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归来(重生)——红叶似火
时间:2017-11-09 16:31:06

  “可有发现可疑人员?”
  一听这声音,傅芷璇浑身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季文明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一心想在京城谋职扎根吗?怎么又跑回安顺了?
  察觉到傅芷璇紧绷的身体,陆栖行缓缓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像是安抚,又像是提醒。
  傅芷璇冷静下来,低垂着眉眼,做出一副小媳妇的羞涩恐惧模样,紧紧贴着陆栖行,头埋在他的背后,借机挡住了自己的脸。只要不看到正脸,季文明绝认不出她来,现如今也只能拼运气了。
  好在今天老天爷似乎都站在她这边,季文明只看了她一眼,见是个肤色暗黄,行事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村妇,也没多想,收回目光望向万百户。
  万百户见了他,态度立即大变,一反刚才那副嚣张的模样,拱手行了一个军礼笑得一脸谄媚:“回季将军,没有。”
  季文明点点头,态度倨傲,高高在上:“查仔细了,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人员,否则拿你是问!”
  “下官办事,将军尽可放心!”万百户乖顺地说,顺势又问,“季将军出城可是有要事要办,尽管吩咐下官。”
  季文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一夹马腹,威风凛凛地骑马进城了。
  听到几道马蹄声擦肩而过,越去越远,傅芷璇高悬的心总算落地。
  这边万百户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他宛如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很是不爽。等季文明几人的身影一不见,他就对着城门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卖国求荣的狗东西罢了,还在老子面前摆谱!”
  离得最近的傅芷璇听闻此言,心里一丝波澜都没起。
  从刚才听到季文明说话时,她就隐隐猜到了,万百户的话,不过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被季文明损了面子,万百户心情不好,对进城百姓的态度更恶劣了,他一刀把傅芷璇的篮子掀到了地上。
  陆栖行强忍着怒气把转过身,把傅芷璇挡在身后,不悦地看着万百户。
  “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的狗眼珠子挖出来。”
  傅芷璇见了,忙扯了一下陆栖行的衣袖,然后站出来用她又粗又沙哑的声音打圆场:“这位军爷,我家夫君天生眼大,看起来一脸凶相又蛮横,他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
  一听她这幅嗓音,万百户就厌烦得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滚滚,别污染军爷我的耳朵!”
  傅芷璇连忙弯腰捡起篮子和糠皮饼子,拉着陆栖行往城门内走去。
  进了城,两人终于可以喘口气了,陆栖行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傅芷璇一眼,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有,他只是打翻了篮子,没伤到我。”傅芷璇莞尔一笑,赞道,“闻方还真是厉害,能弄出这种药。”简直是完美的护身符,绝大多数男人一听到她这难听的声音,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陆栖行不以为意:“他是斥候,这点伪装都不会,还不如回家种地。”
  要求还真是高,傅芷璇没跟他争这个,如今她有更担心的事:“我刚才碰到了一个熟人。”
  陆栖行了然:“季文明!”
  听到他肯定的口吻,傅芷璇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
  陆栖行侧过头,抛出一个惊雷给她:“因为是我让人把季文明弄到这儿来的。”
  他虽没见过季文明,但那士兵叫他“季将军”,傅芷璇又紧张成那样子,在这安顺,除了季文明还会有谁。
  傅芷璇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回味过来,陆栖行为何会把季文明弄到这里来,脸红心跳了一阵,又无奈地叹息道:“你恐怕好心办坏事了,季文明的母亲和妹妹也跟他一起来了吗?”
  陆栖行摇头:“我怎会知道?”他只是让章卫把季文明调职回来,哪管他带不带老母和妹子。
  不过他也理解傅芷璇的忧虑,遂即安抚道:“他既有此志,带没带亲人都一样。别忘了,他的祖辈宗亲都还在京城。”
  这些人都挡不住他向往荣华富贵的心,估计再加一个母亲与妹子也是多余的。
  但傅芷璇不这么想:“季文明此人虽是个自私自利,贪图富贵之徒,但对他母亲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陆栖行颔首:“我明白了,回头就让章卫去查,走吧,有士兵来了,别说话。”
  果然,傅芷璇一抬头就瞧见街道拐角处走来一队大约二十人的士兵。这些人都穿着大梁军服,路上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见了他们,无不低头含胸,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这种情况在进入了内城后并无任何的好转,相反,街上训练的士兵更多了,二十人一小队,几乎每走一两百丈就能碰到一队。
  而且这些巡逻小队若是见了生人,都会拦住盘问一番,傅芷璇与陆栖行这一路走来,已被人盘问了不下十次。
  一开始傅芷璇还很紧张,垂眉敛目,双手抓住篮子,故作害怕地躲在陆栖行后面,到了后来,她都麻木了,除了习惯性的在脸上摆出惊惧害怕之色,心里已波澜不惊。
  等到了三塘巷,他们迎来了最后一波士兵的盘问。
  “找谁?”
  陆栖行照旧拿出先前的说辞:“找小人的舅舅,他叫乌文忠。”
  打头的士兵是个识字的,他拿出户籍,翻了翻,很快找到了乌文忠此人,然后指派了一个士兵:“你领他们过去。”
  那士兵得令,带着二人往巷子里走去。
  傅芷璇见了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待会儿一见真人还不得戳穿啊,她偷偷抓住陆栖行的袖子,扯了一下。
  陆栖行反手抓住她的手,侧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莫非他早有准备?傅芷璇放下心来,跟在他身后,往巷子里走去。
  到了巷子尾部,带路的士兵停了下来,上前对着黑漆漆的破旧木门敲了敲,很快,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脚步蹒跚的老者走过来打开了门。
  “舅舅!”陆栖行木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喜色,先一步出言道。
  老者看着他,激动得落泪:“诶,兵荒马乱的,你怎么来了?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说完,他似乎才意识到旁边还站了个士兵,连忙一拍嘴巴,讪讪地解释道:“军爷,小人不是那个意思。”
  确认了陆栖行的身份,那士兵也没兴趣听这些,挥了挥手,嘱咐道:“乌文忠,城里不太平,让你外甥这几日别乱跑!”
  说完,转身就走。
  乌文忠忙弯腰答是,等他走远了这才关了门,然后领着陆栖行二人进屋。
  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两丈见方,房间也很少,就一间堂屋,一间正房,一间厢房,厨房都搭在了院子下方,上面盖着茅草挡雨就完了。再看家里的布置,也都是很老旧的物件,而且极其简单。
  老者把两人领进了堂屋,歉疚地说:“最近又打起仗来了,都没什么招待你们的。”
  原来这不是陆栖行的人。傅芷璇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陆栖行笑看了她一眼,扭头对乌文忠说:“乌伯伯客气了,今儿若非赖你收留,我们只怕就要被抓走了。”
  乌文忠收起了笑,叹气道:“王爷,现在安顺大乱,你乃千金之躯,不该来这里的。”
  陆栖行收起笑,一脸严肃地问道:“乌伯伯,究竟发生了何事?安顺为何会在一夜之间陷落?”
  乌文忠站起来,去把炉子上的水壶提了进来,边给他们二人倒水,边说:“具体的老头子我也不清楚,也就是三日前的事,当天晚上似乎发生了小规模的战争,等天亮后,街上就多了这么多大梁的士兵巡逻。”
  他的说法跟周海的一致,唯一的差别就是时间更精确。
  陆栖行不甘心,又问:“那乌伯伯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乌文忠慢吞吞地坐到他们面前,双手放在腿上,目光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老头子我都快进棺材的人了,眼盲耳背,哪还听得到什么风声。”
  陆栖行听了也不再继续追问,只说:“乌伯伯,这几日恐怕要打扰你了。”
  乌文忠轻轻摆了摆手:“我看着你长大,若非现在城里是这个情况,见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说法。只是我这儿简陋,你们自便吧。”
  然后撑着头打起了瞌睡,真的不管傅芷璇与陆栖行了。
  陆栖行似乎也对此习以为常,他领着傅芷璇进了院子左侧的那间小厢房,主动给她解释道:“乌伯伯是我父皇的贴身侍卫,随我父皇一起南征北战二十年。父皇去世后,他辞了官,回了乌婶婶的老家,也就是这里定居。”
  傅芷璇直觉这里面应该有故事,因为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这院子里完全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迹象。不过这不是她该问的,因而她只是笑笑点头。
  陆栖行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嘱咐她:“乌伯伯脾气有些怪,但人很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傅芷璇对此不予置评,她总觉得这两人的相处透着淡淡的怪异,说亲近吧也亲近,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不过陆栖行不是傻瓜,他肯定比自己还清楚,既然他不介意,还把自己带到了这里,那至少证明这个老人不会害他们。
  “嗯,时候不早了,我去做点饭。”赶了一天路,又在城里绕了一圈,傅芷璇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而这屋子里,一个是六七十岁,走路都要用拐杖的老人,还有一个是陆栖行这个估计连厨房门在哪儿都不知道的天之骄子,要想吃饭,还得靠她自己。
  等傅芷璇跨进厨房之后,陆栖行又回了堂屋,乌文忠仍旧维持着单手撑下颚的姿势,坐在椅子里,闭着眼打瞌睡,听到脚步声,他眼也未睁:“就你一人?”
  陆栖行点头:“她去做饭了。”
  乌文忠这才缓缓睁开眼,看着陆栖行,语速极快地说到:“南军有高层叛变了,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让梁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安顺。”
  这一点陆栖行已经猜到了,他又问:“乌伯伯可知是谁叛变了?”
  乌文忠摇头,神色有些黯然:“不外乎那几人而已。”
  静默片刻,他缓缓阖上眼道:“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巡街那里认认人,以后你白日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出。”
  如今街上管得严,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还有负责每一条街道巷子的巡街,若是发现生人,他们可以不查先抓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于是吃过晚饭,傅芷璇就跟着陆栖行踩着暮色出了三塘巷,在巷子口那一户朱漆门前停下。
  乌文忠上前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面向憨厚的青年走了出来:“乌老伯,是你,进来坐!”
  乌文忠摇了摇头,指着傅芷璇和陆栖行说:“不用了,阿杨,我是带人来与你认识的,这是我的外甥傅行和他媳妇儿。他们特意来看我,现如今不允许出城,他们得在这儿住一阵子,以后麻烦阿杨你了。”
  青年扬眉浅笑道:“乌老伯客气了,大家都是相亲邻里,应该的。”
  乌文忠又给他道了谢,几人转身,忽然看到街上过来一大群被将士兵押着的女子过来。
  这些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面无表情,路边有两个偷溜出来玩的小孩捡起小石头就往她们头上扔去。
  押送的士兵见了,不但没阻止,反而发出幸灾乐祸地笑声。
  似乎是受到了大人的鼓舞,两个小孩更来劲儿了,拿着石子追了上来,嬉皮笑脸地砸了过去。
  “啊……”落在最后的那女子不幸中招捂住脸尖叫了一声。
  傅芷璇下意识地望了过去,一眼就看到被砸中的赫然正是赖佳。
第72章
  傅芷璇发现,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 赖佳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形销骨立, 眼神暗淡,毫无光彩。那颗石子擦过她的脸,在她的眉骨处带出一条半截手指上的血痕, 她除了刚开始尖叫了一声后就再无反应, 只是低垂着头捂住伤口, 安静地跟在那群女子后面, 默默地往前走。
  这哪还是曾经那个眉飞色舞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 除了今天这道新伤, 她的嘴角、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些旧伤, 其中尤以嘴角最明显,乌青的一团, 看得人触目惊心。这还是露在外面的,谁也不知道, 那身麻布衣服掩盖下的身体上带没带伤。
  傅芷璇转过身,背对着街道,故作好奇地问道:“阿杨哥, 她们这是犯了什么错吗?要被押进大牢?”
  阿杨瞥了这些毫无生气的女子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声说:“这些都是犯了事的女子,要被押解去做营伎。”
  傅芷璇目露震惊,随军做了营伎, 不是无辜被杀害,就是老死边关,悲苦一生,至死方能解脱。
  傅芷璇看得不忍,赖佳固然算不得传统意义上的好姑娘,她爱慕虚荣,不知廉耻,天真愚蠢,但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沦落到这种悲惨的境地,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阿杨哥,你可知道她们犯了何事?”傅芷璇又追问了一句。
  阿杨摇头,苦笑道:“这就不知了。”
  几十个,看起来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犯什么逆天大罪?古往今来,女子被贬为营伎,多是父兄丈夫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进而连累家中女子。但赖佳显然不是这种状况,他们今天才在城门口看到了意气风发的季文明。
  丈夫春风得意,小妾却沦为营伎,傅芷璇一想季家的情况,大致也就猜到原因了。钱珍珍可不是善茬,安顺又是她的地盘,到了这里赖佳孤立无援,还不得任她搓圆捏扁。
  说到底,赖佳也不过是走了她前世的老路而已,唯一的不同就是,赖佳是上赶着自己送死。
  因为无意中看到了赖佳的这番遭遇,傅芷璇的情绪变得很是低落,等回了家仍愁眉不展。
  陆栖行看她自阿杨家回来后一直情绪不佳,以为她是同情这些女子,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古语有训,军中无女。营伎历来为我朝所不容,放心,等梁军被赶出安顺,她们就能归家了。”
  傅芷璇不想瞒他,苦笑了一下说:“今天这群女子中,有一个是我的熟人。就是被打到脸,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她叫赖佳,也就是季文明的那个小妾。”
  陆栖行狐疑地拧紧眉:“季文明的小妾?她怎么可能被充为营伎?”
  傅芷璇知道他的疑惑,索性一笔带过赖佳不光彩的上位史,重点说了一下钱珍珍对赖佳的仇视。
  “钱珍珍生于安顺,安顺参将钱世坤是她的父亲。赖佳不过是一个屠夫的女儿,现又远离家乡,娘家人也没办法给她撑腰,她哪是钱珍珍的对手。不过由此可见,钱珍珍最大的靠山,钱世坤应该还手握大权。”否则,她哪有闲工夫处理这么一个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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