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向艺搭着林沁肩膀,把她推上了楼。
台阶并不多,林沁上去,看到季少童脚上的皮鞋干净异常。
季少童靠在栏杆旁,上下打量她,而后说:“是不是还长个子了?你几岁了,还长个?那是不是之前做的衣服不能穿了,又要剧组多花钱。”
他转身进了包间。
严向艺靠近林沁,小声说:“我最爱和他吃饭,永远有人买单。”
那语气像两个商量坏事的小孩。
林沁给逗笑了。
季少童已经落座,他对严向艺说:“怎么你还怕她生气?我记得她最好说话了,去了医院的事情,到了她那里都是‘没事,没事’。”
林沁脱了大衣递给服务员,自己也坐下。
严向艺说:“那今天就不让她喝酒,免得又要去医院。”他说完看向林沁:“对了,你现在还没到法定喝酒年龄是不是?”
林沁说:“是呀,法定喝酒年龄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先到了。好奇怪的法律。”
严向艺定神想了几秒,一拍桌子说:“是哦。两国的法律这样混合看,真是没道理呀。”
季少童抽了口烟,笑了。
他看着林沁问道:“你回来有什么打算?”
林沁说:“先还债,其余的还没有。”
季少童点了点头,说:“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现在影片宣传都要卖CP,你和严向艺如果出CP的说法,你会不会反感?”
“这怎么能般配呀!严向艺那么大牌。”林沁看向严向艺:“对了,刚刚楼下那个人是谁?他怎么认识我?”
“认识你有什么奇怪?”严向艺说:“你在网上也是蛮有人气的,你不知道?”
林沁毫无方向感地说:“网上,什么网?”
她这个反应完全出乎季少童和严向艺的预期。
那外行的表情,让他们俩有点拿不准要怎么解释。
严向艺尝试说:“视频网站,微博……搜索引擎排名……”
林沁端起茶杯,心里很茫然,表面还端着成人的社交范,也不知道该再问什么,就没再说话。
她其实就是爱演戏,别的事情完全都没注意过。如果这俩人和她聊《六月河》的剧本就好了。
严向艺说:“……我以为你知道呢。很多人很喜欢你,你以前当群演的时候……”他翻出视频给林沁看:“你看,妃子专业户的视频,你以前替身,手替的片子都已经出来,还有技术分析……”
他看着林沁说:“连咱们之前那个片花,后来戏真正开播的时候,也有你单独的片花。”
林沁凑在手机前面看,看到很多人喜欢她,也觉得开心。
她说:“我没想到这一天,我都不知道,一点不知道。”
严向艺侧头看她。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长头发,披着,这样说话的语气,又和气又亲切。
严向艺说:“你这样怎么行,一个人的成功,只用得上百分之十的专业。”
林沁抬头,定定看他。
季少童说:“她不知道,但她未婚夫应该比较清楚。”
林沁推开手机,坐直了,又定定看季少童。
大家不说话的时候,包间顶上的换气扇嗡嗡嗡地响。
季少童说:“你自己大概不清楚,回去问问你男朋友就知道。他给你用的团队我也认识。”
林沁完全没有想到,她刚刚以为喜欢自己的那些人,都是被人骗来喜欢自己的。
那些宣传她的,吹她的人,带了节奏,才有不明真相的人喜欢上她。
她忽然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严向艺是完全不知道这事情有什么不正常,还和季少童商量着后面应该怎么开始宣传。
戏还没有开始拍,怎么宣传已经放在头等大事。
比剧本重要,
也比怎么拍更重要,
她学了两年,没人提到她学的东西可以有什么用......
林沁坐在包间里,忽然觉得有点孤独,她想念闫曦樟。
想念以前和闫曦樟一起工作的时候。
她什么也不用管,不用配合,只要演好戏就行。
季少童和严向艺说着和院线方面的事情,那些院线分成什么的,林沁更是闻所未闻。
她以前觉得在剧组,让人发现她有演技就行。
后来发现这行还是要靠脸先说话。
她赶紧刷脸加实力的时候,又发现要靠的始终是关系。
如今,她有了有实力的男朋友,家庭背景也暴露,却发现,大家愿意真正带她玩了。
可所有人都在玩着,她看不懂的资本游戏。
其实她从头到尾只是想演戏而已……到底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呢?
第55章 夏听音
林沁懵着圈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她才想起来,晟炫没有找她,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更没有去接她。
不止如此,他甚至没有在家。
这人是想造反了。
晟炫的房子特别大, 一个人的时候, 显得地板都干净的过分, 不过林沁没有想打滚, 她直接回自己屋,拉着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行李,就准备“离家出走”。
刚走到门口, 就遇上开门正进来的晟炫。
晟炫看着她手里的行李箱,合上门心惊胆颤地说:“你去哪儿?”
林沁说:“你是不是找人在网上故意吹嘘我?”
晟炫没有纠正这个措辞上的问题, 放下车钥匙, 弯腰过来拿她手里的行李。
林沁后退一步:“为什么不说话?”
晟炫拿了个空, 赶紧转身把门先锁上。
林沁转身去沙发上坐, 行李箱跟着她,在地上弯出一段充满活力的线条。
“快说。”
晟炫几步跟过去,脱了米色的风衣扔在沙发上, 他在林沁旁边坐下,故作轻松地翘起腿,单手搭在椅背上说:“你听谁胡说的,说的别人好像都没有判断能力一样。”
林沁说:“季少童说的, 他说你用的团队他也认得。”
晟炫停了一下,而后很淡定地扯谎说:“那可能是吧,这些事情我没有管过,爸爸的公司有人处理。”
林沁转头看他,他立刻紧张,就右手挽着袖子,一层一层,直到衬衫袖子挽到手臂中间。
他说:“晚上想吃我做的饭,还是出去吃?”
本来他这么说没有错,但因为太没有底气进行眼神交汇,也就少了说服力。
林沁说:“你这样子陌生极了,还装模作样说不知道。我不想吃饭。”
说完她又觉这两句说到一起不大对劲,好像说出了,“我看见你就饱了”的效果。
但没想到晟炫纠结的完全不是这个方向,他出乎林沁意外地继续扯着谎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明天带你去公司。”
林沁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否认,毫不留情地地说道:“省了吧,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要强迫下面人说假话,你不嫌丢脸,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你爸爸公司搞重工业的,又不是文化公司?”
“不能转型吗?爸爸下面要弄家控股公司,专门投资影视。”
林沁说:“那就是说你现在要通过控股公司,开始投资影视了?”
这个我朋友就是我系列,和我爸爸的公司就是我公司系列,让林沁粗暴的揭露了。
晟炫觉得她非常不懂包装。
本来挺高大上的事情,干嘛要揭底。
但他当然不敢纠正,就站起来走到厨房,开放式的厨房,料理台上大瓶的矿泉水。
他心不在焉倒了一杯,走到林沁面前,递给她。
林沁正好渴了,接过去,喝了一口,差点没冰死她。
晟炫好像终于想好了怎样转换话题,就说:“你怎么不问我,我今天去了哪儿?”
林沁说:“你现在事情多,我怎么能知道你去哪儿?”
晟炫在她身边坐下,抬手搂着她晃了晃说:“这话里怎么有醋味,我去找我爸了。”
林沁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去告状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没有成功,不然肯定要说教自己。
抬杯子无意识喝了口水,又把她冰了下。
她把水放到茶几上,就看晟炫抬手去拿她的那杯水,仰头一口气喝了半杯,才说:“之前的事情算我不对,你要去上他的戏就去上。”
林沁看了看那杯子,又看看晟炫,那么冰的水,他灌下去都没反应,这是心里装着多少心事呢。
她站起来说:“回家见你爸,被你爸骂了一顿吧?”
晟炫仰头看着她。
林沁说:“是不是你爸说,你现在才不同意,两年半以前干什么去了?”
晟炫微微变了脸色。
林沁又说:“是不是你爸还说,既然做了决定,就一言九鼎的走下去,做人要言而有信?答应人家的片约,那是要履行合同精神的。你连这都不懂,做的什么生意。”
晟炫一下站了起来,有点恼羞成怒地说:“你找架吵是不是?”
林沁伸手提上箱子说:“我才懒得和你找架呢,我知道我都说对了。而且你爸一定没有说,你这么努力上进,不过是为了把我栓到你身边,说什么为了我好,还不是为了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以前说的那么好,现在都变了。”
她提着行李一动,晟炫急速冲到门口,林沁却反而向卧室走去,快步到了房间门口,她站在卧室门口回望扑空在门口的晟炫,毫不留情地补了句:“还有呢。我从来没有变过,改变的只是你的态度:你是现在对我要求不同了而已,也许经过了两年半,你的爱情,也已经从耐性上表现了出来!”
说完她转身进了卧室,并且顺手锁了门。
很快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晟炫的声音透门传进来:“开门!”
林沁把行李箱放到一侧,坐在梳妆台前面不紧不慢地卸妆。
“开门!”
她对着空气说:“Alex,音乐!”
屋子里就响起了音乐。
敲门声很快变成了背景噪音。
渐渐,外头的人不敲了。
林沁没有洗澡,没有洗脸,卸妆之后直接换了睡衣上床,连饭也没有吃。
而晟炫也没有试图把门弄开,或者在外头一直叫她。
后来他就一直无声无息着。
这样,林沁本来稍稍要落下的火气就又升了起来。
这件事是两年前就说好的,晟炫当时什么都没说,不过是因为当时才订婚,心热,现在过了两年多,他对她的要求就不知不觉变了。
她第一次思考夫妻感情变化的问题,又忍不住有点伤心。她千里迢迢回来,才第二晚,他就没有了哄她的耐心。
他以前对她真好,让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纵然不见面的日子,他对她的亲密也是无处不在。
现在,爱情就变成了控制,他等了两年……觉得他自己长本事了,可以对她提要求了。
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又想到,她当年计划退学,也是差不多布置了两年多,要迁户口,并且要迷惑家里,让他们相信她真的也很期待上大学。
所以说两年半,真的是很长的日子。
手机在包里响,她懒得动,过了会,还是开灯爬下床,拿出手机来看,有点失望。
上面是严向艺发来的短信。
“明天记得准时,还有周末一起吃饭的事情别忘了。”
林沁拿着手机钻进被窝里,今天严向艺告诉他,严向艺和季少童的妹妹方诗柔成了一对,所以想叫她和晟炫一起,私下吃个饭。
她从严向艺当时的语气中判断出,因为方诗柔以前和她的误会,所以方诗柔也许心里也有不自在,不想男朋友和她对戏,才约她见面,想化解以前的那些小误会。
她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外面静悄悄的。
她和晟炫在吵架,怎么约他去?
她揉着被子翻了个身,对着外头的玻璃,她想找人说说话:严向艺有女朋友还要和她炒CP,现在的宣传,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而且她觉得两年半毕竟是很长的时间,更何况在这个圈,现在都是IP化,从这个词被造出来,现在是半年一个样。
她用手机翻着里面的电话号码,在她舅舅家的号码上犹豫,以前还可以和外婆聊个天,现在这些东西,她外婆也听不懂了。
她把手机塞进了枕头下面,持续着生气伤心的状态,不一会,就气睡着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独自”在床上。
这下可不得了,她翻身下床,冲出去一看,晟炫正在厨房做饭。
她站在房间门口就想,那些出轨的男人,都是从心安理得让老婆一个人生闷气开始的,因为他已经不在乎自己会伤心。
她回到房间,左右看看,也没有找到顺手可以砸人的东西。
就钻到衣帽间,挑了一身特别漂亮的衣服穿在身上。
照镜子的时候她在想,还好自己年轻,还可以再漂亮三十年,他敢惹自己,自己就穿漂漂亮亮的出门去。
果然,她穿着一身白色套装出去的时候,晟炫眼睛都直了。
她心里美极了。
结果晟炫转头看了看窗户外头,而后说:“玻璃密封太好了,你没发现下雨了呀?”
林沁看向大窗,被雨水冲刷着玻璃的景象震住,本来想嘴硬说下雨也可以穿裙子,但冲到室外温度计前面看了看,就觉得还是算了。瞪了晟炫一眼,回去换了一身。
出来的时候,晟炫正把铸铁的单柄锅放在桌上,没事人一般笑着说:“吃饭,吃完我送你去片场。”
林沁想到昨天他没有追自己,也没有送自己,更没有找自己,没有接自己,还不哄自己。
就很生气地,去把愤怒变成食欲,吃了三颗鸡蛋做成的烘蛋饼,里面还有各种香肠,培根,所以吃完后觉得非常撑。
她秉承吃饱了撑的容易找事的原则,决定不和晟炫吵架了。
结果没想到晟炫说:“昨晚想着你要上新戏了,需要控制饮食,晚餐就没有叫你。你早上吃这么多,昨晚上白挨饿了不是。”
林沁拿着餐布擦嘴,而后左右慢慢走着,忍了。
也许是她不说话,让晟炫觉得了某种软化的迹象,于是他又说:“我也想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没有和你说过,所以不应该怪你。你想去拍戏就去,反正最后一次,以后拍自己家的戏。”
林沁手里攥着餐布,心火蹭一下上了天,她说:“你什么意思?我以后不能接别人的戏了吗?”她昨天想到和闫曦樟工作愉快,还想着给闫曦樟打个电话呢。
谁知晟炫说:“那当然,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你昨天提到我爸,那么我告诉你,这也是我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