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路时间, 他已经赶紧下了车。
林沁不像往日般随意，她迟疑、犹豫又别别扭扭走过来，然后说：“晟炫，你是有女朋友的人，现代社会，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正常，偶尔出去吃一次饭，因为校长的拜托要确定我平安无事，都说的过去。但说到底，咱们俩的工作学习没有交集，真的就没有频繁见面的必要。”
晟炫觉得她应该以前接触的都是同学，有自我兴趣的人也从不会无聊，所以她找不出一个要和自己继续见面的原因。
加上自己还有“女朋友”.....
他说：“你想太多了，我没女朋友。你那天跑太快，我话都没说完，我家里人的意思想安排我结婚，但我和王欣然都觉得这年头谁还流行包办婚姻。我们都已经不约而同和家里摊牌了。”
林沁说：“不是呀……大家都意识到快要阶级固化，结婚现在越来越多人都是找门当户对的，我有观察过的。”
“你才认识几个人。”晟炫说：“你觉得你见过了很多人，不过大多数的人，你见过又了解多少？小学中学大学，我算你认识全校的人，加上你父母亲友，朋友的朋友，你认识两万个人吗？”
林沁面露诧异，捂着心口说：“……竟然觉得传统认知受到了挑衅。”
晟炫说：“我是看大数据的人，这个数字已经算上了从小到大给你看病的医生，有过一次交集的政府工作人员，比如给你办身份证的，打预防针的。”
林沁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何况这些人里面，你又真的了解几个？”晟炫趁机转身从车里拿出蛋糕盒，递过去：”所以人要交朋友，特别是你这行，多认识朋友便于你观察人，以后好上戏。”
林沁显然极之赞同这个说法，手指点着他，毫不吝啬地表扬道：“有见地！”
晟炫打开蛋糕盒：“大家都是年轻人，我这朋友才开的蛋糕店，我今天去，这是白送的。”
那小蛋糕，都是小小的，精致又漂亮。
林沁极其稀罕地趴到盒子上，惊喜地问：“你这朋友的厨师是外国人吗？”
晟炫想了想他爸的法籍厨师，又想了想林沁开学演讲的内容，很有技巧而充满爱国气质地说道：“……已经入中国籍了。”
林沁立时目露赞赏……看着他，用眼神表达了对她交友品位的肯定。
晟炫的意识流里听到了游戏里哗哗上分的美妙声音。
俩人之前的不快，好像一下过去了。
他选了一个心里知道很潇洒的姿势靠在车旁，和林沁开始聊天。
“你今天怎么样？”
林沁吃着蛋糕，看着“玉树临风”靠在车旁的“有钱人”，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晟炫来的时候她是做“妃子专业户”
但这次见面她降级成群演了，这太没面子了。
于是她把蛋糕一口塞嘴里，很欢乐地说道：“哇，今天的戏太好玩了，可以和两百个年轻男的一起穿情侣装呀。”
晟炫非常肯定，她今天好像去国共抗战的戏里当群演，就是不知道，这二百个和她穿情侣装的是“国.军”还是“共.军”
算了……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笑着拿起一块蛋糕递给林沁，佯装听岔了，笑着说：“演得唐朝公主吧，有二百个面首的……难道是山阴公主？”
林沁咬着蛋糕，眼睛瞪得好像见了活妖怪……
二楼窗子猛然打开，包租婆在上面喊：“林沁，你下楼怎么不带电话，梁哥找你。”
一条街的人，明着暗着打量晟炫的路人，全都齐刷刷看林沁。
林沁赶紧给晟炫说：“让她这么一喊，我都觉得自己已经红了，真是不可思议。”
“这蛋糕你拿着吃。”
林沁道了谢，抱着蛋糕盒跑上楼去了。
她拿了手机，抱着蛋糕风驰电掣跑到梁哥那里。
梁哥一看她抱着蛋糕盒，就说：“看来你也已经收到了风声，潜规则的事情看来过去了。估计严向艺帮你求了情，之前跟组的那边通知你过去，那个‘冠绝后宫’的角色，还给你了。”
林沁放下蛋糕盒，打开盖子，吃了一块。
又一想，打掉梁哥伸过来的手：“别吃！快，发动你的朋友圈，找找严向艺在什么地方，这蛋糕送给他好了。”
话音没落，手里的那块没了。
梁哥吃着说：“你，不许吃甜的。谁和你这么大仇，给你吃这么多蛋糕。吃完都长脸上了，去跑楼梯去，明天要上戏了。”
林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转身跑去……跑楼梯去了。
***
次日，金宴
晟炫找的介绍人是金宴的老板，人称乔公子。
落座寒暄了几句，乔公子就对他说：“这都是关
系，我昨天打电话给郭导，今天都能约到。所以自己人，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说完又对旁边的导演说：“郭导，晟炫是我的好朋友，之前我给你也提过他。我俩从小就认识。”
晟炫知道这个郭导属于第五代导演中不上不下的，虽然出名的作品不多，但因为自己有原则，也没拍什么烂片。来之前他搜过。
郭导演应酬地笑了笑。
乔公子说：“晟炫有个朋友是演员，非常喜欢演戏。”
郭导闻弦知意，每年为这种理由找他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这个是黑.客，可不敢轻易得罪。
他说：“这好说，对方的简历我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角色。”
晟炫把林沁的简历递过去，这份是他做的，可比林沁的那份要好的多。
郭导一看就懵了，里面还有学校档案处应该有的东西。
他装着没有看出来，又看了看里面获奖的资料。
更是……
这人是学霸呀，可就算是学霸也不代表会演戏呀。
演戏是专业性很强的东西。
他点着头说：“呦，已经入行了。那回头我见见人再说吧。看这学历，非常有潜力。”
晟炫对林沁自信心十足，觉得这话应该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这顿饭，宾主尽欢。
郭导一上车，就给他的副导演说：“这女孩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什么人？”
都是同行，副导演要打听一个有名有姓的群演，简直毫不费力。
两个电话，就知道人正在上戏。
遍地熟人，这副导演直接就去了。
***
今天是林沁第一天正式上戏，昨天收到消息想和严向艺道谢，可惜严向艺没在，今天到了剧组，没想到严向艺主动就来看她。
这让她觉得很温暖，和之前的感觉一点不一样。不止是严向艺的没有架子，还因为他来看她的一片好意。
严向艺自然给季少童打过电话，季少童那边顺水推舟，他就理所应当把功劳归于了自己，至于季少童说的“误会”......他觉得，那当然是不能信的。
他个人绝对相信季少童是趁机在教训林沁。
于是他和林沁说：“之前的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不要有压力，这个剧组的人我也认识，这个妃子的角色我相信你一定能演好。”
林沁很真诚地谢了他，换了新戏服的她，画着祸国殃民的艳妃妆，造型师审美在线，非常对得起严向艺这几句安慰。
她说：“这剧一看也是用了不少心思，能上这样的戏我也很高兴。”
她笑起来和颜悦色的，严向艺也觉得俩人熟了很多，让她站起来打量她的戏服。这衣服是淡黄色，胸口位置有点低胸，看得出林沁的身材很扎实，但他自然没有盯着林沁的胸看，而是拿出手机和林沁合了个影，这样回家可以慢慢看。
装起手机又和林沁闲聊：“这戏架空的，所以人物可以随便穿黄颜色是吧？”
林沁左右看着自己晃动的裙摆说：“应该是的吧……我还没拿到剧本，等看了具体演什么，我再和你讨论。”
严向艺其实不太确定人家会不会给林沁完整的剧本，因为她太“微不足道”了，但看林沁一副心无旁骛，单纯欢喜的样子，他就觉得，他得做点什么。
“我那还有点事，换个时间咱俩约吃饭。”
林沁欢天喜地地和他挥手再见。
他从林沁那离开，立刻就去了找副导演，走到中途的时候，他觉得不能只嘱咐给林沁剧本。之前季少童还打压过林沁……这世上好人多，但是这行里捧高踩低，狗眼看人低的人，更多。
剧组的人都知道他有后台，有关系，明星属性也明显，就算现在没全点亮，那是迟早的问题。所以都分外热情，说了几句闲话，他就趁机和剧组的人说了剧本的事情，又顺便交代：“季先生和她也认识，之前是逗她玩，你们可别忘了多照顾……”
剧组副导演好几个，负责不一样的事务，并不是每一个都可以和导演交流，而季少童只和制片人，导演来往。所以这种嘱咐，技术上是天衣无缝的，林沁会得到下面人照顾，至少不被欺负，季少童也不知道有人狐假虎威。
但是问题是，来了个想了解林沁情况的外人。
郭导的副导演打听了一圈，就回去和郭导说：“听说她和季少童关系不一般，和严向艺关系也好，那人周围替她打点。”
郭导说：“那她都有关系了，怎么还托人？”
“那也许是那个叫晟炫的被她骗了呢，我去看过人，长得妖里妖气，身材还超级好。”
他用心照不宣的动作在胸部比了比，又两手比了一个球形……
郭导问：“艳星？”
“绝对够艳星标准。”
郭导想了想，语气有点同情地说：“这就是理工男的悲哀，你看看，没有见过漂亮女的，随便认识一个，就被糊弄了。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剧组八面玲珑。还辗转托关系让咱们照顾……真真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夏听音
副导演点头附和，俩人都觉得自己解码的剧情才是最真实的。
“那您还给她机会吗？”
郭导沉吟片刻, 说：“……还是再看看吧。”
另一边, 林沁已经换了装扮。
这会穿着件白色的裙子, 冰清玉洁地坐在水畔，仙子一样在弹古琴。
季少童和几个人过来，远远看到那女孩在弹琴, 虽然也没多好听，但胜在是真的自己在弹。他问旁边人：“这是谁？”
旁边人立刻说：“这就是林沁。”
季少童皱着眉头, 这种换一身衣服就不认识的情况，对他而言不多。
他的助理已经得了讯迎出来, 一看他就喜眉笑眼凑过来。
“你来的正好。”季少童看着林沁的方向：“她这是干什么？之前安排的好像不是这种角色吧？”
“对，对，那不是她的戏服, 她正在试戏，这是给里面一个妃子做手替的, 弹琴。”
季少童一秒钟都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好：“她还会弹琴？”
“那不正弹呢。”助理的眼睛都快要笑没了：“还有更好的事。”
“说。”
“给里面的所有妃子做手替！——这次捡到了大便宜, 有了她, 这剧组妃子们的琴棋书画她全包了。”
季少童：“……”
这事他有点小冲击, 想不通, 拿出烟来回身，后边人立刻给他点上。他深深吸了一口，转向他的助理，手点了点他助理的肩膀：“……那你安排她这么多工作机会之前，有没有提, 让她先给诗柔去做手替？那边等着呢。”
“我当然知道。”他的助理搓搓手：“可那边不急，离杀青还早不是。”
季少童叹了口气：“你没说？”
他的助手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说：“说了，其实是那边剧组的副导演直接叫的她，她说她不去。”
“不去？”季少童冷笑，“她还会摆架子，那你和她解释之前的误会了没有？”
“没。”
“现在就去！”季少童说完抬脚就往导演那里去，路过他的时候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说的现在！”
助理蹬蹬蹬就往林沁那边去。
桃花从树梢飘落，落在水边，琴上，玉指纤纤拨动琴弦，震落花瓣。
双手按在弦上，音震着慢慢淡去，随水而去。
助理连忙应景地随便拍了几下手，就蹲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林沁商量道：“导演刚刚说没问题，咱们剧的手替都交给你了。”
林沁看向他：“您不是剧组的副导演，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她化了妆，长长的睫毛，眼线，脸白得像白瓷，飘着动人心魄莹白的粉，那简直是言语难述令人觉得漂亮的一种颜色。
助理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错开目光说：“我是季少童先生的私人助理，叫我小贾就行。今天来是特别找你的，那晚上的事情，希望和你说一下。”
林沁的手收回去，合着轻放在腿上，以一种古代女子该有的端雅姿态坐着，盈盈望着他说：“我入行之前和自己说过，绝对不会向潜.规.则低头，不会去饭局陪人吃饭，更不会随便去拍裸.露的戏，就算工作机会因此变得非常有限，我也不会放弃。”
助理小贾呆了：“潜.规.则？那晚上，你死活不喝那酒，是因为以为有人要让你陪吃饭？”
“不是吗？”林沁微扬下巴，淡然地说：“底线是不能退的，退几次，那边界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如此大义凛然，傲气十足的态度，实小贾在令人无法说出，你其实自作多情了，没有人想潜规则你。
人家毕竟是个18岁的孩子……
小贾说：“这你放心，你说了心里话，以后我们这边再也不会安排你这些事情。你好好演戏就行，把该替的东西都给咱替到，我保证再没有人让你去陪酒。”
林沁望着他，好像不大相信。
“是不是怕我骗你？”
林沁摇头，慢吞吞地说：“季先生是大投资人是不是？”
“原来怕他呀。”小贾一拍胸口说：“那更不用怕，我给你说。——季先生身边女人超级多，根本不缺你这一个。”
林沁好像终于释然了，露出笑意，旁边的小牙明明不是虎牙，竟然都笑出了虎牙的纯真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