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归来(重生)——红叶似火
时间:2017-11-09 16:31:06

  季美瑜完全没察觉到她复杂的心思,跟往常一样,双手亲昵地抱着傅芷璇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依恋地说:“嫂子,你去哪儿了,下次带上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害怕。”
  莫非万氏还没回来?傅芷璇心里猜测,面上没表现出来,只是含笑应道:“好。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我明日要到城外施粥,你若能起来,就跟我一起去吧。”
  季美瑜见她问都不问自己母亲一声,急了,连忙拽着她的袖子说:“嫂子,娘……娘她还跪在祠堂呢,你去求求伯祖父好不好?”
  傅芷璇有些软化的心再度冷了下来,哪怕季美瑜心里有她这个嫂子,但当她跟万氏,跟季文明对立的时候呢?季美瑜会向着哪边还用问吗?
  季美瑜察觉到她眼底的冷意,往后趔趄一步,委屈地解释道:“嫂子,娘也是被二婶连累的。都怪二婶,咱们家的事,她老要插一脚。你也知道二婶那人,泼辣又难缠,娘也是没办法……”
  “我明白。”傅芷璇温柔地打断了她的话,“只是美瑜,伯祖父把所有人都罚了,我单单替娘求情,其他人怎么办?季四嫂子家,言弟他们也都去求伯祖父,到时候伯祖父这一族之长威严扫地,谁还听他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伯祖父年纪那么大了,咱们就不要为难他了,你说是不是?”
  “可是娘怎么办?”季美瑜水头丧气地问。
  傅芷璇摸了摸她的头,让小岚去拿了一床被子,又去厨房里拿了几个馒头和咸菜,放在篮子,递给季美瑜:“你担心娘,就去看看娘吧,顺便给娘送点东西去,让马叔送你。”
  季美瑜觉得今天的嫂子似乎有哪儿不同了,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点,她只能恹恹地带着东西去了祠堂。
  祠堂虽然经过了修葺,但到底有一面是敞开的,四周也难免有些空隙,刺骨的寒风逮着空子就往里钻,冻得人嘴唇发青,瑟瑟发抖。
  季美瑜跑进去心疼地把被子裹在了万氏身上,又拿出变冷的馒头塞给她:“娘,你吃点。”
  五六个时辰没进食了,万氏又冷又饿,也顾不得这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抓起来,咬了一口。
  硬邦邦的馒头差点磕掉她的门牙,万氏再也忍不住,抱着泪珠滚个不停的季美瑜失声痛哭起来。
  季美瑜心疼极了:“娘,娘,你别哭,我这就去求伯祖父。”
  旁边的颜氏听了,讥诮地说:“没用的,我家言儿已经在他祖父屋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亲孙子下跪求情都没能让他松口,其他人去更没用。
  季四嫂子瞥了颜氏一眼,嫌恶地哼了一声,扭头对季美瑜说:“有句话叫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求你嫂子,她现在可是正四品的诰命夫人,季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她说的话,老太爷听得进去。”
  这用心还真是险恶,明着是叫季美瑜去请傅芷璇帮忙求情,实际上是暗示季美瑜求傅芷璇以势压人。但季老太爷此举可是替她出气,她若真以势压人,岂不是打季老太爷的脸。
  可惜季美瑜的单纯不是装的,她完全没参透季四嫂子的意思,眨着一双无辜的泪眼说:“可是,可是嫂子说不能让伯祖父为难。”
  季四嫂子气结,万氏那么狡猾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丫头。
  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偌大的祠堂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季美瑜低低的抽泣声。
  万氏伸手轻拍着女儿背,安慰她:“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娘。”
  “不要,女儿要在这里陪娘。”季美瑜说什么也不肯走。
  谁知天公不作美,后半夜又下起了小雨,呼呼的北风携着湿气
  结果第二天,等季老太爷松口,放她们回家的时候,不止万氏,就连季美瑜也感染了风寒,母女二人躺在床上高烧不止。
  如意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跑出去找傅芷璇,寻到客栈才发现傅芷璇竟然出城施粥去了,她连忙掉头,又急急忙忙地往城外去。
  ***
  城外,难民营差不多快完工了,甚至有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已经住了进去。
  以往只有朝廷每日定时施粥,每天只有一餐。这大冬天的,天气冷,粥又稀得看得见碗底,一碗粥完全没办法饱腹,为了节省体力,除非必要,大家都窝在低矮的棚屋里,挤在一起取暖。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所改变,因为除了朝廷的定时施粥,还出现了好几户施粥的善人。
  难民营中的流民大喜过望,早早地就拿着碗排起了长队。
  傅芷璇和小岚,又叫上了冯六和马叔来帮忙,四个人从一大早就开始忙,终于在中午时把粥熬好了。
  “少夫人,接下来有马叔和冯六就够了,你看你出了一身的汗,休息一会儿。”小岚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傅芷璇。
  忙活了一上午,傅芷璇也确实累得不轻,她接过水,仰头喝下去,嗓子舒服了不少。
  “少夫人,你的左边脸上有烟灰,眼眶下方,往左……哎,我帮你擦吧。”
  小岚刚抬起手,突然听到左侧的窝棚里传来一道尖锐的惊呼:“有人上吊了,有人上吊了……”
  傅芷璇听了,蹭地起身,拔腿跑了过去。
  那窝棚就在他们的粥铺左侧,正好位于整个难民营的边缘。
  傅芷璇是第一个赶过去的,她一把掀开破布做的帘子,赫然看到窝棚里一个身材矮小,皮肤干瘪的妇人悬在梁上,双眼泛白,一副没有了生气的模样。
  旁边的地上,一个包着粗布头巾的老妪瘫坐在地,瑟缩发抖。
  傅芷璇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妇人的脚往上托,不过因为这房子比较低矮,妇人的头顶几乎碰到房顶了,很难把她放下来,傅芷璇连忙冲那老妪喊道:“快点,把绳子剪断。”
  那老妪不住地摇头,害怕地往后缩:“她……她已经死了,死了……”
  傅芷璇气结,突然,上方出现一只修长带着旧伤痕的手用力一扯,绳子断成了两截。
  这得多大的力气啊,傅芷璇惊得嘴都合不拢。
  这不是惊叹的时候,她很快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妇人平放到地上,松开她的外衣,手按在她左边的胸口处,不停地按压。
  老妪看着妇人惨白的脸色,又缩了缩脖子,不停地说:“死了,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不要按了。”
  傅芷璇不理会她,手上的动作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似乎都麻木了一般,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道抽气声:“醒了,醒了……”
  她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视线上移,正好看到妇人轻轻煽动的睫毛。
  恰在这时,又有一人喊道:“大夫来了。”
  傅芷璇连忙起身让位,谁知蹲了太久,她的腿脚发麻,一时站不稳,竟外旁边的柱子倒去,就在她以为自己必会摔个狗啃屎时,却被一只带伤疤的手扶住了。
  傅芷璇连忙趁机抓住柱子站稳,然后扭头对来人,正欲道谢,突然,那人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听到这道声音,傅芷璇如遭电殛,猛地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来人。
  作者有话要说:
  诰命夫人没实权,夫死不能改嫁,但好处也是大大滴,有俸禄,家里地位高,除非犯罪,否则不能被夫家休弃。和离也好,休妻也好,都必须要通过礼部批准才行。另外,不能被刑求,不入大牢,被冒犯了,还能罪加一等……
第26章
  来人一身黑色织金锦袍, 上绣蜿蜒盘踞的金龙, 面色冷峻, 就连声音都淡淡的,平铺直叙,哪怕是发问都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
  他容貌俊美,一身气度不凡,但这都不是傅芷璇关心的重点。
  傅芷璇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说话时那种波澜不惊的独特语气,似涨潮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撞击在她的心房,激动、不安、惊讶、喜悦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看着傅芷璇双目含泪, 死死盯着自己发愣, 连话都忘了回,跟京城那些发花痴的贵女没什么两样, 陆栖行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他要收回对这女子的印象, 用沉着冷静、大胆聪慧来形容她, 简直是侮辱了这几个词语。
  他脸上表情虽没什么变化,但黑漆漆的深瞳中却充满了不耐与厌恶, 理也未理傅芷璇,折身即走。
  见他一言不发就跨出了窝棚,傅芷璇心中一紧,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紧张地看着他, 语气艰涩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说完,人已经急切地冲了上去,却不防在快接近陆栖行时,旁边突地斜刺出一只长木仓,横在她的脖子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傅芷璇这才回过神来,冷静下来,环视四周一圈,发现这片僻静的地方不知何时来了一大群侍卫,个个身形魁梧,面色冷厉,浑身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煞气,活像那十殿阎罗手下勾魂摄魄的阴差司吏,令人望之生畏。
  “我……我想见见这位……大人。”傅芷璇急切地冲旁边的侍卫说道。
  但那侍卫却不动如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尽职尽责地拦在傅芷璇面前。
  傅芷璇没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栖行大步迈入施粥的地方,很快,有几个在附近维持秩序的官员围了上去,挡住了傅芷璇的视线,那些侍卫也如潮水般退去,再次聚拢在陆栖行身边,把他护得跟个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别想靠近,更别提一个大活人了。
  看到傅芷璇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匆匆赶来的小岚很是不解,她拿起披风披在傅芷璇的身上,好奇地问:“少夫人,你以前见过他?”
  她每天跟着少夫人进进出出,形影不离,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气势逼人又长得极好看的男人出现啊。
  傅芷璇垂眸不语,严格说来,她并未见过他,只是对他的声音刻骨铭心罢了。
  沉默半晌,傅芷璇又恢复了平常时候的模样,问小岚:“那妇人可醒了?”
  小岚点头,脸上心有戚戚焉:“醒了,只是她丈夫儿子全死了,就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天灾年,又逢乱世,这样的例子不要太多,尤其洪灾最严重的津江下游,十室九空。傅芷璇叹了口气,对小岚说:“你给她端碗热粥过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就是福分。”
  小岚点头,匆匆端起碗跑进了窝棚。
  傅芷璇站了一会儿,走过去对马上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让我来。”
  她急需找点事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免得自己胡思乱想,做出冲动的事。
  马叔年纪大了,劳碌一上午,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这会儿一身都痛,胳膊酸得动一下都难受,也就没跟傅芷璇客气。
  他走到一边,捧起一碗水边喝边嘱咐傅芷璇:“少夫人,粥烫,你让冯六盛粥,你在一旁协助他就可以了。”
  “好。”傅芷璇应了一声,安静地站在冯六旁边,帮他维持秩序,接受流民的感谢,在年迈体弱的流民快摔倒时,扶他们一把。这些事繁杂琐碎,但却需要人时时刻刻小心注意着,傅芷璇渐渐没有心思东想西想。
  拿着空碗回来的小岚回来就看到傅芷璇站在粥铺前忙活,无奈地撇了撇嘴:“少夫人脸上的烟灰都还没擦干净呢!”
  马叔看着那一张张惊喜的脸和感激的眼神,满不在乎地说:“谁这会儿还会看少夫人的脸,都盯着桶里的粥呢!”
  可不是,对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流民来说,还有什么比热乎乎的粥更吸引人。
  小岚说不过马叔,悻悻地回答灶前,继续烧火。
  傅芷璇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渐渐的适应了这种节奏。
  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变故陡生,一个才到她腰间的小姑娘,捧着盛满了粥的碗,正往回走,突然脚下踩到了石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外摔了出去。
  这粥是刚出锅没多久的,要泼到小姑娘娇嫩的肌肤上,就算不脱层皮,也够她受的了。
  电光火石间,傅芷璇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伸出抓住了碗。
  碗边溢出的粥流到她手背上,烫得傅芷璇忍不住“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就在她快忍不住把这碗丢出去时,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掌从天而降,握住了碗,解救了她被烫红的手。
  傅芷璇连忙缩回手,目光却还停留在这只握住碗的手上。
  这只手,一点都不像她以往所见过的贵人们保养得宜、白嫩如玉的手,反而布满了茧子,更惹人注目的是,他这只右手的虎口处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痕,从虎口延伸,最后没入掌心。光看着疤痕就知道当时那伤口有多深。
  发现这小女人也对着他的手发呆,陆栖行很是无语,怎么这肚子都填不饱的难民营还有这么多发花痴的女人,前一个对着他的脸发傻,这一个又盯着他的手不放。
  傅芷璇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生怕他又跑得没踪影了,连忙叫住他:“请你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听到这熟悉清越的女声,陆栖行一愣,继而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她。
  被同一个女人发花痴,虽然令他厌恶不止,不过看在这女人心地还不错的份上,他也不吝于给她个机会,看看她想说什么。
  “问吧。”他把粥递给了爬起来,还在不停抹泪的小女孩手上,冷淡地说。
  “我……”傅芷璇张了张嘴,在心里滚了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纠结惆怅,半天都吐不出一句话的模样,陆栖行以为她是故意找自己搭讪,事到临头又无话可说,再看她梳的妇人头,心中厌恶更甚。
  傅芷璇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离去,这一次,她没在去追。
  追上了又能问什么,难道她要问,你前世替我主持了公道吗?
  陆栖行的出现,提醒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烈火焚身之痛,也勾起了她心底潜藏已久的不甘和仇恨。
  是的,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季文明见异思迁,做了那陈世美,她都能平静以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要她下堂给他的娇妻挪位,她虽不甘,但也莫可奈何,可为何在她被声名狼藉地赶出季家后,还对她赶尽杀绝!
  她恨,她怒,她怨,哪怕重生了,这种恨意仍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稍微一个火苗就能把它勾出来。
  小岚看着傅芷璇发红的眼眶,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小声问道:“很痛吧,少夫人,快过来用冷水冲冲!”
  小岚关切地声音拉回了傅芷璇游离的思绪,她低下头看着红肿的手背,有些干涸的嘴唇一弯,绽放出一朵漂亮的笑容。
  “少夫人,你没事吧!”小岚傻眼了,烫伤多疼啊,少夫人怎么还笑得出来,别不是被烫傻了吧。呸呸呸,乌鸦嘴,烫的是手又不是脑袋,怎么会傻。
  傅芷璇轻轻翻动手背,若无其事地走到水盆边,轻轻把手探了进去,顺便安慰这个都快哭出来的小丫头:“没事的,不疼。”
  “都肿了,怎么会不痛呢!”小岚抹了抹泪,少夫人一定是安慰她的,她的手背都红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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