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冽闻言眼底微松,“商玦那人……我看不透,可他却似乎对我有些善意,这倒是教我意外,不过这又怎样,说到底他与你相识不过几月,你若真的就此信了他才是奇怪。”
顿了顿,君冽又道,“你们的婚书要送去镐京了?”
朝夕点头,君冽又有些迷惑道,“若镐京真的赐婚,并为你们定下婚期,你又当如何是好?皇室的旨意不可能违抗……”
朝夕扬眉一瞬,“不可能,皇室怎可定下婚期?”
君冽摸了摸下巴,大殷速来信奉婚嫁天定,但凡王室婚仪,都要由本宗族大行祭祀仪式才能定下婚期,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也的确没有皇室替王室子女定下婚期的先例,他失笑的摇了摇头,“好好好,是我多虑了。”
说着他忽然转头看向门口,“我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门外已经有敲门声,敲了三下便停住,君冽站起身来,“走吧。”
朝夕早就想离开这里,转身往外走之时又往那窗棂看了一眼,外面舞台之上的女子一定已经被人带走了,只是带走她的是谁呢,坠儿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将风帽一戴,那门便开了,带路的依旧是先前那个灰衣侍奴,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走到了那机关笼旁抬手一请,君冽带头走过去,朝夕几人跟在了他身后。
铁笼关上,下降,几人又回到了那间小室,只是和先前不同,那带路之人领着他们走的那扇门并非来时的那一扇,甬道之中的窒闷感让朝夕有些不适,她也不曾多问,一条十多丈的甬道走到尽头,却又是一道机关铁笼,几人进去,上升,等走出铁笼之时是一条漆黑的走廊,朝夕已经远远的听到丝竹声,想来是又回到了早前进来时的那座画舫。
那灰衣人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而后又回身入了铁笼,他很快的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深洞之中,仿佛本就是生活在地底不见光之处,君冽扬了扬下颌,“走出去。”
几人顺着走廊弯弯绕绕走了一阵,果然又回到了画舫二楼,有画舫的侍奴上来迎接,朝夕几人再回头之时那走廊却竖起了屏风挡住了去路,远远地能看到肆意玩闹的酒客,朝夕眯眸道,“这里人多眼杂,我先走一步,你随意玩乐,不过小心为上。”
朝夕说着就要走,君冽哼一声,“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君临,你竟然不让我去你的公主府,这等风尘之地岂是我所爱,你要回去,带上我一起……”
这等话若是别人说也就罢了,放在君冽口中实在是贻笑大方,朝夕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在淮阴之时便爱蜀女,这里的蜀女想必更得你心意,我走了……”
朝夕说完真的就朝大门的方向走去,君冽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可看着她的背影只得叹息的摇摇头,朝夕下楼,出门,坐上马车,轻启薄唇,“回府。”
夜色如墨,马车又快又稳的在街市之上驰骋,朝夕摇摇晃晃的靠在车壁之上,脑海之中只有“巫族”二字压得她有些疲惫,双眸一闭,那酒劲儿竟然一时上来了,朝夕是善酒的,虽然不是千杯不倒,却也不至于两杯酒就让她失了清醒,那酒劲儿绵绵的,身上有些热,却也算不上难受,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府中人是否已经发现她出府了!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公主府后门,下车,开门,入府,走在寂静无声的公主府回廊之上朝夕的心才微微安定下来,从后门一路到主院,一切都如她安排的那样周全无人打扰,可直到她踏入院门的那一刻,她心中陡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正厅之中亮着灯,子荨却没有等在院门口。
朝夕眉头一皱走过去,虚掩着的厅门他没推便开了,门一开,厅内坐着的人赫然映入眼帘,子荨一脸难色的站在那人身后,看着她回来先是惊喜而后又一脸苦相。
这里到底是她的地方,朝夕直了直背脊,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可刚走进来一步,坐着的商玦便敏锐的开了口。
“你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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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脑洞好大o(╯□╰)o
第068章 帮我更衣
商玦安坐在主位之上,屋内微黄的灯火映在他脸上却照不进他眼底分毫,他的眸依旧漆黑如墨,看起来又冷又沉,而他面前那杯茶已经冷透,显然已等了许久。
眉头一皱,他敏锐的道,“你喝酒了?”
朝夕脚步一顿,被他这带着质问的语气弄得话语一顿,而他那目光看着,她竟然心底微虚,直了直背脊,她一边解开披风一边朝内室走去,“殿下何时来的?”
坠儿跟在后面,接过披风搭在了衣架之上,一回头,商玦也跟了进来,子荨跟在商玦之后对她眨了眨眼,坠儿便心领神会的和子荨退了出去。
内室瞬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朝夕有些累,知道商玦进来也未出声,只按照往常的惯例先净了手才去看天荒琴,这琴她每日都擦,已经成了习惯,商玦静静的看着她的侧影,目光越发暗沉。
“凤朝夕,我在问你话。”
连名带姓,商玦连名带姓喊她的机会可委实少见。
朝夕神色淡淡,“我听到了。”
商玦蹙眉走过来,“你喝酒了,和谁?”
朝夕回来巴陵之后便极少出门,今次不仅避开了他留下的眼线出门了,且还去喝了酒,她可不是能一个人喝酒的,她出去必定是见了人,且他推测,见的多半还是男人。
男人……呵。
商玦眼神逼人,朝夕擦琴的动作却越来越慢下来。
商玦似乎有些微生气的迹象,倒也不是她故意不答话,实在是……实在是此刻的她有些难受,适才在马车上就生发的酒劲儿这会儿更浓烈了些,她身上有些热,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那酒的名字她不知道,虽然的确烈了一些却不至于让她真的喝醉,难道她现在已经不胜酒力到了这个地步,朝夕咬了咬牙,怎好在商玦面前失态?!
朝夕不答话,商玦又走近一步,“我在问你话。”
语气幽沉,似乎她不答话他就真的会生气……燕国世子会生气?
朝夕抬眸看了商玦一眼,唔,他面上固有的从容闲定似乎真的去了七分,那紧抿的唇,微蹙的眉,还有那双锐光逼人的眼……好像真的有些生气了……
胸口热烫,适才咽下去的酒味儿从胃里一路又涌了上来,让她脑袋昏沉更甚,她摇了摇头,低头去看手中天荒琴,生气?生气又如何?
一根一根的擦过琴弦,一弦二弦,三弦四弦,五弦六弦,七弦八弦……咦,怎有了第八弦?朝夕眨了眨眼,天荒仍然只有七弦,哦,是她眼花了……
她竟然会眼花!莫非她真是喝醉了?!
朝夕低着头慢悠悠的擦琴,一副全然不理人的样子,商玦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神越发迫人,“是谁让你喝酒?你可知你现在正在用药?”
商玦强压着心底怒意,好容易才挤出这句话来,朝夕耳边轰鸣声阵阵,听到这话的时候却冷笑了一下,她依旧不抬头,只淡声道,“与你何干?”
商玦眉头一皱,她平日里如何冷淡便也罢了,今夜她如此放肆,而他强忍着怒意她却是这般态度,商玦心中微疼,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擦琴的手抓了住!
“凤朝夕,你是不是仗着我宠……”
“你”字还未出,被抓住手的朝夕下意识抬了头,手被紧紧抓住,她眼底生出恼意来,这情绪竟然袒露的如此明显,而让商玦失语的却是她此刻的眼神,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去了八分,此刻的她两分克制三分气恼,剩下的五分,是明眸如星的璀璨惑人,是虹膜潋滟的妩媚天成,商玦喉头一滚,面上的怒意瞬间转化为疼惜,她醉了……
琴还未擦完,手却被抓着不放,朝夕奋力一甩,却哪里能甩脱商玦的钳制,她眼前有些恍惚,唯一记忆深刻的是他冷黑的眸,她想起来商玦正在生气,不由得冷笑一下,“你,最好马上放开,否则别怪我对你动手!”
商玦握着她的手腕,袖摆掉下去,此刻他和她肌肤相贴,商玦闻言握的更紧了,语气一柔,“要我放开可以,你先说你和谁去喝酒了?”
这语气好似诱哄,可对朝夕而言根本无用,她不知怎么面上的反抗更甚,又冷笑一下,“我与谁出去喝酒与你何干?这里是我的公主府,你给我出去……”
实在是……太恶劣了……
虽然她从来态度就不算好,可这样生气还是第一次见。
商玦眼底微光簇闪,“我是你的未婚夫君,为何要出去?”
“未婚夫君?!”朝夕眯眼,表情更恼了,一边挣扎着一边道,“那又如何,若婚仪既定,你只管带着你的媵妾回燕国去吧,放开……”
商玦扬眉,唇角顿时弯了起来,“我若带着媵妾回燕国,你怎么办?”
朝夕笑笑,“我何时说过要和你去燕国?”
商玦眼底微暗,却是倾身朝她靠近了些,猛然亲近的芙蕖淡香让朝夕一怔,她一愣,下一刻商玦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脸上,商玦轻抚她的脸,语气更低柔了些,“你眼下正在用药,不可饮酒,这是第一错,至于第二错,你怎能避着我去见别的男人?”
朝夕表情懵茫,眨了眨眼,“不用你管……”
她反应已不再那么快,说话之时语声也失了素日的冷静清冽,这“不用你管”四字多了两分软软糯糯的味道,商玦十分受用,他抚了抚朝夕脸侧,手忍不住往她耳朵上探去,朝夕忍不住的侧身一让,身子却抵在了琴案边退无可退。
“你介意媵妾吗?”
商玦靠的更近了,声音低低的刮过她的耳廓,朝夕越发想逃离,可她眼下神思混沌起来,身上一时热一时软,唯有倚靠着琴案才能站得住。
商玦的话她听得清楚,却是似笑非笑一瞬抿紧了唇。
显然她意识还未全失,商玦看着她这般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朝夕眼底生出两分疑惑,她什么都没说,他知道什么了?
商玦轻笑了一下,看着她这疑惑的表情却不多问,又看了看她另外一只手奋力的撑着琴案边缘笑意更深,他落在她面颊上的手落下来,一把将她另一只手也抓了住,朝夕失去支撑,身子果然朝他怀中来,他借机拦住她腰身,禁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朝夕眉头皱紧,抬手便要推开他,商玦却哪里肯放。
他定住她腰身,一边低头去看她的眼睛,“你喝了多少?”
朝夕下颌微抬,语气强自冷硬,“两杯而已!”
商玦听着这话眼底暗黑少了一分,只是又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何只喝了两杯酒眼下你却有些晕的?是不是觉得很热?”
朝夕听这话下意识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紧紧的领口,她何止是晕晕的,她觉得天地都开始在转了,然而她怎会真的说出来?不,她不晕,她亦不热!
朝夕紧抿着唇不说话,可眼神之中的克制却越来越薄弱,商玦有些无奈的笑一下,“你现在用的药不可沾酒,沾酒便自醉,我未告诉你只因从未想过你会去喝酒!”
说至此,商玦的眼神又变作极黑之色,而朝夕又摇了摇头,不仅没将脑袋里的昏沉摇走,反而让耳里的轰鸣声更大了,她只大概听清商玦的话,微微一顿之后方才皱眉摆手。
“我……没醉……你走……”
一边说着一边将商玦推开,朝夕迷茫的看了看屋子,大抵是仅存的意识找到了床的位置,她跌跌撞撞的朝床榻的方向而去,口中还道,“坠儿!送客!”
她用尽了力气,可她话都说不清楚外面的子荨怎能听见,见她人已经晕成那般却还强撑着一步步往床榻边走,商玦站在原地未追上去,他深眸看着,眼底除了心疼还有些什么一闪而逝,最终只化作渊海一般的暗黑沉入他眼底。
朝夕身子崩的紧紧的,稍有一点松懈腿弯就忍不住的打颤发软,仅仅十多步的距离却走得她满身大汗,踉踉跄跄的,总算自己走到了床榻边,她耳边声声轰鸣,便连商玦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至床榻边力气用尽一下子便面朝下扑在了榻上,她深深的松口气,衣裙不褪就打算这样闭眼睡去,商玦叹了口气走过来,抱着她腰身将她转了个身。
朝夕被惊醒,意识却真是不清了,一双眸子虚虚的睁开一瞬,却哪里能看清是谁,她只以为商玦已经走了,便含糊不清的道,“他……走了?”
商玦手一顿,轻“嗯”了一声。
朝夕眉头皱的更紧,意味不明的轻哼了一声,随即便开始闭着眸子拉腰间的细带,商玦正在为她褪去鞋履云袜,一抬头便看到她将自己腰间的细带拉成了死结,她两只手有气无力的扯着,久久扯不开面上生出几许不耐,又抬手将自己的领口拉了拉,却一直未等着人来侍候自己,屋子里一时安静的紧,她不由得强撑着睁开了眸子。
双眸睁开,却只能模糊的看到个影子。
她不只是坠儿还是子荨,可无论是哪个都一样。
她抿了抿唇,“站着做什么?帮我更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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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司机要开车了~\(^o^)/~
第069章 醉酒明心
再看屋内,光线适度,窗棂紧闭,朝夕的衣衫鞋履亦整整齐齐,竟然比她们侍候的还要规整,而这一切,都是商玦做的。
坠儿脚步更急了些,待进门看到朝夕一脸安眠的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坠儿抿着唇不语,看着商玦离开的方向出了一瞬的神才转身朝房中走去,子荨赶忙跟上,又低声道,“公主殿下身子不好,也不知那酒影响大不大。”
看着商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子荨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看着坠儿,“今日公主殿下到底去了何处,怎还喝了酒?世子殿下刚才的样子……好吓人……”
坠儿惶恐的应声,商玦这才转身走出了院子。
“是,世子殿下……”
坠儿是朝夕的人,商玦对她素来温和,可此刻他的目光冷冽如悬剑,坠儿瞬间冷汗就下来了,可商玦却不说话,坠儿冷汗越来越多,就在她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商玦才轻声开口,“她喝了酒,晨起恐会有些不适,你们好生照看。”
商玦手一抬止了二人的大礼,目光只看着坠儿。
商玦擦了擦她额头的薄汗,又拉过锦被帮她盖上,再看了她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朝夕温顺乖觉又暴戾愤怒之后大抵是真的没了力气,眼下已是睡熟了,商玦走去一旁将屋内各处查看了一番,而后才走出门去,门外坠儿和子荨都等着,见他出来忙行礼。
朝夕听不到了,面上除却紧皱的眉头再无半点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