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驾到束手就寝——顾南西
时间:2017-11-08 16:28:30

  晋王笑道:“好个萧景姒。”
  子夜过后,城门喧嚣方止,太子凤傅礼拂袖回府。当晚,晋王夜禀顺帝,参太子屯兵于凉都城内,意欲作乱,太子无言辩驳,帝君收以兵部之职,将其禁闭太子府。
  天已翻了鱼肚白,这会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太子府外掌了灯,殿中,屏退了侍从。
  “咣——”
  一声裂帛断玉般响动,案几上的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瓷片旁,男人双膝跪着,神色惊惧,道:“属下失利,殿下恕罪。”
  这伏地之人,正是太子府谋士张显,曾出任江洲太守,因谋略过人,后被太子提携,在翰林院谋职,鲜少有人知晓,这张显是太子府座下第一谋士。
  凤傅礼脸色极其难看,眼底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温润,尽是暴怒阴厉:“没用的东西,如今不说二十万戎平军,连父皇也对本宫起了疑心,这便是你说的一箭双雕?”
  卫平侯殁,二十万戎平军群龙无首,张显便献计,致以温平之得太子命,鼓动戎平军策反,一则东宫收复叛军,再则祸及晋王。
  只是,事已至此,戎平军安然无恙,倒叫晋王反咬了一口,太子如何咽得下这个闷亏。
  张显自然无力辩白:“殿下,臣难辞其咎,只是这件事一定有幕后推手,请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我定将那人——”
  话还未说话,忽然风刮起,烛火一闪,随即一声厉响。
  “啾!”
  疾速的箭矢横空划过,钉在了偏左的屏风上,那箭矢下,是一颗头颅,血淋淋的头颅……
  张显大惊失色:“是,是温平之!”
  片刻,太子府大乱,一波接着一波的守卫军巡逻严守,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哼,这就吓破胆了?紫湘不屑,翻身上了马车,放下轿帘:“主子,大礼已经送给太子了。”
  紫湘是戎平军驻北副使的女儿,这次卫平侯战败,才奉父命回凉都保护萧景姒。她自小被养在军中,一身骑射的本事鲜有敌手,莫说一颗头颅,就是一副棺材,她也能用箭送去太子府。
  马车里铺了丝绒绣的锦被,萧景姒懒懒地依着:“走吧。”
  “主子可是回文国公府?”
  萧景姒摇头:“进宫。”
  紫湘迟疑了片刻:“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萧景姒抬眸。
  “您如何得知那温平之背后之人是太子,而非晋王?毕竟,温平之与晋王互通了许久,即便是太子安插给晋王的棋子,也不无倒戈的可能,而且所有证据都指向晋王府。”紫湘自十岁便跟着萧景姒,虽是近侍,但这位主子,心思之深,从来便难以揣度。
  萧景姒却笑而不语,闭目养神,并不作答。
  如何得知?上一世历历在目,这血海深仇,她又如何能忘。
  那时,大凉二十九年,意岭关一战,她外公卫平侯战死沙场,戎平军三军无帅,温平之在军中鼓动策反,便是太子凤傅礼亲征平乱,也是他未雨绸缪将所有证据引至晋王府。
  与她结盟,祸乱晋王,一箭双雕的绸缪。
  他说:“你助我荣登大宝,我替你手刃血仇。”
  自此,文国公府七小姐入东宫阵营,她助他收服戎平军,将皇家王爷一个个陷于不义,亲手将凤傅礼送上了龙椅。
  就在她封后那天,凤玉卿将温平之的头颅送给她,以贺她大婚,他说:“皇后,这是本王送你的新婚大礼。”
  之后,晋王便被流放边关。
  她将温平之的头颅摔到凤傅礼面前,当着所有朝贺的百官之面,歇斯底里地大喊:“凤傅礼,意岭关之战,是不是你?”
  凤傅礼没有否认,只是挥退了众臣:“景姒,你若安于后宫,朕必予你后位,保你萧家繁盛不衰。”
  他的话,冷得刺骨,直至那时,她才看清,当初温润谦和的东宫储君,有多虚伪假意,攻于谋略。
  “哈哈哈……”她笑过,也大喊大闹过,然后平平静静地摘下凤冠,脱了一身百鸟朝凤的宫装,将凤冠霞帔摔到凤傅礼身上,一字一句极其冷静,“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覆你江山,我萧景姒既能助你坐上那个位子,必然也能将你拉下来。”
  后来,她做到了不是吗?凤傅礼终归是低估了她,没有在那时候永绝后患:“景姒,不要再给我杀你的契机,我不会手软的。”
  他还是没能杀了她,兴许,他也是不舍的,毕竟,是她陪他一路血雨腥风踏及龙座。
  那日夜里,新封的献敏皇后便入了冷宫,第二日,帝君又娶萧家女,新人笑,旧人笑,似乎从未开始。
  上一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这日夜里,戎平军重返封地,卫平侯府嫡系子孙萧景姒入宫面圣,以闺阁女子无力领兵为由,主动交上卫平侯府兵权,帝感欣慰,钦封为新城县主。
  嵘靖南地,乃钦南王楚牧的封地。
  南地多雨,湿润,这时节,细雨蒙蒙,连绵了好几日,自打上次高热不退,伤了心脉,世子爷便落了畏寒的毛病,再加之猫族本就嗜睡,这七月清秋,世子爷便卧床不起了,睡得迷迷糊糊,只是方才菁华一提到萧家的七小姐,世子爷便立马精神了。
  菁华挨近些,事无巨细地回禀道:“萧七小姐这招明哲保身倒是使得漂亮,这卫平侯一死,别说凤家那几位王爷,便是顺帝也盯着那块肥肉,如今拱手让权,倒不知道谁有本事一口吞得下去。”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世子爷,这会儿神情放光:“我家阿娆的兵,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
  我家阿娆……
  ------题外话------
  彧,念yu,四声,同音‘玉’。
  ☆、第六章:尊卑有别
  “我家阿娆的兵,自然不能便宜了他人。”
  我家阿娆……
  这护犊霸占的口吻,十分之自然,到底是什么时候,萧家七小姐成了钦南王府的?菁华不甚明白:“世子您这是几个意思?”不能便宜他人,那便宜谁?
  楚彧思忖片刻,将身上的薄衾拉了拉:“传我的话给魏峥,苗厥来犯,请旨兵援。”
  魏峥驻守的边关僻远,若苗厥真来犯,远水解不了近火,唯有卫平侯府驻仓平的二十万人马可调令,世子爷这是打着平乱的幌子,让自己人吞下戎平军那块大肥肉啊。
  至于苗厥有没有来犯,天高皇帝远,世子爷说是那便是咯。
  只是要是让世人知道忠平伯魏峥,是钦南王府的内臣,那大凉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再者,魏峥是钦南王府的自己人,什么时候成了萧七的自己人?
  菁华表示:春天刚过,兴许是世子爷的春潮来晚了,这才萌动。
  半月后,忠平伯上书苗厥来犯,奏请援兵,二十万戎平军援兵于此,编入忠平伯麾下。
  景和院外,星子几许,杏花树的枝丫将月影打得斑驳。
  紫湘推门而入,走至正依着软榻浅眠的女子身旁,道:“主子,是忠平伯魏峥。”
  萧景姒抬了抬眸,睡意消散,揉揉眉头:“倒不是个坏消息。”忠平伯魏峥,一门忠烈,驻守边关与世无争,倒是离了皇城这一摊污浊的水,又道,“传书给古昔,静观。”
  古昔领戎平军驻守仓平,萧景姒军权刚交,确实不宜动作。
  紫湘颔首称是,欲言又止了一番:“主子,意岭关之战——”
  萧景姒打断:“紫湘,”
  东宫既难逃干系,这卫平侯府之仇,安能不报?紫湘不解,主子何以静观其变,凭借二十万以一敌十骁勇善战的戎平军,即便不能覆了大凉,也足以让东宫没一天好日子过。
  “扣——扣——扣!”扣着案几的手指顿住,葱白的指尖落在茶盏上,萧景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并不喜欢。”
  平心静气的话语,毫无波澜,却令人心惊胆寒。是啊,杀人不过头点地,往往,从最高处跌落,才会痛不欲生。
  紫湘沉吟,只是觉着自家主子这弹指杀伐的能耐越发深不可测。
  这会儿,天黑不多时,云离方回景和院。
  “小姐,”进了正厅,云离禀道,“国公爷从宫里回府了,正差人来请小姐过去用晚膳。”
  紫湘听闻轻哼了一声:“主子多年不与那家人同席,这又是唱哪出。”
  萧景姒但笑不语,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当年文国公萧奉尧还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因得了卫平侯府千金卫红菱青睐,方入了仕途,只是卫红菱红颜薄命,生下独女便病逝,萧景姒自小便养在卫平侯府,与文国公不亲不疏,说不上不相往来,却也称不上父女情深。
  哦,多数时候还是针锋相对,比如此时。还未见人影,便听见女子不满的抱怨声。
  “七妹妹架子可真大,让父亲和母亲好等呢。”
  这说话的,是文国公掌事夫人柳氏月洳的女儿,行六,唤宁玉,模样生得像柳氏,十分娇俏可人,平日里文国公宠着,又有个当家的母亲惯着,娇惯得紧。
  萧景姒懒懒地落座在一旁,不瘟不火地回道:“我可让你们等了?”
  萧宁玉恼:“你——”
  萧景姒不疾不徐:“我自七岁便不与你们同席,这晚膳便罢了,”抬眸,望向文国公萧奉尧,“父亲有事不妨直言。”
  萧奉尧端坐主位,已过不惑之年,神色多了几分主事者的沉稳与精明:“下个月仕女甄选,我将你的名帖与你两个姐姐的一道送去了宫里。”
  大凉二十九年,顺帝为未婚皇子秀选,上一世的史书,便有此一笔。
  而史书里,留给她的笔墨极少,寥寥几笔,如此而书:仕女甄选,文国公府萧七,入主东宫。
  这是这样一笔,写下了她的万劫不复。
  她笑,倒了一杯清酒,独酌了几口:“父亲,”语气似平常,毫无起伏,“我素来睚眦必报,若将有一日,我权倾大凉,国公府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
  萧奉尧双目骤然一紧,脸色大变。
  萧景姒视若罔闻,问道:“如此,父亲可还要将我送进天家?”
  将有一日,权倾天下,不是一荣俱荣,而是一荣一损。
  果然,他七个女儿里,最数她聪慧诡谲,去年年关,外敌侵扰仓平边关,半数以上文官以文国公为首,主战,也正因那群主战的文官中饱私囊,戎平军才围困意岭关。
  萧七啊,什么都知道。
  文国公竟无从辩白,看着这个不过刚及笄的女儿,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倒是一旁的柳月洳嗔怒了一句:“景姒,你怎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她意味深长般语气,“一荣俱荣,你终归姓萧。”
  终归姓萧……
  上一世,她封后之日便被打入冷宫,这文国公府可曾记得她也姓萧?而是把同样姓萧的扶辰送进了后宫,自此,她为弃子,生死无干。
  萧景姒冷冷轻笑,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萧景姒!”
  喊住她的是柳氏房中的长子,明硕,方从外间进来,冷冷暼了萧景姒一眼,言辞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现在没了卫平侯府的倚仗,竟还敢如此不识好歹,若没有国公府护着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便是柳氏的教养,小门小户的庶女,终归沉不住气,教养出来的儿女,哪有半点高门子弟该有的气度。
  萧景姒回首,不曾看萧明硕一眼:“柳姨娘,”语气泠然,不怒而威,“你虽忙于管理庶务,也莫要忘了教导你房里的人尊卑有别。”
  这一声柳姨娘,一句尊卑有别,狠狠打了柳月洳一巴掌。她掌文国公府后院之事已有多年,大凉都城里,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尊一声国公夫人,唯有萧景姒,一遍遍提醒她,即便卫红菱已死,文国公唯一的诰命夫人,还是那个死人,卫平侯一天不倒,戎平军一天不收,她终归还是萧奉尧的妾。
  柳月洳咬牙,指尖攥紧,忍住一腔愤恨,却是萧宁玉沉不住气,气得拍案而起:“萧景姒!”
  萧景姒置若罔闻。
  “国公爷,”柳月洳顿了好一会儿,抬眼红了眸,“你这嫡女,妾身可管教不得,怕是以后她的事,我房里的人都说不得一句。”语气,委屈又求全,是她一贯的作态。
  萧景姒直接走人,懒得听一出无聊的戏码,走至门口,正逢萧扶辰与生母周姨娘。
  ------题外话------
  感谢:迟暮大人的钻石和评价票,乖小七的花和钻,素素美妞的花,风信子美人的评价票!我决定,以身相许,每晚伺候一位!
  ☆、第七章:武将遇上文臣
  萧景姒直接走人,懒得听一出无聊的戏码,走至门口,正逢萧扶辰与生母周姨娘。
  周姨娘是坊间女子出身,相貌极美,她膝下的扶辰,自小便有美名,又聪慧大方,一干庶女当中最得文国公偏爱。
  四目相对,萧景姒只停留了一眼,匆匆冷眸,却让萧扶辰身子一颤,白了脸色。
  周姨娘察觉:“扶辰,你怎么了?”
  萧扶辰摇头,看了一眼已走远的女子,神色郑重:“姨娘,你以后避着七妹妹些,莫要与她起了冲突。”
  周氏与萧景姒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作何要避着她?”周姨娘理所当然,“卫平侯老爷去了,以后还有谁庇护她。”
  萧扶辰凝眸,似看去远处:“卫平侯没落了又如何,她倚仗的素来便不是卫平侯府。”眸中,一抹深意,久久不散。
  周姨娘惊:“扶辰,你可是看到什么了?”
  她淡淡轻喃,凝重了眸色:“帝王燕临,华荣献敏。”
  帝王燕临,华荣献敏……
  上一世,萧家七女景姒,入主东宫,封后献敏。
  萧家五女扶辰,可预未时,可知后事,继献敏皇后之后,为文国公府第二位权倾大凉的宫妃。
  夏日刚下了一场大雨,小荷才露尖尖角,恰是泛舟游湖的好时节,傍晚时分,城西河畔边,世族官家的船只,便泊了两岸,随处可见的灯火繁华。
  萧景姒走至桥头,便有人来迎。
  “将军让我来给七小姐引路。”
  打灯走来的男子着了一身灰白的长衫,浓眉方脸,却生得十分和善。
  这便是安远将军府的大管事,章周。
  萧景姒笑着回礼:“有劳。”
  紫湘跟在身后,随同上了一艘漆红的船只,不像周边游湖的船只那般金碧辉煌,只是寻常。
  萧景姒刚掀开帘子,便听得女子戏谑的笑声,调侃玩笑着:“你可算来了,秦臻这小子可是让我饿着肚子在等。”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