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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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日,中午吃饭时,一个人对着满大桌的饭菜,他却没一点食欲,陆栖行就开始后悔了。
思琦见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很是忐忑不安,试探地问道:“奴婢让御膳房换一换?”
“不用,你们几个把它吃了吧。”陆栖行搁下了筷子,起身大步走出了凌云殿殿,吩咐章卫,“本王要出宫一趟,你点几个人马随行。”
章卫颔首:“是,属下这就去办。”
傅芷璇在宫里的事不是秘密,无奈,傅松源人微官卑,加之现在天气还不算冷,京中对炭火的需求不旺,衙门里也没多少事,他大部分时候都待在家里,教养孙子,为小女儿相看人家,完全不知道京城中这场巨变还与傅芷璇扯上了关系。
傅芷璇回去时,陆栖行仍旧派了闻方护送她,不过因为是熟面孔,傅松源也没起疑,而是热情地招呼闻方几个到家里吃酒。
闻方连忙拒绝,傅松源也没多想,领着傅芷璇进了堂屋,欣喜地说:“你回来得正巧,最近我给你妹妹相看了一户人家。城北廉家,家风清正,这小伙子为父也私底下亲自去考察过了,是个相貌堂堂,知书达理,奋发上进,又知礼仪的好青年。”
听到傅松源都快把那小伙子夸上天了,辛氏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他连自己的生母都克死了,你这是把芷兰往火坑里推。要我说,昨日来的那个什么鸿胪寺少卿大人家比较有诚意,光是上门拜访的礼物都值好几百两银子,芷兰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
“鸿胪寺少卿?他来咱们家求娶小妹?”傅芷璇心中一动,诧异地问道。
傅松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这人一脸奸猾之相,不能深交。况且什么克死不克死的不过是无稽之谈,也就只能骗骗你等无知妇人。”
顿了一下,他颇是疑惑地对傅芷璇苦笑道:“最近也真是奇了怪了,每日都有人捧着礼物上门拜访。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以后还是闭门谢客的好。”
傅芷璇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笑着安抚如临大敌的父亲:“无妨的,他们没有恶意,父亲你着实不必太过担忧,若是不耐烦应付他们,便不见客即是。”
傅松源听出了不对劲儿,眯起眼盯着她:“你可是有事瞒着为父。”
傅芷璇有些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轻声道:“女儿今日回来就是要告诉父亲、母亲,再过四日,女儿就要出嫁了。”
“你要嫁人?嫁给谁,怎么不早说?男方也没请媒人上门下聘,时间这么赶,嫁衣嫁妆都没备好,阿璇,你可别是被人给骗了。听娘的,回头娘给相个好的……”辛氏是满心的不满,婚期在即,她竟连女婿的人影子都没看到,这种人,料想也不是个好的,别不是想凭两句花言巧语就把她的女儿骗回家。
傅松源也有此疑惑,不过他更相信自己的女儿,语气尚算和蔼地问道:“那你要嫁何人?”
“她要嫁的人是我!”陆栖行背着光走了进来,朝傅松源和辛氏拱手道,“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辛氏两眼挑剔地打量着他。
傅芷璇知道,她再不说清楚,只怕她娘又要犯傻,忙硬着头皮说:“爹、娘,他是辰王!”
辛氏两眼大鼓,惊愕地盯着陆栖行,脸上一片狂喜之色:“王爷,阿璇,你要嫁给王爷了……”
只有傅松源一听闻辰王二字,当即变色,神情复杂地盯着陆栖行。他家老婆子不晓得,但他可是听同僚说过,上面变天了,辰王即将登基,他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娶自己的女儿。
瞧见傅松源脸上没有任何的喜色,陆栖行就猜到他应该是很担心傅芷璇,遂即主动提出,两人到书房单独谈谈。
傅松源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关门的一刹那,傅芷璇听到陆栖行说了一句:“册封文书已由礼部、工部制好……”
傅芷璇收回担忧的眼神,一回头就瞧见辛氏谄媚带笑的眉眼:“阿璇,你真的要做王妃了?不,就是不做王妃,嫁进王府也是极好的,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你可一定得好好把握……”
一个王妃,不,准确的说,一个王府妾室的名分就能让她欣喜若狂,若是知道这是皇后之位还不知会如何失态。
这也是她一直不知怎么向辛氏开口的原因。
辛氏一个人讲了半天,见女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伸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头,面授机宜:“你以后改改你跟你爹那样的臭脾气,王爷看重你,你也不能恃宠而骄……”
傅芷璇垂眸,吹着碗里的茶水,不理会她,小妹的婚事自然应该父亲给她做主,兼听听她自己的想法,何时轮到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插手了。
辛氏一个说了许久,见劝不动她,一拍手,又说:“不行,芷兰不能就嫁给那么一个破落户了,咱们得重新给她挑一户好人家。”
说完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不多时就把傅芷兰给拉了过来。
傅芷兰一脸通红,使劲儿想甩开辛氏的手,但实在拗不过母亲,只能走过来,低垂着脑袋,小声叫道:“二姐。”
见她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再没其他反应,辛氏急了,伸出手肘顶了一下傅芷兰,低声喝道:“快请你二姐帮帮忙啊!”
傅芷兰绞着小手站在那儿就是不肯张嘴,辛氏急得上火,恨恨地说:“我是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一个比一个更愁人。”
傅松源打开门出来就听到这一句,再看傅芷兰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老婆子,越发不成样子,辰王还在这里呢,她竟这样,让阿璇怎么做人。
强忍着怒气,傅松源走过去,不舍地看着傅芷璇,千言万语化作了五个字:“以后……照顾好自己。”
“嗯!”傅芷璇点头,跟着陆栖行一起走出了傅家。
出门时,她又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这只怕是她最后一次回这里了。
果然,上了马车之后,陆栖行便向她道明了他的安排。他准备在封后那天,一并给她父亲封爵,不过只是个虚衔,另外还会赐下一处宅子并其他器物。
傅芷璇一想到陆栖行登基后会按照惯例大赦天下,傅天意和杨氏也在赦免之例,心里不由堵得慌,真是便宜这两口子了。但她也不能拦着陆栖行,不让他赏赐,否则是打她的脸。
陆栖行看出她的郁闷,伸手握住她的手说:“暂且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若再做幺蛾子,寻个借口打发到边疆就是。”
“嗯。”傅芷璇点了点头。
回到凌云殿后,接下来几日,陆栖行越发忙碌,傅芷璇也有许多事要做,试嫁衣,学礼仪,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四日的时光一晃而逝,转眼就到了新皇登基这一日。
宫中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御路上都铺满了鲜红色的毡子。
四更天,傅芷璇便被宫里的嬷嬷挖了起来,梳妆打扮,着庄严肃穆绣龙和五色云的吉服,戴凤冠霞帔。
收拾好一切,头戴金冠,身着衮服的陆栖行已经赶了过来。
在场的宫女太监无不行礼,两个嬷嬷对视一眼,一脸的苦笑。新皇此举实在是太不合时宜,古往今来,皇后从皇宫内出嫁还是头一遭。不过连封后大典都能与登基大典同时举行了,还有什么稀奇的。两人艳羡地瞥了傅芷璇一眼,收回了目光。
陆栖行伸出手,牵着她,目光温柔地望着她:“阿璇,此后朕的所有荣耀将与你共享!”
傅芷璇站了起来,含笑着望着他。
待洪亮浑厚的钟声响起,两人一同步出凌云殿,乘坐龙辇,前往宗庙,祭告宗庙、社稷和江山万民。
底下的群臣看着高台上叩拜的帝后二人,心塞得无以复加,尤其是一些古板守旧的老臣,气得嘴都歪了。成何体统,如此重要的日子,怎能让女人进宗庙,哪怕这个女人是皇后,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合规矩的。
但碍于皇帝一意孤行,胳膊拗不过大腿,他们也只能掩耳盗铃,装作没看见。
祭祀完后,群臣高呼万岁,行三跪九叩之礼,恭迎新帝回宫。
回宫后,帝后在福临宫设宴款待群臣以及傅家家眷。
至夜,群臣皆退,帝后二人回凌云殿。
当初,也有大臣谏言,以云浮宫作为皇后寝宫。但被陆栖行拒绝,帝后二人仍以凌云殿做寝宫。
大臣们即便有意见,但大事上都顺着皇帝了,也实在没心力在这种小事上与皇帝对着干,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他去了。
是夜,凌云殿张灯结彩,门窗、灯笼都贴上了大红的喜字,新房内,甘蔗粗的喜烛跳跃着欢欣的火苗。
傅芷璇与陆栖行相携进新房,喝完合卺酒,宫人纷纷退出去。新房内只剩二人,陆栖行偏着头看着傅芷璇娇俏如花的侧颜,心头火热,舌尖滚动了几下,再也压抑不住,低头含住了她的唇。
傅芷璇活了两辈子,成了两次亲,头一回洞房,无措得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直到身上的吉服被褪去,两人赤裸相见,她整个人都红得如煮熟的虾子,水光盈盈地望着陆栖行。
陆栖行被她无辜又水润好似邀请的眼神一看,顿时再也按捺不住,弯腰伏首于她的胸口,一口含住雪峰上的那颗茱萸。傅芷璇难耐地拱起了背,嘴里发出一道情难自禁的低吟,双臂不自觉地缠上了她的脖子。
少顷,陆栖行抬起汗湿的头,火热地盯着她,往她唇上啜了一口,附在她耳畔低语道:“我来了!”
身下的火热随即挺身而入。
“疼……”傅芷璇脸上的红晕顿时消散,小脸煞白,可怜兮兮地望着陆栖行。
陆栖行也傻眼了,他又惊又喜地看着傅芷璇:“你还是第一次,怎么不早说?”
傅芷璇害羞地垂下了眼睛,她哪儿知道第一回这么痛。
陆栖行看着她那双跟小鹿一样无辜可怜的眸子,到底狠不下心来,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抽身。
察觉到他要退出,傅芷璇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陆栖行的眼眶立即红了,里面闪烁着猩红疯狂的光芒,似要把她拆穿入腹:“你自己留我的,别后悔!”
说罢伏身用强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
……
第二日,傅芷璇醒来时,已是下午,她一身酸痛,浑身青紫,顿时为自己昨晚的一时心软后悔不已。
陆栖行进来时就正好看到她在捶打着被子,不由一笑,走过去,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还疼吗?起来吃先东西吧。”
傅芷璇恼怒地瞥了他一眼,抓起软软的枕头朝他砸去:“都怪你!”
陆栖行接过枕头,好脾气地承认道:“都怪我,都怪我,娘娘今夜别把我赶下床就行。”
一席话逗得傅芷璇开怀大笑,顿时忘了他昨夜做的好事。
***
时光荏苒,三年一晃而过,傅芷璇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灿烂明媚,娇俏似少女,俨然是大燕最尊贵最令人妒忌的女子。
只是最近她的情绪不大高昂,独处时,脸上总是布满了愁云。
立志要服侍她一辈子的小岚进了宫,与思琦一道做了她身边的大宫女。朝夕相处,她很快便察觉了傅芷璇的强颜欢笑,寻了个空,担忧地问:“娘娘为何事所困,不妨告诉奴婢,咱们一起想办法。”
进宫三年,小岚的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傅芷璇不由苦笑,这种事小岚也帮不上忙。独宠后宫三年,陆栖行又一再为她破例,朝臣本就对她怨言很大,简直视她为红颜祸水。偏偏她三年来又无所出,太医诊治后的结果是帝后的身体都极为康健,于子嗣一途无碍。
但这三年来,两人日日同寝,除了她不方便的那几日,夜夜欢爱,但却一直没有孩子。别说大臣们着急,就她自己也坐不住了。陆家直系男丁就余陆栖行一人,不能没有子嗣。况且,她自己也想有个孩子,扶他学步,教他牙牙学语及至伴他长大成人,到老了,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娘娘,康安伯夫人求见。”思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傅芷璇惊讶地望着她:“母亲来了?可是我父亲有事,请她进来。”
傅松源于三年前册封为康安伯,辛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伯夫人。
傅芷璇想到两个月未见母亲了,到底是血脉至亲,便坐了起来,前往待客的偏殿。
一踏进偏殿,看清殿中之人,傅芷璇脸上的笑容立即敛去,冷冷地瞥了辛氏一眼,坐到上首的位置。
辛氏连忙给傅芷璇行了一礼,然后把她身后那个妙龄漂亮少女拉到前面,献宝一般地说:“娘娘,这是莲丫头,你嫂子的娘家侄女,长得俊吧。”
“伯夫人今日进宫来见本宫就想说这个?”傅芷璇讥诮地看着她。
辛氏似乎这才察觉了她眼底的冷意,张了张嘴,指着殿中的几个宫女和太监,小声说:“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傅芷璇斜了她一眼:“不必了,思琦,送伯夫人出宫,以后没本宫的传召,一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