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小太子一个人在石径上喃喃,“等就等,反正我除了母后和姐姐,什么也稀罕。”
三皇子的隆宠一日胜过一日,贵妃的气焰一日高过一日。
但她几次三番旁敲侧击,尽管皇帝似乎把宠爱与父爱都给了她和景潋,可在异后与异储之事上,却没有一点表示。
周茗淮想不明白,莫离绕有哪点比得过她自己。
几番琢磨,只能主动出手。
那年冬天来得早,去得晚。二月依旧冷的冰天雪地。但春猎却迫在眉睫了。
皇后同太子去练习场,陪他练箭。段景诚与段景奕中途出恭,一阵子都没回来。
下人来报,在湖泊里飘荡着太子殿下的一只鞋子。
“景诚!!”莫离绕顾不得什么,只对着湖面声嘶力竭。一旁的宫人们纷纷拉住了皇后娘娘,但不知为何,皇后还是失了重心栽倒湖里。
湖水冰冷刺骨,仿佛无数利剑在割着血肉一般。
岸上一时无人下去营救。
“你们都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远处一道明晃晃的身影快步奔走而来。
“陛……陛下……!”众人大惊失色,齐齐下拜,“小的们……小的们都不会水啊!”
段世彰两道剑眉拧起,面色阴沉至极。他却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要解开披在外边的斗篷。却被下人拦住,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可冒险”。随后便有皇帝身边善水性的亲卫跳了下去,终于把已经深度昏迷的皇后救了上来。
周茗淮在自己的宫殿里气愤,怎么这个时候陛下偏巧就来了。
段世彰在皇后寝宫里震怒,今天陪同凤驾的人这么多,可巧没人会水?两个皇子出恭,无人陪同?
片刻,御医成群结队出来了。此时内殿外早已挤满了人。
“陛下,娘娘性命已无大碍了,”领首御医道,“只不过,日后恐怕要落下不小的病根。”
“你是何意?”周茗淮焦急又关切道。
“天寒地冻,湖水冰凉,铁打的人在里面泡一会也受不了啊,何况皇后娘娘身子这般弱,以后恐怕是……难有子嗣了……”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御医再道,“日后还得靠药汤补着身子,寒气入骨,实在是……”
大殿里人满为患,却寂静无声。
段世彰深吸一口气,沉声厉道,“把太子与二皇子叫来,叫来!”
段景诚来时,已经成了一个霜打的茄子般,面无血色,双目无神。段景奕却“哇”的一声,扑到在了旁边周茗淮的怀里。
“跪好。”段世彰冷冷道。段景奕只好吸吸鼻子,与段景诚肩并肩跪在大殿中央。
“你们一同出练习场出恭,为何迟迟不归?景诚你的鞋子又怎么会掉了一只在湖里?”
段景诚握紧了拳头,脸上神色却似乎依旧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不知小太子是伤心害怕过度了还是怎样。
“儿臣路过湖泊绊倒,等回过神来鞋子已经不聊见了,四周空无一人,只能自己回去换。景奕他一出门便与我反向而行,他去哪儿了,去做了什么,儿臣不知。父皇明察!”言罢,段景诚认认真真的弯腰行了一个大拜之礼。
段景奕在一旁大喊,“父皇!儿臣什么也没做!儿臣真的是出恭去了!”
“景奕你急着解释什么!没人说怀疑你!好好说话,清者自清!”周茗淮在一旁狠狠道。
段世彰的手狠狠拍在桌面上,“那就给我查!为何皇后护卫里每人会水!排班的人脑袋不想要便不要了!为何练习场外无人看守站岗!巡逻队里里外外从上到下给我一个个查!”
除了裴志鹤应声说“是”,底下众人噤若寒蝉。
皇后一病,后宫大小事宜无人料理,皇帝下旨,由贵妃与德妃共同协理。
德妃做事向来沉稳低调,故在后宫呼风唤雨的人实则只有周茗淮一人。她里里外外瞻前顾后,似乎忙得不亦乐乎。
“皇后身子定要好好调理,补药都给我拿最好的最珍贵的,明白么?”周茗淮吩咐御医道。
底下人对她所言只剩唯唯诺诺。
奈何再怎么弥足珍贵补药也抵不过一个失去信念的人身子骨江河日下。
段倾梓每天每夜陪在母后身边,乖巧懂事,一声不吭,段景诚的学业越发努力,他在众人面前也越发默默无闻起来。
这个事故的调查一直没停,可入夏了,还是没个所以然。
“殿下,今日去皇后娘娘哪儿么?”下人问。
段景诚点点头。有三天没去看过母后了。正巧他学了新东西可以展示,也许母后看了会高兴。
可他一脚刚踏入殿内,就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就是玉碗落地碎裂的声音。
屋里的人似乎一阵手忙脚乱,“母后!”段景诚急急忙忙跑上前,依偎到母亲怀里。
“景诚来啦。”莫离绕捏一捏他的鼻子,努力笑道,可脸上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母亲……”段景诚伸出手,为她擦去嘴角边来不及抹掉的最后一丝血迹。
“景诚,阿梓,以后没人的地方,多叫几声母亲,母亲爱听。”莫离绕轻声道。两个孩子乖乖点头。
可这个“以后”,却只几日之久。
夏季终于等来了它的第一场雷雨,大宁皇后终于摆脱了没完没了的汤药和无穷无尽的枷锁。
“吧嗒”一声清脆,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从榻上女子的指尖滑落下来,玉上两条盘旋的蛟龙随着裂痕,碎为两半。
“报丧时,有人连同母亲病中所饮汤药都报了出来,皆是世间奇药,花费了无数钱财,可饶是如此,依旧留不住她。”段景诚道。
苏暖沉默半晌,道,“你还知道那药方吗?”
“那药方?有的,不过当时父皇查过了,每一味药材没有问题。”段景诚道。
“每样药材单独用或许没问题,但合起来用会有什么样的效果,难说。贵不一定就是对的。”苏暖一字一句道,“德全皇后很可能受了极其严重的宫寒,有些药材虽然滋补,但寒性怎样,是说不准的。就算先皇后当年心灰意冷,但用对了药,是不会就这么容易香消玉殒的。”
段景诚面色沉了下来,“我明日将药方拿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卖惨求收藏:嘤嘤嘤。
主角憋屈这么久终于可以开始逆袭了。
本文中短,字数不多,情节推进略快,不用太久应该能撒花完结。
新手作者,十分感谢你一路下来看到这里,对,我说的就是你,正盯着屏幕的你,给你笔芯!
本文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文笔啊,情节啊之类的,也希望自己能够慢慢进步吧。
ps:男主逆袭不代表他会君临天下,不君临天下不代表他不是人生赢家~
☆、谁与心者
“蓝石,杜若子,香苏……”苏暖拿着段景诚给她的药方,皱眉念道。
“如何?”段景诚问。
苏暖抬起头,“这方子里有几味药,与当初周明靛给郭俏所用的一样。只不过量不同,其余配方也有区别。郭俏终究是身怀六甲,只能伤她身子却不能伤到孩子,所以他们配剂量时必定小心翼翼,一点点来,就好像让人慢性中毒一样。德全皇后的补药配方,也是这个意思,药材都是名贵的,药性都是驱寒的,可几者相克而用,那后果便……总之,手段是一样的,他们为了不留破绽,用药都是一点点,分开来下。”
段景诚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当初他还是一个孩童之时亲眼看着那群人东奔西走,自己跟着明察暗访,也不管有没有用,原来,最索命的不是落水,是落水后的药方。
“德全皇后亡故,郭俏惨死,这就是拜他们所赐的证据。”苏暖道,“可是景诚,我们又能如何?将药方的来龙去脉昭告天下,谁能听?”
段景诚缓缓抬起头,苏暖似乎能望见他眼底的血丝,“要昭告天下的可不止这一点,周家,段景奕,一个都不能少。”
“公子,一会儿小的施针时,若要痛着,还得请您忍着些。”
太子府里,老郎中对着浑身不着一缕的段景奕道。
段景奕虽然对这种医法颇存不满,但也无奈,不管是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若有一丝希望也得试试。
“要是治不好,我非宰了这看东西不可。”段景奕恨恨地诽腹道。
他平躺下来,深呼吸,老郎中便仔仔细细地抽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对准,在他的腹部扎了下去。
段景奕微微一激灵,身上微汗起来。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不知最后一共被扎了多少次,他只觉得五脏六腑一团火热,下身也隐隐约约灼了起来。
他心头倏地一阵欣喜与期待,莫不是真的有用了?
他微微起身低头去看,那处却依旧如往常般,不见起色。
“公子…!!躺平了,莫急,莫急。急不得啊。”老郎中赶紧道。
“这要多久?”段景奕有些不耐烦道。
“一会儿拔了就好了。这针还得每日一施。”老郎中颤声道。
段景奕起了怒火,“每日都要?!那得多久?我不日就要成亲,洞房花烛你叫我如何自处!我看你这条老命是不想要了!”
老郎中吓得立刻趴了下去,不停磕头,“公子饶命啊!!小的已经在研究医法了,有些眉目了!真的!公子再宽限几日!定能好的!”
段景奕阴冷道,“哦?那本公子就拭目以待了。再多五日,若不行,就给我换人!”
老郎中连连磕头,“是是是!!五日!!足……足矣!!足矣!!”
等收了针,郎中被人紧紧看押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在这里好几日,真真是一步也别想踏出来。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几间屋子里。平时一个人也没,能活活把人憋出心病来。
老郎中回到屋子里,卸下诊箱,躺在一张长椅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目无神地盯着屋顶花园看。
忽的,外面传来了声音。老郎中纳闷,不是饭点,能有谁来啊。
“书离公子。”似乎是看门人在对来人行礼。
“我奉殿下之命前来看看那老头近况,你们到外边去看着,别让人靠近半步。”那人道。
“是,公子。”看门人应声道,便真的走了。
老郎中坐直了身子。殿下?就是刚才被施针的那人么?果然是天大的王权富贵。
不一会儿,书离便悠然走了进来。老郎中起了警惕道,“这位公子你……有何贵干?”
书离面目温和道,“先生不用慌张,我虽是这里的人,但却是来帮先生的。”
“你……什么意思?”老郎中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道。
“您姓俞是吧?我没记错都话,家中两口人?一个老伴,一个到了成亲年纪的儿子?”书离道。
郎中大惊,“你想做什么!”
书离依旧和气道,“俞先生不用紧张,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你知道你现在若所治之人,是谁么?”
郎中有些愤愤道,“必定是这大宁朝的滔天权贵。”
书离笑着摇摇头,“何止?此人不仅是大宁的权贵,将来不出意外,这整个大宁也是他的。你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么?”
郎中张了张嘴等他下文。
“这里,是太子府。”
郎中的后背已经一身冷汗。书离继而又道,“俞先生现在肩上的担子可不轻啊。为了咱们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将来能够顺利登基,继续繁衍后代,为我大宁王室后继有人……要是医好了,可真算是光宗耀祖的功臣,名垂史册了。”
老郎中颤颤颠颠后腿几步,“名垂史册……名垂史册……太子殿下这见不得人的病能被外人知道?能让我名垂史册!?我……呸!我这条老命能保住,就算不错了!!”
书离轻笑起来,“果然先生是明白人,看来分得清是非对错,这样在下就能安心地把救命的法子交给先生了。”
“什么法子……?”
“五日之内相处治病对策,你自己承诺的,可你可有把握?”书离问。
“没有。”郎中老实回答。
“我有,”书离莞尔一笑,“民间不多的是壮阳的偏方土法么。”
郎中大惊,“那怎么成!那些东西一下子看着是好了,可后劲,可不知道多害人呢!万万不能听了江湖术士的骗人之语!”
“俞先生你还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美好将来,想得如此周到啊。”书离轻飘飘一句,却点醒了他。
是啊,我帮他想这么多做什么?一个稍不留神就能要了自己命的暴虐之人,可是……
“可是,他可是太子啊……他若有个三长两短……”
“呵,”书离轻笑,“您与他相处这么几日了,想必对太子也有所认识。怎么样,咱们当今这位殿下,可是如同传闻那般,慈眉善目,勤勤恳恳,一心为民啊?”
郎中愣在原地,“可那也不是我等蝼蚁之辈能左右的啊……”
“谁要你左右大宁政势了?现在我只是帮你保住自己的命,顺便让他尝几个月当男人的滋味罢了,至于后劲儿么……到时候你携妻带儿,拿着一百两银子远走高飞,盖个新房,给儿子娶个媳妇,山高水远,谁来抓你?”
郎中顿在原地,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或者……你医不好他……然后……”书离缓缓道。
“别说了!别说了!我答应!”郎中道。
书离满意道,“这不就是了?人么,不为己,要天诛地灭的。一百两银子,可够?”
“够了!够了!”郎中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一边道。
“其余的,先生就不用操心了,你的安全,事后如何全身而退,大可放心,在下都会安排好,”书离道,“当然我们合作愉快,互相信任。先生,这可是再划算的了,不仅逃过一劫,还额外赚了一个安康富贵,我想,你应该是没有食言的理由的,对吧?”
郎中直直点头,“公子安心!我清楚了,不管你们的人什么目的,我只管保住我一家老小的命就对了!其余的,不是我该过问和担心的。”
书离点头微笑,“如此,俞先生的妙手回春之术,这些日子便可琢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