旁边石化了，他听到了什么？他还能有什么反应，从乐乐被选为第一继承人时，乐乐就是自己的磨刀石，一切不过是父亲训练他的局，他该庆幸父亲对他的看重，还是该心疼妹妹为他受的委屈，可又有谁来考虑他的感受，受益人是他，他似乎没有抱怨的理由，但从头至尾，他就像个傻瓜一样，表演着两人期待的情绪。
程穆‘刷’地站了起来，沉默地拉开会议室门，径直冲了出去。
会议室外蹲点的八卦组面面相觑，什么情况？本来程穆十拿九稳的位子，又要拱手让给程乐乐了？否则怎么解释程穆跑出来的愤怒？最新情报，最新情报……下面员工纷纷奔走相告。
程盛广不意外程穆的举动，程穆的管理能力母庸置疑，但在其他方面还是比程乐乐差点。起身踱步到门口，轻轻地将门关上，才大笑出声，“说吧，把你哥故意气走，怎么个意思？”
想让程穆知道事情真相，多得是办法，至于用最激烈的一种么。
“我不是想卖个好给哥哥？”程乐乐被父亲看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程穆即使明白亲人是为他好，但毕竟‘算计’了他，尤其程乐乐是他妹妹，告知的方法越柔和，心理越不平衡，想得更多，没有发泄的出口，可容易出大事。现在程穆正大光明地闹一闹，程乐乐如果再有事求上程穆，程穆当哥哥的那点心理满足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程盛广指尖敲击着长桌，坐在程乐乐身边，“出什么事了？”
程乐乐撇撇嘴，把美国财团联盟的事情给爸爸说了一遍，只是还没说完，程盛广的怒火就喷了出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真是长本事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能憋到现在才说。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觉得我会不知道美国有这样的组织，他们连政府都能控制，捏死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一不留神小命都能搭进去，我们就莫名其妙地给你收尸吧。我说尧乐乐怎么在美国发展这么顺利，敢情背后早就有靠山了！”
程盛广深吸一口气，继续吼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让他不省心，他真觉得兄妹两的性格应该换换，“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们家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给你的自由太多了！”
程乐乐伏低做小地低着头，眼睛时不时地瞄一眼程爸。她没想到爸爸能发这么大的火，重生一世，她不想错过youtube这个挣钱的机会，也对什么财团集团联盟图新鲜，她觉得这一世就好像偷来的，寻求着刺激，速度的刺激，挣钱的刺激，未知的刺激，却忘了对亲人来说，她只有一世。
她不是不知道危险，只是忽略了所谓的风险，“那…….怎么办？”
“怎么办？！现在知道问我怎么办，你答应人家的时候，怎么没问问家里人，你……”程盛广抬起一手就想打程乐乐，只见程乐乐脑袋一缩，闭着眼睛，一副任命的样子，程盛广又被气笑了，他从来没有打过儿女，要说真打，他也下不去手，无奈地将胳膊放下来。
“爸爸，我……”程乐乐舔舔上唇，她想说说她的想法，可看父亲的样子，又真觉得出了大事了。
“停！你要敢说你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鬼话，我就…我就…”程盛广打断极有可能把他气死的话，“惹了事，现在想装英雄，想撇清程氏和你的关系，你自己一个人抱着炸药包，冲过去吧！”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我是想着和程氏撇清关系…别…别…”程乐乐摇头地解释道，生怕父亲的巴掌真下来了，“但不是这么个撇法。”
“呵，还有‘撇法’？”程盛广学着程乐乐的话，嘲讽道，却不再骂程乐乐了，背着手，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
程乐乐望着父亲的背影，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魁梧，被罩在太阳的余光下，甚至有些落寂，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里掺杂着几根白发，但她知道父亲早就开始染发了。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他们看上的是程氏的支持，我若真要将程氏撇开，我便没有任何价值了，我和尧乐乐都会完蛋。但如果他们不知道我和程氏已经断了关系，我就没有危险了，而程氏也不会卷进来。”
“所以，你想让程穆暂时把第一继承人的头衔借给你？”
程盛广背对着程乐乐，以至于程乐乐看不见父亲的表情，“……嗯，我已经准备了自愿放弃继承权的文件，并签字了。我只是希望这份文件在哥哥继承时，再公开出来。”
不论外人怎么说，程盛广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未帮过尧乐乐一分一毫，就算一直是霍尧管的又怎样，说明他家女儿会用人啊，他一直为有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程盛广在心里偷笑着。
他刚才生气，但也有吓唬的成分在里面，他要让程乐乐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当然这件事的确很严重，但他们再牛也是在美国，国内是程氏的主场，程乐乐若是真得罪了两头，最严重的情况不过是不能去美国发展了，程乐乐的小命在他们眼里比不上国内的利益，得罪程氏，意味着失去国内的利益，他们才更心疼。
当然，除了程乐乐的小命以外，程乐乐因为好奇心而进入了联合集团，程氏在国内商界的立场和在其他国家的商业立场都会发生变化，对程氏肯定有影响的。不论好坏，程氏都向国际化迈了一步。
第105章
程乐乐回了国之后，吃了睡，睡了吃，一个朋友都没联系，要不是时不时地被程妈拉出去溜一圈，她能一直宅在家里，等着长蘑菇。
她的朋友也识相，人家刚失恋，估计自己躲在家里舔伤口，不想让人见到憔悴的一面，他们就自觉没有打扰程乐乐。
对于霍尧，程乐乐心里有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她不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种磨人的情绪总会在梦里折腾她。
一个星期后，她终于扛不住心理压力，在程妈怀里又哭了一场，程妈先温柔后毒舌，并发话道，如果程乐乐还是这幅死样子，就等着相亲吧，使得程乐乐不得不快速痊愈。
乌黑垂直的发丝披在肩上，巴掌大的脸庞上，肌肤细腻光滑，眉形英挺，配上水波般的眼睛，灵动又魅惑，鼻子挺立小巧，唇色淡红。就因为没有化妆，才更让人羡慕如此天然精致的五官，程妈这阵子的心血没有白费。
程乐乐一身学士服，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五寸小高跟，对着镜子，将学士服的帽子戴正，这是大学的最后一天了，以后她也不想再进学校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她都快学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