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羊松了口气。
一整个上午她都觉得紧张,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薛烬相处。
但薛烬的反应很平静,骆羊想,他可能是忘了她了。
已经快两年了,他们快两年没有任何交集,不曾见面,忘记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如今的关系,礼貌性装瞎和忘记都是最好的。
书包比来的时候沉了不少,她背着,准备去校园里转一圈。
从崇文到平江,骆羊还是个新鲜人,初来乍到,得要熟悉下环境。
中午的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已经走了,老师也去了职工食堂用饭,人不怎么多。
平江中学用一个暑假的时间扩展了版图,把学校旁边原本的一间老纺织厂吃进重新盖了教学楼,还多了一个大操场。
相比起来,崇文真是又小又破。
实际上如果不是崇文意外的被平江合并了,这两所学校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崇文是街道学校,师资力量和硬件设施都跟不上,但平江不同,平江是溪城政府扶持的中学,也是溪城的招牌。
骆羊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大操场,不远处有人影晃动,男生们在踢球。
太阳火辣辣的,操场上没有任何树荫的遮蔽,他们仍然奋力奔跑着,只为了一颗球。
这是骆羊的死角,没办法明白的乐趣。
他们的速度很快,她想想,转身往回走,她也该回家,她想趁着下午的时间做一个直播。
人算不如天算。
一颗球在风中旋转,精准的飞到了她的小腿。
她穿的是短裤,毫无预兆,力道太大,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面前走来一个人,看到她这姿势,摆摆手:“平身吧。”
平你妈哦,骆羊在心里骂了一句。
快跑声接踵而来,有人来捡掉了的球,顺便跟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踢得太给力,哈哈哈哈,对不住了!你没事吧?”
骆羊自己站起来,抬头无力的挥手,遇到这种事她只能自认倒霉。
“啊,我还以为给我行礼呢,”面前的人看了她一眼:“没劲。”
骆羊抬头,虎牙恨恨的摩擦着唇角,“行礼,你也配啊!”
那人一愣,刚要说话,旁边来捡球的发现是他,“老大,你来啦!以为你不来的,我们就自己踢踢,你……”
这个被叫做“老大”的男生长得很高,骆羊得仰视他。
也不穿校服,头发翘起来,风骚的系了发带,小麦肤色,半咧着嘴看她,完全不顾旁边小弟的热情招呼,他眯起眼睛:“你刚才说什么?”
一秒钟时间,骆羊觉得自己不应该第一天就跟同校生起冲突,她转变态度,诚恳道:“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我受伤了,我要去清理下。”
这下“老大”不愿意了,“你明明就说了!”
“没有,天气太热,”骆羊认真:“你幻听了。”
裴续:“……”
直到骆羊走了,裴续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被涮了!
她明明就说了,还不承认,怂的厉害。
他还朝着骆羊离开的方向,导致也跟着若有所思:“老大,刚才那个女的你认识?”
裴续翻了个白眼:“你白痴啊,认不认识你看不出来?”
被骂了的小弟悻悻的。
“你知道她是几年级几班?以前怎么好像没在平江见过。”裴续忽然又说。
“她长的这么漂亮,我也没印象,不该啊……”小弟挠挠头:“只有两个可能……”
过了三秒,裴续一脚踢上去:“卖什么关子,你特么以为你是柯南啊!”
“要么就是高一新生,要么就是崇文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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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羊右边膝盖肿起来了,红红黑黑的,又疼又丑。
她回到教学楼的女厕所,打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一会儿,索性血很快就止住了,只是右侧的膝盖像馒头似的发酵,看上去特别滑稽。
她不怕疼,只是这太无妄之灾了,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从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薛烬。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他在门口等了多久,他斜倚着墙壁,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反手拎着书包甩在身后,金色的阳光在他漆黑的短发上跃动,他的睫毛很长,侧面更明显。
骆羊心脏猛跳了一下,还没有对视,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她慢吞吞的走到薛烬的面前,深呼吸——“哥……”
薛烬冷然打断她:“别叫我哥。”
骆羊吸进一口热气,打住后头的另一个叠字。
薛烬收了长腿,站到她面前,冷峻的眉眼瞬间放大许多倍,“你知道你会来平江。”
她是知道,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巧,偏偏两人分在了同一个班呢。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恩。”
“知道我在你还来?”
“我……”
薛烬不太礼貌的打断她:“那你要做好准备,我不会让你太好过的。”
骆羊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她看着他:“我会装作不认识你,不打扰你,也不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关系。”
“关系,我们有什么关系?”薛烬轻笑:“曾经的兄妹关系么?那已经结束了。”
“现在,我们是同学,恰好,我看你不怎么顺眼而已。”
薛烬慢慢的审视她,用一种不以为意的态度,目光经过她受伤的膝盖,也没皱一下眉头,只是说:“在学校最好别穿这样短的裤子,再被我抓到,”,他一点不友爱的道:“抓典型批评。”
骆羊:“……!!”
薛烬轻飘飘的走了,骆羊心里就像沉了十万台棺材,整个人都有些丧。
……
骆羊回家正好是三点不到,她从医药柜里拿出两枚创可贴,贴在膝盖上,然后想了想,换了条长裤。
时间正好,她瞅了眼冰箱,想了想,带上熊本熊的面具,打开直播。
每周抽两天,她会做美食直播。
比起真正的美食博主,骆羊的技术不专业,食物做出来也没有那么精致,但她胜在清新,语调温柔,话不怎么多,每次花十几分钟的时间做一道小甜品,易上手还好吃,时间长了,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她的目的简单,课余的时候替妈妈分担一些,能够赚点钱。
而大数据网络时代满足了她的需求,网络直播既不需要大量的成本,也不会花费她大量的课后时间。
她对着摄像头洗手,厨房里很温馨,是淡淡的粉色。
她说:“今天做芒果白雪黑糯米,要准备的食材依然很简单,芒果,冰牛奶,芋圆,冰淇淋,黑糯米饭。”她看着直播间跳出的弹幕,笑笑:“榴莲也可以啊,榴莲最好吃了。”
洗好手,她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先把糯米球放在碗里,冰淇淋和冰牛奶呢一起打泡,芒果就用我上次教你们的办法切开,芋圆可以先煮起来了……”
大约是看直播的人互相通知,弹幕也厚起来了。
“羊仔羊仔,今天就把面具拿掉嘛,让我们看看你!”
“羊仔,你的冰淇淋用的是什么牌子,看上去比我家的好吃的样子……”
“看羊仔做甜品真是赏心悦目,口水都要下来了(﹃)”
骆羊在直播上的名字叫羊仔,不露脸,可能是这样造成的神秘感让她人气增长的挺快的,一场直播下来人数有两万左右,因此直播平台也联系过她,希望她全职,骆羊拒绝了。
“这样,一碗芒果白雪黑糯米就做好了,”骆羊听见了老式楼房外妈妈上楼的脚步声,她又说:“如果追求口感的话,我会放一些薄的碎冰片,更爽口,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也舍不得你们,再见了。”
熊本熊对着镜头憨厚的挥手,骆羊退出了软件。
时间掐的正好,这时候,大门被打开。
骆羊叫:“妈妈回来了。”
杨晓清看到女儿,露出一个笑容:“恩,”她看到桌上的东西,“饿了?妈妈马上给你做饭。”
骆羊的妈妈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网上进行着一个叫做直播的工作,只当是骆羊饿了给自己煮了一碗甜品。
“我不饿,妈,”骆羊端着碗:“你尝尝,我做的。”
杨晓清摇头:“你自己吃吧,”她拿了把扇子在女儿身边摇,想起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便问:“今天去平江了,怎么样?”
骆羊怔了怔,才笑嘻嘻的道:“什么都好,你别操心。学校特别大,比崇文大出两倍来,超棒。”
杨晓清很欣慰,不是人人都可以从崇文直接去平江校区就学的,那些成绩跟不上的,也只能仍然留在崇文老校区,只不过美其名曰师资合并,平江会派几个老师过去上课而已。
“要跟新同学好好相处,”杨晓清说着,心里却不怎么在意,骆羊乖巧,从不惹事生非,她只是顺口一提而已,关键还是学习,“平江的尖子生那么多,你们9班又是重点班,不会的地方多跟好学生请教。好了,妈妈给你做饭去。”
好学生确实多,可骆羊头一次有打退堂鼓的念头。
她忧心忡忡的,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刚才薛烬警告她的时候,沉静英俊的脸,和嚣张的口吻。
不能让妈妈知道,不能让她担心了。
一个薛烬而已,难道还能把她给吃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能把你吃了……
红包已发,继续~
☆、chapter03
Chapter03
不管怎样,高二的日子开始了。
好学校的风气也好,不会出现像以前那样,早自习进到教室的时候学生寥寥无几,相反的,大家都非常守时。
骆羊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杨晓清给她的书包里塞了两个奶黄包,茅威闻到了香味,按了一下自己鼓出来的肚子:“好饿呀,我都瘦了。”
骆羊无语,把包子分他一个。
他得了包子,喜笑颜开:“谢谢你,骆羊。你们走读生还是很幸福的,每天都可以在家里吃上热乎的饭菜,我要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好想念我妈的红烧肘子。”
平江并不是强制性的全封闭学校,因此学生可以自主选择寄宿或者是走读,像骆羊家里住的这么近的,自然是每天走读,她问:“你父母不在溪城吗?”
说到这个,茅威有点苦哈哈:“他们都在的,不过我妈说学校里更有学习的氛围,不许我走读。”
原来还有这样的,骆羊顿时有些同情茅威。
她从小跟杨晓清相依为命,好像从未想过要离开母亲独自生存的事。
两人说话间,门口一阵嘈杂,没几秒的功夫,陆扬非和齐衡一前一后的进了教室,然后大喇喇的拉开椅子,动静颇大,惹得一些同学皱眉相对。
他们二人却全不在意,还在叽叽呱呱的聊着游戏。
骆羊后面的位子还是空空的,她正奇怪,就听到陆扬非大咧咧的道:“阿烬,你怎么老是走后门,特么跟巡视的老师似的,暗中观察啊。”
骆羊心里一紧,薛烬来了。
“关你屁事,”薛烬把书包放下,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起晚了。”
“你就算迟到也没事,哪里像我们。”
话才说了几句,上课铃就打响了,骆羊赶紧吞下了最后一口包子。
第一节课就是李素的语文课,在上课之前,她还重点说了两个月之后的月考,这也是他们高二生即将迎来的第一场考试。
高中的考试其实就是一场又一场否定自己又确认自己的修罗场,但大家都是大河里的船,除了逆流而上别无他法。
而9班作为尖子班,压力更大。
骆羊听到考试就觉得窒息,她没有撒谎,依照她的水平,大约只能在平江的普通班混个前10,之前也不知道怎么的,鸿运当头,直接进了9班。
恐怕下一次月考就要露馅了。
接着,李素宣布了重磅消息——假设连着三次月考吊车尾的话,就有可能要回到普通班。
骆羊还是想要面子的。
所以,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听课的姿势都变得十分认真,笔记抄写全面,目光专注。
她直着背望向黑板的样子都落入薛烬的眼中。
他仰靠在椅背上,手中转着笔,若有所思。
无心学习。
新学期开始之前,他就在新生名单上看到了骆羊这两个字,有一瞬以为是巧合,但她的名字不常见,他稍加判断就猜到,是她从崇文并了过来。
胆子真的很大,明知道他是平江本部一路升上来的,竟然还敢来,是觉得自己会轻易的放过她?
他们有两年没见了,她长高了,头发也长了,还是瘦,胳膊和腿细细两条,皮肤依旧雪白,唇边的虎牙也一点没变。
薛烬看到她觉得厌恶。
厌恶她还有她那个妈。
她还有脸叫他哥,大概是忘了他们母女是怎么毫不留恋的离开了薛家,两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的。
看她现在的样子,这两年她恐怕生活的很不错。
薛烬的笔尖停止转动——
行啊,来日方长,骆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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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薛烬号称不会让自己好过的话让骆羊胆战心惊了好些天,但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即便他就坐在自己的身后,她也没遭遇预想中的恶作剧。
她想可能是薛烬念在他们曾经也算是一家人,放过她了。
况且薛烬挺忙的,他作为9班的班长,还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很多活动他都必须在场,不过骆羊发现,他是个很会调节时间的人,总是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怪不得老师都如此青睐他。
她回想起来,薛烬似乎从小都是这么优秀的。
至少在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么优秀了。
她想着,跳起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相册,跟薛烬相处的时光里,她记得他们有过合影留念的时候。
她很快就找到了一本相册,不是很旧,但被压在杂物的最低端,大约是杨晓清放的。
白色的封面,很老土的写着欢乐时光四个字,这本相册里的照片大多是妈妈和跟薛伯伯的,他们在大公园的桥上微笑,妈妈穿连衣裙的模样很美,而薛伯伯挺拔如松,两人非常般配。
只有一张是他们四个人的,她的脸上都是奶油印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比现在更小一点的薛烬就在身边,含蓄的抿着唇,一手搭在她的肩膀,十足的哥哥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