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是懂农事的,她表示赞同。
云宝就静静听着。末了她才道:“大哥,我今儿个见庄子上有几架木头做的农具,应该是犁吧。为何不用上?”
云宏叹了口气,一个庄子这么大,若是要用耕地的法子,又不知要买多少头牛。
自打接手两个庄子,他可到现在还一点本没扳回来,光见着银子像流水一样往外淌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家现在虽有着三四家酒楼,可是欠着钱庄那么多钱也是真的,不早日还上,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余氏能看出他的顾虑,便劝道:“家里的债务,慢慢还上就是,横竖你先紧着自个的事情,莫要叫下面的人跟你离了心才是。”
这就是顾云宝对酒楼的管理之道,严苛却不失惠泽。有时就是家里紧着,也不会克扣了工人的月钱。若遇上那零时急用银钱的,就是多给些也无妨。
当然,得到的就是底下人绝对的信服,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干活。
云宏点点头,略有些愧疚。
三天后,余氏才打发人送顾云宝回了县城。
小刘氏又做了一套裙子,这次却比图上的好许多。云宝心下暗暗叹服,小刘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了新的元素,也懂得选择颜色搭配和花色图样,甚至还能自己改进一番,果然是个可塑之才。
“嫂子,妹子给你招两个徒弟帮衬着吧。就当是帮我衣铺子培养绣娘了。”顾云宝喜道。
要挑选合适的自己人还真是有些不容易,这日顾云宝思虑了许久,又去用人市场和奴隶市场转悠过,都寻不着合适的人选。在一个行业里刚起步,挑选人一定要慎之又慎,将来也能省去诸多麻烦。
想这能有些女红功底的,多是女孩们。手艺好的在大户人家里当差,差一些早早寻了人家嫁了出去,一双手经过了劳累粗活,手指也不灵活的了。
找了几天,也寻不见满意的,晚间云宝洗过澡,享受着凌虹轻柔地给她晾头发,想起白天不顺心的事情,不免抱怨一二。
却说此时的延河县,才真正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临县县令庐阳暂管衙内事物,把往年的冤假错案都一一拨正,百姓有冤情,无论大小,一律秉公处理。一说起无不说是奉王爷之命办的。
一时间市井街坊,无不在传颂那位在延河县待了半年的慕王爷,都说人不仅貌美无双、风流倜傥,而且嫉恶如仇、心系百姓。
甚至那茶楼间的说书人,将慕王爷如何智斗贪官的事迹说的精彩绝伦,神乎其神。
这不,醉花楼的头牌翠儿姑娘因帮王爷打了掩护,成了县里男人们眼中的女英雄。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将翠儿的身价吵得蹭蹭暴涨……
再比如,原本槐下居的“靠山”是周长山,自他死后一度生意惨淡,连伙计都没事可做,更有两个刚刚入职的年轻伙计,也愤怒地卷铺盖走人。
这日却有个说书人爆出来一个大秘密,说槐下居才是王爷最大的助手,不仅担负着王爷的安全保卫,更有深入县府的间谍任务,不然王爷怎会日日流连于那处?
众人一想也对,槐下居一向口碑都好,菜品美味,还非常实惠。也不似以前的祥庆酒楼一边,一言不合就强买强卖,倚势欺人。两厢一对比,发现槐下居和周长山果然不是一伙儿的。
于是酒楼生意才复又好起来。
顾云宝听说这事,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最终摇头感叹了句:“舆论的力量果然是毁灭性的”。
这话传到慕祁寒耳朵里时,多日阴霾的俊脸上不禁微微一笑,又不由得叹道:“丫头是有些见地。”
此时是午膳时分,桌前一道道精致的佳肴都是槐下居的招牌菜,他夹了一块黄金酥,只尝了一口,便丢了筷子。
一旁的凌风见状,左眼颤了两颤。
果然,只听慕祁寒冷冷地开口:“换厨子。”
凌风只得老老实实回:“主子,槐下居的厨子都叫您给换遍了,没……没有新的了。”
“哼!”某大爷生气也自带一股傲娇的气息。
这时只见凌昭匆匆跑来。
凌昭作为贴身侍卫,只有慕祁寒吃饭时不必随同左右,现在也是他的吃饭时间。没有急事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跑过来的。
“王爷,有密旨。”凌昭托着一个布套子套着的卷轴,呈给慕祁寒。
慕祁寒看时,圣旨的大意是皇帝已经准备缉拿罪臣,让他这边先行动手,届时把证据和收缴的赃款速速运回京城。
“速叫庐阳来见!”慕祁寒瞬间精神一震,终于,这桩案子快要了结了。
“是!”凌风速速隐去。
这日云宝带着凌虹照例在街上溜达,还是一无所获。正准备打道回府之时,凌虹献计道:“姑娘,不如直接去绣坊,挑个伶俐的丫头就行了。这般在街上胡找,也不知能不能遇上合心的。”
顾云宝叹了口气,也是,自己干嘛这样忙来忙去。以前不是最盼望整天能吃吃喝喝玩玩吗?
可是一闲下来,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个人,笑也好闹也罢,抑或是那天他恶狠狠的警告,总是不停地在她眼前回放,叫她十分烦躁。
“行吧”顾云宝微微叹了口气。就顺着凌虹指的方向去找绣坊。
绣坊不大,里头的教授却进行得井井有条,坊主春娘带着顾云宝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转,边看姑娘们做绣活边介绍着。
“春娘猜着,小姐怕是缺个针线丫鬟吧?我这里呀,学绣活的姑娘多了,您瞧上哪个,只管带走便是。”春娘笑着道,那模样和醉花楼老鸨卖姑娘时差不多。
进了一个堂屋,里头的姑娘们都在刺绣,说实话,顾云宝第一感觉是惊艳,每位绣女面前都是一副架子,裱着纯白的底布,上头的画五彩缤纷。
或是金龙腾云,抑或牡丹盛放,都无比精细完美。难怪说,娶了这样的姑娘,就娶了一份家业呢。巧手绣上一幅,那是值很多银子的。
顺着看了一圈,相中了两名姑娘,与其余不同。其作品放弃了千篇一律的金龙、牡丹,选用一副简单清秀的画,贵在能够推陈出新,巧用新鲜元素。这才是云宝所要的结果。
要买断绣女的身契还真不便宜,两人一共花了五百两银子。
专门收拾出一间屋子,小刘氏就带着二人赶制新衣裙,顾云宝也在着手准备开铺子的事宜。
过了正月,云武就能开蒙了,余氏赶回家来,安排着入了学,上下皆有家丁接送,倒也放心。
没两日,街上又有了新消息。说是慕王爷又端了一个贪官的老巢,好家伙,原来在延河县还有更大的贪官。
据说是在京城当太傅的柳明昌家,老宅子里不但搜出巨额金银,竟然还有大批武器。妥妥的谋反证据。
慕祁寒在廊下踱来踱去,见凌风一回来就抓着问道:“怎么样?她什么反应?”
凌风答道:“回主子,奴才倒是让凌虹把您要回京的话带到了,可那小主子听过后,半天也不回话,正当奴才要撤时,只听到一句,说您,您走了好。”
凌风说完紧紧闭着眼睛低下了头。哎,自家王爷这是魔怔了,对一个姑娘家左试又探,难道这姑娘也犯了什么错不成?
可他瞧着主子明明是想见人家吧,偏要派他去蹲房顶听墙角。可听来听去,也没觉得人家犯了什么事,偏偏主子还要他一字一句记下来。
有时候听了傻笑,有时候瞬间大发脾气,真叫他摸不着头脑啊。
等了许久,也未听到慕祁寒砸碗掀桌的声音。凌风偷偷眯了眼睛缝,只见自家王爷似有些失落。
此处案子一结,他们就得返回京城。到时候怕真是再见不着彼此了。想到这里,凌风不知到时候王爷会如何,难道真要自己几千里来回跑,给他传些关于她的消息?
凌风微微叹了口气,哎,奔波劳碌命啊。
自家王爷还在微微失神,也不知他在忧虑些什么。只得自个儿悄悄退将出来。
路遇凌昭,把疑虑说了出来,难道是还有什么重要证据没找到?
凌昭只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懂,王爷这个呀,是病。”
凌风皱皱眉:“王爷病了?”
凌昭点点头。
“什么病这么稀奇?”
凌昭斜眼打量他一番,随即就擦肩走过去了,只懒洋洋地叹道:“相――思――病~”。
凌风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只得远远地朝凌昭吼道:“哎,想吃人家做的菜为啥不叫过来做啊?”
☆、第29章
这日王大柱闷闷不乐地坐在槐树下,看着伙计招呼人来人往的客人,也没什么心思动弹。
云良那臭小子,这是不把兄弟的事当回事儿啊?这都多少天了也没给他个准信,自家老娘那边也催的十分急,要是再没消息,老娘可就直接把人家姑娘往家里领了!
这时只听得一声妇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这不是王大侄子吗?咋坐这呢?”
王大柱闻声看去,只见刘氏巴巴地笑着朝她过来了。
冷笑一声,他也不客气地回道:“婶儿,有日子没来烫锅子了啊,咋,家里的事情料理完了?”
宋家的丑事都人尽皆知了,皆因那巧凤被赎回来以后,刘氏十分的不待见。巧凤又有些姿色,没几日就将她又送了人,这回是给一个六十几岁的权贵老头做小姨娘。
这事在县里一传开,没人不嘲笑的。堂堂进士爷家,把一个表亲的姑娘这般糟蹋……
刘氏闻言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笑道:“大侄子,我家里能有啥事儿?倒是如今你们家,才是有庄极大的事呢。”
见王大柱嗤了一声,露出不屑的表情,她又做惊讶状:“怎么?你竟不知道?哟,难怪你还坐的住。”
王大柱终于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给我整这些神神叨叨的啊!”要不是当时云良劝住了他,他早就一刀剁了刘氏。
刘氏也不生气,要在往常她早就不爽了,这会子倒是压下性子,又笑道:“婶子知道你想要顾四儿做媳妇,可人家不想要你呀。”
王大柱一听就急了,从椅子上坐起来,恶狠狠地朝刘氏厚道:“关你什么事?”
“婶子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要是再坐着不动,到手的媳妇可就和人跑咯。”刘氏故作神秘。
王大柱倒是被唬住了,难怪云良又不答应了,原来是看上别人了呀。
他一个生气,就忘了这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只得问她:“和谁跑了?”
“和京城来的慕王爷呀。”刘氏笑眯眯。
“真的?”
“婶咋能骗你?县太爷不就让他们俩联手杀了的?两人现在可好了呢。”刘氏见王大柱失神,又轻蔑地笑道:“也是,人家王爷又俊又高贵,你咋能比得过人家?”
王大柱听了十分火大,扬手就要揍人,吓得刘氏赶忙抱头,还不忘道:“哎哎哎,大侄子,婶倒是有个办法,你……你别急着动手爱啊你!”
拳头在半空收了回去,便听他问道:“什么办法?”
刘氏这才站直了身,捏了一分气势道:“哼,这会记得婶子的好了?”
王大柱不理会,红着眼睛吼道:“快说!”
刘氏拍拍自个儿衣服,整了整头发,才道:“急什么?不请婶子进去,慢慢和你说?”
王大柱犹豫之间,刘氏已经拉了他的手,径直上了楼上,坐了雅间。
两人耳语了一番,王大柱的犹豫挣扎渐渐被刘氏说服,两人脸上露出凶狠的光来。
少顷,就听王大柱道:“小二,给刘婶上几个招牌菜,再拿一壶好酒!”
……
却说这日傍晚,槐下居正生意火爆,有个下人模样的小厮在门口求见掌柜的,于是小二上楼来请顾云良。
才至门口,见那小厮一脸焦急,忙问明原由,才知竟是大东庄隔壁庄子上的人过来闹事,打死了人,顾大爷差他来请顾二爷赶去商量。
云良一听大哥那边死了人,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失了血色。也顾不上酒楼,只转头吩咐下人,去请云宝过来看着。自己便赶着牵了马,不顾规矩,狂奔着朝城外去。
顾家这边,下人来请顾云宝时,只说掌柜的临时出城去了,请她去酒楼坐镇。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打算去成衣铺的东家取房契,顾云宝便让凌虹替她跑一趟,自个儿换了衣服去酒楼里。
才坐下没多一会,她正翻看这两日的收支账本呢,又有人来报,说是王大柱店里出了点事情,请掌柜的过去瞧瞧。
顾云宝瞧着已近黄昏,原想怕多有不便,又见自己着的是男装,况那边也很久未去看过。便出得酒楼,坐上马车朝那边去了。
马车拐进街道,顾云宝注意到,晚间的路上还有些人,路边的商摊居然在烤烧烤,买的人也多,有小孩子围着转来转去。
便觉得有些高兴,自己的到来为这个小县城改变了不少呢。
此时已经是春来,但老槐树似乎还未发芽,估计再过几天,就能见到一片新绿了吧。
马车停在了槐树旁边,云宝刚掀开帘子,就见王大柱迎了过来。
“大柱哥,出了什么事?”顾云宝问道。
王大柱拿了个凳子垫在马车前,伸出手去扶住顾云宝:“四儿,你先下来,咱们到店里去说。”
及至店内,王大柱又请了顾云宝上楼,小二们皆未跟上来,云宝心道:“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么一想,就随着王大柱进了掌柜的内间。
开门一看,竟是几道精致无比的小菜,却又不是槐下居现有的菜品,显然是花了心思研究出来的。
“四儿,我这里的厨子做出来几个新菜,特特请你过来瞧瞧,要是行,咱们就开始上桌了。”王大柱笑道。
槐下居有一项规定,不论哪个分号做出来新菜,都可以让大掌柜鉴定,合格的就上桌,当然研究出新菜的分号就能得到极大的分红。
因此每一个店里都极为重视,槐下居也因此长时间生意火爆。当然也造就了各店管事们之间联系极少的后果,都生怕提前泄露自己的新菜。
这么一想,王大柱此番急吼吼又谨慎小心也就不足为奇。
于是便道一句:“大柱哥辛苦了。”
王大柱似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递筷子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云宝便笑道:“大柱哥,你们店里这是第一次做出新菜来吧?看把你激动的。”
王大柱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道:“啊啊,对,就是呢,平常云良老骂我这边懒散,如今有了新菜,他又不在。”说着抬手摸了一抹汗。
顾云宝道:“没关系,我在也是一样的,若是菜好吃,跑不了你们的分红。”
王大柱忙递了筷子:“那,那快尝尝吧。”说着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