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以前，莫老夫子可能还不会害怕自己被饿死。
可当今天他咳得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感觉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想死去。
死了就看不到这些书了，看不到这些书，对他来说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既然不想死，那就只能好好的活着，首要前提就是填饱肚子。
再一个莫老夫子对苏晴这丫头的感觉也是颇为复杂。
按照段泽轩之前告诉自己的，是这丫头救了自己的命，作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莫老夫子就算是心里再不痛快，却也不好将这份恩情弃之不理。
而苏晴这面，她才刚转了拐角，君悦阁的招牌刚入眼帘，就看到了开了两块闸板的空地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姨妈！”苏晴一边打着招呼，脚下的步子由走变跑，朝着段竹迎了过去。
今儿下午的时候，段竹一听苏晴这丫头晕过去了，心里当即像是被什么东西提起来了似的，虽说表面上没什么表现，可心里却是急得不行。
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却还不见那两个孩子回来，段竹在屋里也坐不住了，索性站在门口张望。
乍一听苏晴的声音，段竹不由得一愣，等看到苏晴朝着自己跑过来之后，段竹的心当即松了一口气，只是表面上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能跑能跳的，看着也没事。”
“嘿嘿，劳烦姨妈挂心了，晴丫头无碍。”苏晴直接把段竹冰冷的表情忽略不计，同时还把段竹本来不怎么好听的话自动转化成了对自己的关心。
在一起生活这么久了，苏晴自然能听得出来段竹是真生气了还是在关心自己。
段竹瞪了一眼苏晴，说了句“没脸没皮”之后，便问道：“轩儿呢？”
“轩大哥在陪莫老夫子慢慢的往家里走，等会儿就能到了。”苏晴一边说着，一边挽着袖子往屋里走，“姨妈，我先去厨房了啊！等会儿莫老夫子在咱家吃饭。”
对于莫老夫子这个名字，段竹倒是不陌生，所以也没多说什么，由着苏晴去忙活了。
考虑到莫老夫子的年纪，这顿饭苏晴并没有来个大鱼大肉什么的，只是做了几样好消化的小菜，又温了一壶酒，用时也不多，赶在莫老夫子和段泽轩喝完一杯茶之前端上了桌。
莫老夫子这人，无疑是个书痴。但除了书之外，他还好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茶。
年轻的时候家里有些积蓄，莫老夫子倒是喝过不少好茶，不过这一次在君悦阁喝的所谓镇店之宝的茶水，却是他从未喝过的。
听着莫老夫子不住的夸赞这茶水好喝，甚至连酒都不提了，苏晴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笑着说道：“既然老头你喜欢我家的这茶叶，那便拿回去一些喝着玩。不过我家茶叶眼下也没多少了，先匀你一半。回头等再有进货了，再让轩大哥给你多送去些。”
“这……”莫老夫子本来是想说这不太好吧，可话到嘴边，却被他临时改成了，“既然这样，那老朽收下了。他日泽轩若是有什么想看的书，尽管去老朽家里去找。”
“那泽轩便先谢过老先生了。”段泽轩也来了个一点都不客气。
这样反倒让莫老夫子觉得心安了不少。
怎么说莫老夫子也是个外人，虽说苏晴没觉得怎样，但段竹还是在最开始的时候露个面之外，之后就一直在后院待着，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出现。
这倒是让莫老夫子放开了许多。
四道小菜，一壶温酒，莫老夫子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最后还是看到了苏晴非常不客气的该吃吃，该喝喝，半点都没让他的意思之后，莫老夫子这才算是放开了吃饭，至于什么书屋不书屋的事，早就被他扔在了脑后。
等到看着莫老夫子吃得差不多了，终于想起来端着酒杯喝酒了，苏晴这才说道：“老头，我之前想到了一个法子，关于你那书屋的，你要不要听？”
“听。”莫老夫子因为填饱肚子的关系，面色红润了一些，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苏晴放下碗筷，这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其实苏晴想到的法子，严格说起来也是借鉴了前世的一些经验，将租书的书店和图书馆的管理法子结合在了一起。
书该给大家看还是要给大家看的，不过这个看，却不是拿回自家去看。
拿回家看，一来是防不住私下的手抄本，再一个书拿走之后，保养也会成为问题。
而且有些珍贵的书籍，即便是交了押金什么的，也难保对方会不会真的还回来。
说到这个，莫老夫子很是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又用很可惜的语气说道：“唉，现在还有两本珍贵的真迹还没给我送回来，现在有些珍贵的书籍，我都不敢往外借了啊！”
“哼，押金要的再多能怎么样？如果是我的话，我宁愿不要那些押金了，也会留下真迹书籍的，毕竟真迹这玩意儿可是越放越值钱的。”苏晴很不客气的回了这么一句，使得莫老夫子一阵尴尬。
段泽轩在一旁看着，虽然对苏晴的态度很无奈，却又不得不承认苏晴的话没错。
一本书的押金再贵能有多贵？按照莫老夫子说的，十两八两的那都算是多的了。
用十两八两换一本珍贵的真迹书籍，这种买卖怎么算怎么合适。
苏晴看着莫老夫子也是真的知道错了，索性不再多刺激她，而是又说起她的计划来。
书不能带走看，那便是在洗墨斋里看。
第98章 不能说的秘密
看也不能免费看，一天分成上午、下午、晚上三个时间段。
上午场，时间为两个时辰，一人看书只需要一文钱，洗墨斋会提供免费的茶水。
下午场，时间为三个时辰，一人看书需要缴纳两文钱，除了免费的茶水之外，还会提供两块点心。
至于晚上那一场嘛，时间则是持续到了四个时辰。除了茶水和免费的宵夜之外，洗墨斋还会提供一床被褥，供看书的人免费休息。
因为涉及到了烛火的问题，晚上这一场的收费也就变成了五文钱。
这样的收费对于一般人家来说，算不得贵，和买一本书相比，也明显便宜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这样收费的情况下，可以看到真迹的书。
至于收来的费用，则是用在了书籍的护理，还有给看书的人准备的茶水点心上面，也不算是赚了什么黑心钱。
“丫头，这想法倒是不错，只是，如何才能保证真的会有人来看书呢？而且晚上那一场的话，总是要有人看着才行，按照老夫子的身子，想要天天的那般晚睡，怕是不行啊！”段泽轩微微皱眉，显然是觉得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不高。
不过苏晴才不担心这些，而是挑眉应道：“谁说一定要让老头自己看着了？那么多的穷酸学生看不起书呢，选两个品行好的，又手脚勤快些的，让他们来帮着看店，顺便打打下手，然后由着他们免费看书不就可以了？”
君悦阁的铺子不大，可也都雇人干活了，那书屋那面，为啥就不能雇人呢？
此话一出，段泽轩当即笑了起来。
还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那些寒门学子，有不少是愿意读书的，可就因为家中贫困而不得不放弃，这么一来，可不就是给他们找了个读书的路子了？
“至于有没有人看书这个问题嘛……”苏晴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小下巴，继续说道：“其实这个也不是什么问题。就算是没人来看的话，书屋也还是有法子赚钱的。”
“丫头，我的那些书可不卖，你可别打它们的主意！”一直都没开口的莫老夫子这会儿却突然开了口。
原来苏晴一提到没人看书也能赚钱之后，莫老夫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苏晴要卖自己的那些宝贝书。
“且，我知道你的那些书都是真迹，千金不换！”苏晴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莫老夫子，然后才说道：“真迹不卖，但我们可以卖手抄本啊！”
“你，你什么意思？”莫老夫子有些怀疑的看着苏晴，可心里却又忍不住的想弄清楚苏晴话里的意思。
一旁的段泽轩抿了抿唇，接着苏晴的话说道：“丫头的意思是，既然别人能用手抄本赚钱，那为什么不找人来抄手抄本，然后让洗墨斋来卖手抄本，以此换点银钱回来贴补生活？”
“宾果！”苏晴啪的打了一个响指，笑着说道：“找人来抄手抄本，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不仅能让他们能有机会赚些笔墨钱，同时还能给洗墨斋带来一定的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老头，你说呢？”
“宾，宾果？那是什么果？”面对自己从来没听过的词，莫老夫子的兴趣显然要比什么赚钱不赚钱的大。
苏晴一听这话，头皮不由得一麻，心中暗叫不好。
刚刚有些太得意忘形了，竟然忽略了这件事。
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苏晴的心思一转，忙挥挥手说道：“宾果就是正确了，对了的意思，是我从一个客人嘴里听到的方言，咱们这面的人都不懂，正常。”
说完，苏晴还忍不住讪讪的笑了笑，生怕莫老夫子再多问，忙又说道：“老头，我说的那个建议咋样啊？就算你不想赚那些钱，可好歹这也是给那些寒门学子一个学习的机会。虽说你这算不上是什么救人一命吧，可好歹也是为读书人出力，也是件大好事啊！”
虽说双方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苏晴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莫老夫子典型的就是个书痴。
他的心里、眼里，除了在非常饥饿的时候才会想到吃饭之外，就只剩下了书的位置。
别的不说，就从租书让人免费抄手抄本这件事上看，但凡是有一点经济头脑的人，都干不出这样的蠢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想要转变他的注意力，提到读书啊什么的，也绝对是一提就成功的秘诀。
莫老夫子倒是一下子就被苏晴的话给从宾果上面引开了，可一旁的段泽轩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像刚刚那种借口，莫老夫子这种不了解的人也许会相信，可段泽轩却不会轻易相信。
别说是苏晴一直都是忙着后厨的事了，就算是偶尔来前厅，那也都是自己在的时候，段泽轩可是半点关于“宾果”这个方言的印象都没有。
而且苏晴刚刚转移话题的表现太明显，显然是心虚了，段泽轩看出来了，心里泛着疑惑，却没有要点破的打算。
自家的晴丫头身上有秘密，虽然段泽轩从来都不提，可他心里却很清楚。
比如后厨里越来越好看的菜，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可味道却总是特别的菜味，还有那些被苏晴“随便”买来，可姨妈却怎么也尝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茶叶。还有今天自己在去准备水，丫头救了莫老夫子的法子，这些都是段泽轩心里的疑惑。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比如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苏晴隐瞒了一些事。
将心比心，段泽轩虽然心里想知道答案，但他却不会主动点破。
他会等，等着他的晴儿把秘密说出来，和他分享。
但如果他的晴儿永远不说的话，那么他也愿意当一辈子的聋子、瞎子，一辈子不去问那些晴儿不愿意提起的事。
苏晴心里正在庆幸搞定了好奇的莫老夫子，却不曾想她的小伎俩根本没瞒得过段泽轩的眼睛。
只要不动那些真迹的书，其实莫老夫子还是很好搞定的。
一顿饭吃完了，莫老夫子也接受了苏晴的提议，不过段泽轩也因为苏晴的出手相救，而华丽丽的从退了休的饭店掌柜变成了书店的勤杂工。
第99章 你那是因为失血过多
眼下洗墨斋只有莫老夫子一个人，很多事都做不了，左右段泽轩也是要去看书的，索性成为了洗墨斋的第一个员工。
按照苏晴的原计划，在让莫老夫子心理上做好准备之后，就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宣传的海报之类的东西，开始把洗墨斋重新开张的消息发散出去。
可直到段泽轩送完莫老夫子后回来，苏晴也还是没提这一茬。
两个人洗漱一番后躺在床上，黑暗中，段泽轩突然开口问道：“丫头，你准备让轩大哥做多久的免费勤杂工呢？”
“嗯？什么？”苏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段泽轩在说什么，不由得一头雾水。
段泽轩稍稍收了收手臂，使得苏晴更加贴服在自己的怀里，低声说道：“洗墨斋那面，我今儿晚上可没听你说要把洗墨斋的消息发散出去。”
一听这个，苏晴陡然反应过来，不由得嘿嘿一笑，应道：“这个要看轩大哥什么时候不想看书了才是，反正以咱家现在的条件，多一个人也不是养不起。”
“丫头啊！”段泽轩又是无奈又是感动的笑了笑，猛地一低头，却是在苏晴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苏晴的如此用心段泽轩自然明白，若是把洗墨斋的宣传做出去了，那只要有人来，段泽轩就要伺候着。
这么一来，要做伺候人的活不说，又耽误看书的时间。
自家丫头是想让自己多看一些书，少做伺候人的活啊！
情绪一激动，段泽轩就做出了这么亲密的一个动作，瞬间，两个人的身体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就这么保持着拥在一起躺着的姿势，却是谁都没有再动，也没再开口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