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尧莫名地翻着手机页面,不仅有程乐乐的几个未接来电,孟家柱打得最多,霍翼也有两个,好吧,他都忘了,和孟家柱有约了,“没事,之前在外面没有听到。”
程乐乐一听霍尧的口气,估计又是什么不想告诉她的事情,她才不想知道呢,“没事就好,孟家柱找不到你,急吼吼地给我打电话,说你又被你父亲伤了心,躲在角落里哭去了。”
霍尧嘴角抽搐了一下,敢情自己在孟家柱眼里是这样的,不知是被程乐乐打趣,面子上过不去,还是真被孟家柱拆穿,霍尧耳根微红,嘴上依旧镇定道:“是么,我亲自谢谢他的关心。”
程乐乐成功地打了小报告,她刚才差点被孟家柱吓到,“好吧,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喂喂喂……你没话说了?”霍尧见程乐乐有挂电话的意思,连忙说道,声音有些急还带着委屈,“都好几天了,程乐乐也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额……程乐乐一噎,像被抓包般望了一眼身后半掩着的门,依稀还能听见里面聊天的声音,但随后又笑眯眯地说:“这两天太忙了,不过我有东西寄给你,过几天估计就能收到了哦。”
“寄给我?怎么突然想送东西给我了?”霍尧一脸莫名,没有注意到程乐乐的语气古怪。
“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乐乐对亲近的人根本憋不住,只能耍赖道。
“知道了,不问了。”听着程乐乐小声的撒娇,霍尧的心好似无意间便被包裹得暖暖的。
有时候两人之间无需言语,哪怕在电话里唯一能听到的是微弱的呼吸声,只要明白对方就在那里,正在专心地想着自己,都能幸福地傻乐半天。
沉默了小会儿,程乐乐才又听到电话那头霍尧可有可无的低吟,“乐乐,过几天我……”
“你说什么?”程乐乐微微挑眉,没有听清霍尧后面的话。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啊,取消婚约的新闻发布会时间已经定下了,霍尧嘴角弯弯地握着手机,“没事,挂了吧。”
直到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霍尧才轻笑着,将手机揣到了自个口袋里。
……
孟家柱再一次不找痕迹地瞥了眼门口后,脸上还是得堆着都快挂不住的褶子,殷勤地为黄董打开一瓶红酒。
“都说您品酒是一绝,家里的酒窖藏酒丰富,不知小侄是否有这个荣幸?”孟家柱朝着刚倒的红酒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董一点也不客气,颔首一下,便将手边的酒杯拿起,慢悠悠地轻微摇晃了两圈,凑在鼻子下面享受般地闻了闻,要知道他可是在孟家柱把红酒打开时就食指大动了。
“黄董知道?”孟家柱见状,感兴趣地问道,他虽然在上礼仪课的时候被逼得学了两年品酒,但水平最多是能拎出去不给孟家丢人而已,这些珍藏红酒在他眼里等同于一堆金子,无关喜好。
“1787年玛歌庄园的干红?”黄董不确定地道,不是不自信自己的味觉,而是距今为止,存量相当稀少了,使得他也只听其名,却从未见过。
“黄董厉害啊,看来黄董已经将全世界的红酒都尝遍了。”孟家柱附和道。
说道红酒,黄董感情倒是直白,苦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从相近年份猜测的,先不说这瓶酒已经被人炒到上百万了,而是这些年我连它的影子都没见过。”
作为一名红酒收藏者,黄董竟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喝到了绝对重量级的酒,心情可想而知,伴随着惊喜之外的更多是痛心疾首和羡慕嫉妒,这酒要是他的,肯定要被供起来的主儿,却被孟家柱随手提了过来,还送了人。
“我看你才是厉害吧。” 不得不说孟家柱送的酒正好搔到他的痒处,黄董又投入地轻抿一口,逐渐恢复神色,调笑道。
孟家柱见缝插针地试探道:“我哪有这本事,它就是摆在我面前我都不知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这顿不是霍少约的么,怎么都不见人呢?”黄董顺势问道,事实上要不是孟家柱坐在这里,他都不清楚原来孟家柱是霍尧这头的,孟家柱不过是个小人物,但说明霍尧手上还有其他棋,看来年底董事会还悬着呢。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孟家柱刚要解释,霍尧便推开了门。
孟家柱轻松一口气,立刻活跃起气氛,“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黄董心里的怒气已经被一瓶红酒浇得不剩多少了,看了看霍尧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终是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可不是,霍少再不来,我们就开吃了。”
霍尧没有折回去换衣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手装作不自然地抚了抚西装下摆,神色真诚地道:“黄董您是我的长辈,我真是太失礼了。”
黄董看在眼里,心中对霍尧的期待更高了,这顿饭没白吃啊,作为从小就拥有一切的霍氏太子爷来说,霍尧能伸能屈,尺度把握得合适,没有谄媚也没有不情愿。以前没有太多接触,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个被霍江压在下面的娃娃,估计霍江也是。
相比之下,黄董对霍江之前的谈判态度倒有些不屑了,没错,霍江与他谈判,而不是对他有事相求,霍江唯我独尊惯了,随着黄董资金链问题的暴露,还是挪用公款,霍江根本没有给黄董好脸色看,直接拿利益交换来威胁。
至于为什么不举报黄董,霍江和霍尧都不傻,黄董就算日薄西山了,也有能力将手中的股份运作出去,不确定的因素对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处,霍江选择稳住黄董。而作为弱势的霍尧更忌惮黄董,霍尧不仅需要黄董的股份,还有黄董的人脉。
就是这份霍尧这份谨慎让黄董眼前一亮,他对与霍尧的互惠互利比霍江的施舍感兴趣的多,“人不服老不行啊,下一代都准备接班了。”
孟家柱如果不是看黄董带笑地说这句话,他还真不敢接话,“我们要学的东西多了,否则今天也不会请您了。”
“那我就把恭维收下了,”黄董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地看了霍尧一眼,“其实我想用不着我提醒,你们也发现了,董事会的权利越来越小了,对小股东来说,这点是致命的,在董事会不能重视小股东意愿的情况下,小股东的利益完全得不到保障,只是……”
“我都坐在这儿了,难道还不能表示孟家的立场么。”孟家柱眼睛一亮,黄董总算是准备吐点干活了,他之前与黄董扯皮半天,敢情还没一瓶红酒的魅力大。
黄董嘿嘿地笑了笑,“可我听说令尊上周还与霍董事长吃早茶。”
“我父亲的想法很现实,鸡蛋不能压在一个篮子里,”这话让人有误解的意思,孟家柱停顿了一瞬,撇了一眼去观察霍尧的反应,可霍尧似乎不惊讶孟家脚踩两只船,就如父亲对他说的一样,孟家柱压下心中敬佩,这才话音一转,又说,“……但黄董刚才也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家父英雄所见略同。”
霍尧挡在桌下的拳头紧了又松,掌心都有些微湿。他早在棋局开始前便把每个人的利益都想得清清楚楚,包括孟家,孟家柱与他从小长大的情分允许孟家柱为他两肋插刀,孟家柱也可以影响孟家的决定,但他早有准备,孟家有理由支持霍江,只是刚才真正听到孟家柱承认的时候,心里仍不免失落。
好笑的是孟家柱竟然给他玩个大喘气,霍尧的心脏犹如做过山车般到达顶端,又回落下来。
霍尧不由得抿嘴低笑,转头对上孟家柱的目光,内心喷涌着感动,这是孟家柱为他做到的。
孟家柱挑眉,看来他的朋友并不如他所想的平静,得意地朝霍尧咧开了嘴。
第129章
“令尊的心还是和以前一样宽啊。”黄董走了这几年的低谷期,才对年轻时好强有了不同的见解,霍尧找他帮忙的时间太恰巧了,要是以前的他绝对是‘自己要完蛋,也要拖两个垫背的’,“接着我刚才的意思,小股东需要一个领头人,但是如果支持你,使你们父子相争导致公司利益受损,那大家还不如按现在保持下去,你能给小股东什么?”
“让我现在保证什么,说了也是白说。其实,您可以看看这个。”霍尧明白今天的谈话才刚开始,他需要占据主动,右手从西装内侧的口袋,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黄董接过纸,慢慢地展平,纸上列了一些小股东的名字,但不是全部的小股东,也不完全是霍江派,也有倒向霍尧的人,但黄董的瞳孔蓦地缩小,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前段时间私下收购他名下部分股份的人。
“这份名单并不齐全,但也足够做些什么了。” 霍尧两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轻支在腿上,身体微微前倾,造成心理上的压迫感。
黄董当然明白霍尧的意思,名单之外的属于中立的小股东,可以争取,手下脚踩两条船的可以直接简单粗暴地被霍尧解决,这时候再绕圈子,早就没时间了,黄董面上镇定,道:“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其实都没有必要请我吃饭了,不是么?”
“可我要的不是‘基本上’,而是‘一定’,您了解我父亲,父亲不会给我第二次反击的。”霍尧的谦虚在黄董眼里就是炫耀,但事实上霍尧的多虑没有错,他把全部可控制的股份加起来,的确基本上能与霍江的持平,可他要大幅超过霍江的,他才能更放心。
“呵,我以为我也是被包括在你要解决的股东里的。”黄董脑子转了一圈,他以前依仗的是霍尧和霍江都不敢动他,可现在霍尧话里话外不是这么个意思,却又约他出来,像是要合作的样子,他都被霍尧绕糊涂了。
“我想我比父亲要公平得多。我听说,您手中股份被收购时,我父亲联合其他股东将股价压低了不少,以至于您仍有非常多的公司债务在父亲手里攥着。”霍尧逐渐掌握主动权。
黄董不可置否,脸色倒是更黑了。霍江虽然不会举报他,但是手里压着他的挪用证据,绝对是个地雷,随踩随爆,霍江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而且在霍江坐稳董事长后,如果他还没有补齐公款,则是一个□□,他马上就会被霍江收拾。
“黄董应该猜得出我要什么,作为交换,我可以立刻偿付您在霍氏的所有挪用款项。”霍尧语气温和,更像是要蛊惑住对方。
其实,想让像黄董这样的老油条换上亏空的欠款,简直是异想天开,黄董只会一拖再拖,拖到最后还是霍氏的项目受损,除非霍尧学霍江的做法,一劳永逸,但这样黄董怎么会同意合作。霍尧提出自己替黄董还对他个人也并没有损害,他是霍氏的大股东,钱放到里面就当投资了,早晚找个由头还可以再拿回来。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支出,黄董对霍尧背后的资金支持量有所怀疑,没有进一步认同或者否定,“你想要霍江手里拿捏的小股东名单?”
“黄董现在手中的股份应该值不了我出的数了。”霍尧点点头,他来之前的本意或许并不指望能从黄董嘴里抠出猛料,
“不行!”黄董强烈地用力迫使手中的酒杯底座‘啪嗒’一声断裂开了,残留的少许红酒被倾撒出来,晕染在白色的桌布上。黄董连想都没想就否定了霍尧的提议,他知道霍尧这是在要霍江的底牌了,但他更害怕霍江知道后的追究。
霍尧不给黄董解释的时间,只当黄董仍旧怀疑自己在说大话,一手从钱包里拿出支票,日期、收款人、金额、付款人签字,一气呵成,表情尤为真诚地说道:“黄董,您看这个数对么。”
“……”作为一个欠了一屁股债的人,黄董感到了世界的森森恶意,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儿挥着钞票耀武扬威,刚才价值千金的红酒这会儿在自己的胃里都有点翻江倒海。
孟家柱心里纠结起来,一方面望向黄董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同情,他绝不承认霍尧是故意的,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黄董不要被刺激得太狠,那么贵的红酒可不要白送了。
黄董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本来想拿名单糊弄一下,但现在却不适合了。不管心里如何想的,对着都能当他儿子的霍尧绝不会失态。
支票只是一个催化剂,霍尧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后,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将支票撕了个粉碎,扔进了自己的红酒杯里,“您的确需要想一想,我并不着急。”
孟家柱嘴角抽抽,没看到黄董都快把霍尧面前的酒杯盯出个窟窿来了,还要补刀。
“名单不可能!我可以给你其他……”黄董的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孟家柱更是惊讶地望向黄董,还真被霍尧炸出点料来。
“当然可以,谢谢黄董的支持。”霍尧笑容满面地接住了话头,不给黄董吞回去的机会。
黄董被堵得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行为先一步比大脑做出了选择,他倒是想收回之前的话,但最终又一副被逼的神态瞪着霍尧,什么都没有说。
孟家柱反应很快,恭敬地端起酒杯,站起身子向黄董的方向倾斜,“黄董,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地道,您别和我们一般见识,霍董事长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您说霍尧能不急么?”
反正该谈的谈完了,放低姿态或者试软都不算什么,这样能给黄董一个台阶下,孟家柱含糊地为两人打圆场。
“家柱先陪您,我去趟洗手间。”霍尧跟着孟家柱起身,顺便给他递了个眼神,把话语权交给他,希望自己再回来时气氛不会太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