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须定睛一看,隐隐看见了远处军旗上墨黑的图腾,不可思议:“嵘靖大军怎么会来?”分明前日秦峰将军来报,说嵘靖驻守崇州,正与夏和烽火交战,睦须只觉得方寸大乱,一时毫无头绪,“来了多少人马?”
“数、数不清。”
夏和援军还有两个时辰便能到,只是,即便他们能拖到援军来救,这数之不尽的楚家军,这让夏和第一勇将秦峰大将军都闻风丧胆的楚家军,若两军对垒,夏和毫无胜算。
睦须当下大喊:“撤!快撤!”
然而,厮杀并无休止。
“将军,这群人都、都疯了,能如何撤?”就是没疯的,一停手,恐怕也要被砍死。
睦须一筹莫展,凶神恶煞的眉眼四处睃视,方寸大乱地向女子求救:“军师,军师你想想办法吧,再这般自相缠斗下去,我这八万大军便真要全军覆没了。”
兜帽遮面的女子,眼角似笑,桃花眼里,徐徐冷光,她说:“北赢的荒萤草,你们人类,哪还有得救。”
说完,转身而去。
睦须连喊了几声,却连女子的影子都不见了,暗想,留下来必死无疑,常山世子从不招降,只会全歼,他咬咬牙,往姜堰坝的方向撤离。
顿时,大军包围了屠杀不止的夏和军,菁华下马:“属下参见世子爷。”
楚彧拉着他家阿娆,给她掸掸身上的灰土,打发了菁华一句:“去,收尾吧。”
菁华请示:“是降?还是?”
楚彧随着性子来:“这群疯子,招降了又有何用,全都了断了吧。”
即便不疯,恐怕世子爷也不留,如今四国战将谁人不知,常山世子若胜,便是斩草除根,绝不招降。
“了断了,也好。”菁华很认同,他一看便知,这是北赢的荒萤草,不了断也是不死不休。
如此,不损兵折将,要全军诛灭也不费吹灰之力,世子爷,真是在北赢奸诈毒辣惯了,这阴险的法子,都用到人类这来了。
“阿娆。”
他突然喊她,神色有些慌乱。
她看着楚彧:“怎了?”
不似方才肆意妄为,在萧景姒面前,楚彧有些如履薄冰,很小心:“阿娆,你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么,”他抿抿唇角,说,“这么草菅人命。”他习惯了,在北赢,不赶尽杀绝,便会有无休无止的杀戮。
在北赢,王,是生杀予夺的尊者。菁华想,在国师大人面前,要另当别论了。
萧景姒毫不迟疑地摇头:“不会。”
楚彧所杀之人,虽非大奸大恶,但也绝非滥杀无辜,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战场上本来便不存在仁慈,只有生死。何况,四国皆知常山世子楚彧从不招降,若胜,一律全歼,正因如此,大凉楚家军的威名才会震慑各国,嵘靖边关小国无一不安分守己。
杀戮,从来便只能用杀戮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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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阿娆,我们生一公一母
杀戮,从来便只能用杀戮来停止。
“阿娆,你要是不喜欢我做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楚彧牵着萧景姒的手,乖得不得了,“我会听你的话。”
萧景姒笑:“好。”
凌织:“……”
楚彧,竟然是这样的楚彧。凌织惊呆了!
萧景姒突然转眸,默了稍许,说:“别盯着他看,他是我的。”
语气,一本正经,看上去,很严肃的样子。
上一世,楚彧因仓平一战被囚夏和,凌织以战国俘虏的身份入主夏和后宫,楚彧脱困之后,凌织便暴病于夏和宫中,并不难猜测,楚彧定曾得她相助。
是以,早前,凌织沦落钟萃坊,楚彧才会出手相助。
萧景姒想,她救了凌织两次,这债,便自此两清,她的楚彧也与凌织无关,便不能多看。
楚彧很开心,非常自豪又非常蛮横地对凌织冷言冷语:“我是阿娆的,不准你迷恋我。”
凌织:“……”
古昔:“……”
菁华习以为常。
这一定是假的国师大人和假的常山世子。
凌织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腿还有些软,她扶着木桩,顶着一张乌黑污黑的小脸,对萧景姒行了个淑女礼:“凌织知晓了。”走近了几步,十分温柔似水,“国师大人,你方才又救了凌织一次,你是凌织救命恩人,也是凌织最为佩服的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凌织日后若能为国师大人尽绵薄之力,定竭尽所能。”她极为认真,专注地凝视萧景姒,又道,“常山世子妃的头衔,若是你,凌织也无憾了。”
凌织郡主,嗯,当真是剔透玲珑,
这神色,嗯,钦佩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常山世子妃萧景姒:“……”
常山世子楚彧:“阿娆是我的,不准你迷恋她!”他一把把他阿娆藏到后面,他觉得这个女人看他阿娆的眼神,好气人!
哼,总有刁民觊觎阿娆!
凌织:“……”
古昔:“……”
菁华摇头,现在连人类女子都成了世子爷的假想敌,不妙,不妙啊!
“末将参见世子爷。”
蒋副将姗姗来迟,自然是奉楚牧的命。
“嗯。”楚彧一只手搂着他家阿娆,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轻轻地软软地捏,心满意足得不得了,对其他不相干的人漠不关心。
“王爷有一言让末将代为转达。”蒋副将有点左右为难,“为了尽快援军仓平,嵘靖大军几乎全部出动,致使我军失了一城,王爷道,若不拿下仓平以北的夏和三城,便与世子割袍断义,断绝父子关系,也好给那些被世子爷抛弃的嵘靖崇州子民一个交代。”
虽然失了一城,然后又抢回来了,顺便把夏和搞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这些,王爷吩咐过了,就不用提了。
萧景姒闻言,看向楚彧。
楚彧立马反驳蒋副将:“我何时抛弃嵘靖崇州子民了?你再敢诟病本世子,本世子不饶你!”
蒋副将:“……”
菁华觉得世子爷有点过分了。
他还很无辜的样子,仗着生得眸光惑人,小鹿似的眼睛尤其动人:“阿娆,别听这群嘴碎之人乱说,那老头就喜欢小题大做,我才没有抛弃我的子民。”
阿娆那次在坪洲,那么维护他的子民,他不能让阿娆觉得他不爱民如子,虽然,他确实觉得别人的死活跟自己半点干系都没有。
蒋副将无言以对。
菁华还是觉得世子爷厚此薄彼得太过分,小题大做?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国师大人欲入虎穴的消息刚传来崇州。
“我去找阿娆。”
楚彧不由分说,态度坚决得不行。
楚牧动之以理:“萧家那丫头本事大着呢,怎会轻易吃亏了去,她定有什么计谋。”
“我知道,我的阿娆那么聪明。”而且,方才阿娆养的白鹰来报平安了,不过,他还是很坚决,“可是我还是要去找她。”
楚牧跳脚:“你猴急什么?”
当时菁华就在一旁听着,听着王爷暴跳如雷,连大义都搬出来了,那是义愤填膺:“你是三军主将,敌军来犯,嵘靖百姓水深火热,你如此便走了,三军将士日后会怎么想你?反正嵘靖大军与戎平军前后夹击的战略早就定了,援军仓平不过是早晚的事,你就这几天都等不得?”
楚彧可能就听进去了最后一句:“我等不得,我想我家阿娆想得厉害。”
楚牧一张老脸都羞了,这帮小年轻哟!他甩手,不想管了:“要去你去,看老子管你死活。”
“我要人。”
楚牧装傻充楞:“你要什么人?”
楚彧冷眼:“我等不及了,速来援兵,仓平寒气极重,我一天都不想我家阿娆待在那个鬼地方。”
两国交战,他的关注点就不能稍稍从他女人身上移开一点点!
楚牧阴阳怪调:“不孝子,你这是置你的将士和子民于不顾。”
他发誓,他只是随口一说,结果,听到了这样一番没肝没肺没良心的话:“我管不了三军将士,也管不了嵘靖百姓,我楚彧是个自私又残忍之人,没有怜悯与恻隐之心,我只管我的阿娆,其他人其他事,与我无关。”
这种话,外面说说也就算了,这样当着面说出来让当爹的听了情何以堪。
楚牧头一扭:“你走你走,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家法伺候一次!”他才不信呢,他一手宝贝到大的儿子,对苍生天下确实是漠不关心,只是,却也是个极护短的性子,想当年他在战场被人砍了一刀,他家宝贝儿子可是把对方砍了二十多刀,就是不让那人死,花样砍,花样虐,想起这事,楚牧就能开心一整天。
不过,平时,就有点不孝了。
菁华回忆到这,心有感慨了,说来说去,都是惯的!世子爷如今这般肆意妄为的性子,除了与生俱来的那唯舞独尊,剩下的,便是王爷给宠得无法无天,这不,王爷刀子嘴豆腐心,还不是调兵来了仓平,这世子爷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天下苍生就放不进眼里了,这王爷又是个爱子如命的,便也就助纣为虐了。
蒋副将言归正传:“世子爷,这仓平以北的夏和三城的事?”
楚彧不耐烦:“少啰啰嗦嗦,我听阿娆的。”
蒋副将惊呆了!世子爷居然比楚军三营的刘营长还惧内……
你听听!听听!
“阿娆,你累不累?我带你去休息好不好?”
“阿娆,要我抱你去吗?”
“阿娆,你搂着我的,别摔着了。”
“阿娆,你搂紧点。”
“……”
蒋副将觉得吧,世子爷比刘营长更没节气,不仅惧内,还献媚……
国师大人就这么被世子爷抱走了,蒋副将也没得个准话,就问菁华:“这叫我怎么和王爷回话啊。”
菁华指了条明路:“就回王爷,国师大人自然不会吃亏。”
前面,国师大人突然回头,说了一句:“烦请蒋副将告知钦南王爷,嵘靖失一座城池,景姒定连本带息讨回。”
要不要告诉国师大人,其实王爷早就讨回来了呢?而且也追加利息了。
罢了,看世子爷脸色不甚好,还是躲远些。
“阿娆,你还要去带兵吗?”
萧景姒点头:“嗯。”
楚彧不开心,沉默了许久,他觉得,阿娆还没有喜欢他喜欢到死去活来,不然一定会走哪带哪的,就好比他,恨不得把阿娆融到骨血里,就不怕弄丢了。
萧景姒伸手,两只手搂住楚彧的脖子:“你和我一起。”
楚彧立刻心情大好:“好。”
一个时辰后,夏和驻翼川残兵全歼,又一个时辰,夏和援军行至翼川外五里,突然跳转马头,反向退兵,嵘靖楚家军一路追击,于仓平云溪镇两军对峙。
战三天,夏和军大败,降,常山世子令下,全军覆灭。自此一战,夏和元气大伤,大军退出仓平,驻守在两国边境,鳌山。
市井有言:嵘靖楚世子,逢战必胜,逢胜,必全军诛杀。
这翼川城一役,主帅睦须将军渡船逃离,常山世子次日便下了追杀令,睦须一路东躲西藏,潜入姜堰水域。
横渡三千米姜堰坝,对面,便是夏和接壤大凉的边境鳌山。
夜里,姜堰水域有船舶渡江,远远看去,水域中央倒映烛火,晕染着水纹缓缓荡开,一圈圈光晕。
船舶上,男人跪地哀求,女子,自顾饮酒。
“军师,你救救我。”睦须跪着挪过去,抓住女子墨绿色的裙摆,“就这样回夏和,陛下一定会将我凌迟处死的。”
女子似置若罔闻,将一蛊殷红的液体,倾倒入茶水中少许,端起茶盏轻轻摇晃,轻嗅,有淡淡腥甜。
睦须一把扯住了女子的宽袖,茶盏一晃,倾洒出了几滴液体在他宽厚的手背上,瞬间晕开鲜红的颜色,
“我不想惨死,你帮帮我,军师大人,求你帮我一次。”
女子将茶盏放下,缓缓抬手,一指兰花落在了睦须的手背上,一点一点耐心地擦去殷红,抬眸盈盈一笑,眼角一盏半弯的风情,道:“好啊。”
睦须大喜,正欲开口,女子突然轻笑一声:“那我就让你死得不那么难看。”
话落,素手纤纤玉指张开,五指成爪,按在男人头颅之上,指尖关节一紧,男人突然瞠目结舌,四肢抽搐着,血从发间淌出,流了满脸。
松手,睦须栽倒在地,尚未闭目,已没了气息。
女子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蹙眉擦拭,殷红似血的唇,微微张合,道:“没用的人类。”
远处,有明火晃动的船只,渐进靠近,女子嘴角嗪笑,望着船头的男子:“楚彧,又见了。”
她伫立船头,良久,在指尖捻了一簇火,手一挥,火光点燃了船头布帘,砰的一声,船身皱燃,漫漫火光里,只见一阵墨绿色的光,光晕散开后,似有何物滑入水中,细看水面,竟是一条墨绿色的蛇,蛇尾摆动,片刻便消失不见,只剩湖中圈圈荡开的水波。
半月,仓平以北,夏和连失三城,节节败退,一路割城让地,退至夏和北部韶关。
凤昭芷听完探兵战报之后,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十天,她居然拿下了夏和北部的半壁江山。”凤昭芷看着地步上那一带疆土,连连咋舌,“简直——”
温思染掀帘而入,话接得很快很顺溜:“简直变态!”
凤昭芷嘴角一抽:“你阴魂不散啊。”
只见温思染他穿了一袭灰色的素衣襦裙,束了个新妇发髻,青色花纹的布面包头,垂落出两缕龙须刘海,一张秀气的脸,胭脂妆点。
这,不是厨娘杨家小娘子的行头?
凤昭芷压下想暴揍某人一顿的洪荒之力:“你把厨娘弄去哪了?”
因着她下了严令,军中要地,绝不能放闲杂人等进来,尤其是温伯侯,然后温思染的歪脑筋就动到军中烧饭洗碗的厨娘身上,金银财宝四人就装作了四个送柴的小樵夫,便一路畅通无阻了
他说:“那小娘子啊,送去她夫君的帐子里了。”
凤昭芷咬牙,忍住:“哪一顶?”
“就是最左往右数第三个,那小娘子的夫君杨小将不是长得最俊秀那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