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一众人都在等着朝夕,先行了大礼,子荨几人便簇拥着朝夕往内殿去。
“公主殿下快来看,奴刚扫了一眼已经觉得晃花了眼了!”
朝夕失笑的看着格外激动的子荨,再一看,邀月台许多地方都焕然一新,连往常的帷帐都换成了炽烈的红色,她直入内殿,本来放在一边的衣架被搬到了正中来,此刻,她的嫁衣便浓烈似火的挂在上面,朝夕第一眼扫过去,眼底闪过两分惊艳。
“快快快,这可是尚衣司的绣工们绣了好几个月的呢,十公主当初都没有这样精细隆重过,公主殿下,奴婢为您更衣……”
子荨入宫几日,认识的人多了,便要和凤念蓉的婚礼比一比,力求自家公主的再哪里都要超过凤念蓉才好,朝夕没想那么多,喜爱这嫁衣却是真的,于是从善如流的让子荨为她更衣,朝夕本就喜爱着红,然而这一次的嫁衣换上却又全然不一样。
待她从屏风之后走出来,满屋子的人都惊艳的说不出话来。
朝夕虽爱着红,可从前的衣裳从来不求华美二字,而这件嫁衣之上,狼符鹿纹并着百花齐放百凤朝鸣皆以暗金色的丝线暗绣明绣而成,雍容尊贵又不失妩媚,妖娆灼目又不失矜贵,大气天成,越发衬得朝夕容颜绝世,姿容无双,这还是没有挽发没有上妆的她……
“公主殿下,真的好看,比子荨见过的所有新嫁娘都好看!”
“好看……真的好看……”连段凌烟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说漂亮话了。
朝夕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如火的嫁衣将她眉眼衬得明丽清妩起来,她眉宇之间的冷硬被掩下去不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似业火红莲,又如傲雪寒梅,清凌凌活生生的,让她自己都呆了一呆,她以为的自己,不苟言笑冷面冷心,委实算不得可亲可爱,可如今,她人纤妍绝色,有种颠倒众生的蛊惑感。
这样美的嫁衣,却注定有个不平顺的婚礼,朝夕心底忽然生出些失落沉郁。
“是很好看,蓝嬷嬷和尚衣司的诸位辛苦了。”
朝夕夸赞一句,转而将嫁衣退了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察觉出朝夕情绪不对。
蓝新和子荨等人不敢多问,段凌烟却是明白,等朝夕重新更衣出来,陪着朝夕往临着小未央的水榭那边转过去,“生在王室,不得已的事情总是很多,享有无上尊荣,也会有无数的无可奈何,自然也会有遗憾,等诸事大定,燕世子一定很愿意给公主一个平顺的婚礼。”
到了如今,即便段祺选择动手的日子不是婚礼那一日朝夕也不敢放心大婚了,而商玦和她远隔千里,她知道商玦一定是懂的,可是连她也会觉得遗憾,更别说商玦了。
朝夕呼出口气去,“无碍,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商玦会懂的。”
段凌烟笑起来,“这么一说,还真是羡慕公主殿下,燕世子殿下总是行常人所不能行,除了他,真是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更配公主。”
朝夕眉目温柔一瞬,这些日子他二人只靠通信说话,可越是这样,越叫她看清了自己的心,“真的很奇妙,不过他身上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疑问,这些,只能等以后他慢慢告诉我了,诸事大定,希望真的能定下来吧,蜀国只是内患,可燕国还要外敌。”
段凌烟知道这一层,于是道,“听说前几日君大人建议公主和晋国联姻被公主否了?”
“也不是否了。”朝夕摇头,“这法子是好,只是……”
朝夕犹豫了一下没说,段凌烟眼风一瞟,却看到凤念依不知何时朝这边走来,这会儿已经距离二人很近了,她忙弯唇,“九公主来了?”
朝夕转身看到凤念依,径直将那话题揭了过去。
凤念依说过她没有嫁人的心思,朝夕不知道她会不会一直这么想,可是眼下,她不想逼她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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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今天太忙了,更新有点晚,但是好歹二更出来了!
第420章 段祺出逃
“九公主来了?”段凌烟朝凤念依迎过去几步,又笑道,“公主可算是来晚了一步,适才摇光公主殿下刚试完了嫁衣呢。”
凤念依微讶,又可惜的道,“啊,这怎叫我错过了。”随即又将眼瞳一转,“不过,等二姐姐出嫁的时候我一样能看到的!”
朝夕朝凤念依伸手,凤念依小跑几步站到了朝夕身边来。
“你怎么过来了?十三那边还好吗?”
这几日,朝夕多在西后殿,凤晔那边倒是凤念依和凤念歆照顾的多一些,朝夕如今对凤念依十分放心,凤晔由他照顾倒也极好。
“二姐姐放心,好着呢,唐先生说眼下一个方子吃一个月就好。”
朝夕颔首,“既然如此,那我明日问问唐先生,看他愿意留在宫里还是回公主府,宫里到底不比外面自在,若他喜欢,出去也无妨。”
凤念依颔首,“二姐姐怎皱着眉?可是有什么烦恼事?”
凤念依过来,朝夕其实已经在格外的克制,然而凤念依如今心思越发灵透,竟然是看出来不少,“没什么,近来在帮父王看折子,有些疲累。”
凤念依站定,“二姐姐,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嗯?”朝夕没想到凤念依如此警醒,“什么事?”
凤念依看看一脸寻常的段凌烟,再看看面前站着的朝夕,摇了摇头失笑,“就是感觉,这几日宫里的气氛怪怪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了。”
朝夕拍拍凤念依肩膀,“没什么事,你照看好十三就行。”
凤念依叹了口气,“有二姐姐在我倒是安心,只是二姐姐大婚之后就要走了,这么一想便觉得不安。”
段凌烟闻言笑起来,“九公主这是舍不得摇光公主。”
凤念依弯唇眨眼,“舍不得二姐姐是自然的,二姐姐一走,父王身子又那般差,想想便觉得……”凤念依叹了口气,真有些发愁。
虽然身在内宫,可不代表凤念依不知道朝中发生的那些事,虽然没有朝夕知道的那么详尽,可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和那些利害关系凤念依却是明白的。
朝夕闻言牵唇,“你放心,无论如何,蜀国不会有事。”
得这一句凤念依的心果然安定几分,于是又道,“二姐姐若是有什么是事尽管吩咐念依便是,念依能做的绝不推辞。”
这话即便朝夕不说凤念依也知道,朝夕听得有些欣慰,“这些日子你帮我照看好凤晔怎么样?”
凤念依点头,“当然好,二姐姐放心便是。”
又说了几句,眼见得天色不早,段凌烟和凤念依一起提出告辞离开了邀月台。
刚走出邀月台没几步,凤念依便看着段凌烟道,“夫人刚才和二姐姐在说什么?”
段凌烟眼底波光微闪,“不就是在说摇光公主试嫁衣的事?”
凤念依微微一笑,“夫人不必瞒我,刚才我听到了,夫人在说和晋国联姻的事。”
段凌烟挑眉,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凤念依几瞬,这才低眸一笑道,“既然公主听到了,又问我,那我便直说了,如今的赵国觊觎燕国,且有意拉拢晋国,燕国和蜀国你知道的,虽然摇光公主还未大婚,可燕蜀必定要站在一边的,而晋国位处中州,不管是为了燕国还是蜀国,拉拢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也知道晋国未来的世子是姬无垢,他虽然曾经来向摇光公主求亲,可摇光公主对其人并无情谊,他二人至多算个故交,那姬无垢也不可能为了这点故交的情谊偏帮蜀国,所以,联姻才是巩固赵国和蜀国最好的法子。”
微微一顿,段凌烟又意味深长的道,“相信九公主也明白,若当真联姻,如今宫里适龄的公主只有九公主一个,人选自然是您了,不过摇光公主听了底下人的建议之后并没有答应,我猜,可能是知道九公主不喜欢那姬无垢。”
“不是的。”凤念依垂着眸子,神情微微发怔不知在想什么,“不是不喜欢,我和那姬无垢不相熟,不存在喜不喜欢,我曾和二姐姐说过,此生无意嫁人。”
段凌烟不知道这一层,闻言却先噗嗤一声笑了,“九公主怎么会生出这等心思?”
凤念依苦笑一下,“或许是看着母亲这一生,所以觉得嫁人也不过如此吧。”
段凌烟叹了口气,“公主年纪还小,怎就生出了这等念头?公主可以要求苛刻,可以尽管挑选,可以晚嫁,或者,也可以不嫁,然而那是存在在公主不曾遇到心仪之人的基础之上,可不是因为看到了刘美人的半生就做了这样的决定,更不能因此就否定了自己未来的无限可能,倘若有一日,公主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呢?”
凤念依垂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段夫人心性舒朗豁达,非一般女子,念依自小性子便怯弱,到了如今,仍然不敢抱有期许,或许将来哪一日会变,然而至少现在,念依想的仍然是不打算嫁人。”
段凌烟摇头,却也明白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加赘述。
“行,我只是觉得你小小年纪,不该想的这样绝对,女孩子,能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总是好的,若是遇不到,那再说遇不到的事,你明明是王室公主,比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不知好了多少,如此想,总叫人觉得有些悲伤。”
“既然这样我就不多话了,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嫁人,摇光公主定然不会逼你。”段凌烟怕凤念依误会,忙又补了一句。
凤念依弯唇,“这点我知道的,我信二姐姐。”
“嗯,摇光公主如今也不容易,不过逼你嫁人这种事她不会做,你就帮他照看照看十三公子吧,说起来十三公子也睡了几个月了,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
段凌烟叹了口气,叹息声夹在十月初的轻寒里,被风一带,飘的远了。
又走了一段,二人寝宫方向不同,自然分了道,段凌烟一走,凤念依便抿着唇沉默了下来,她的确没有嫁人的念头,可若是为了蜀国联姻呢……
“公主殿下,您在想什么呢?”
近侍锦书见凤念依低着头越走越慢,忍不住问了一句。
凤念依回神,先抬眸看了一眼蜀王宫高高的宫墙方才道,“你说,若是能走出这片王宫,看看外面,会不会好一点?”
锦书眨了眨眼,不知道凤念依什么意思。
“公主觉的闷了?想出去玩了?”
凤念依呼出口气,“不是,算了,先回去吧。”
锦书摸不着头脑,适才凤念依和段凌烟的话她们坠的远也没听清楚,她只觉得凤念依心事重重的,于是不敢多说,当即陪着凤念依回了自己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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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襄州来消息了!”
坠儿从外直奔而入,朝夕也瞬时站起了身,“我看看——”
接过信筒,朝夕利落的取出里面的小纸卷展开来,将上面几十个小字一眼扫尽,朝夕长长的呼出口气去,坠儿见状便知道是好消息,“主子可以放心了!”
的确是朱勤送来的消息,襄州军中诸事已定,总算不是没消息了。
朝夕握着这信,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再等等吧,光有这一封信是不够的。
坠儿知道朝夕的意思,朱勤并不可信,到底如何,还要等朝夕派出去跟着朱勤的人回来。
这一等又是半日,到了晚间,果然又得了一封襄州来的信,信上所言基本和午间收到的消息相符合,如此,朝夕方才对朱勤放下了心来。
朱氏现如今只有朱勤一个独挑大梁,朱勤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生些邪门歪道,支持正统的王室到底名正言顺些,哪怕是此刻中立旁观着,也是两边都不讨好,如此,他必须得有选择,而朝夕,显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如此便放心了。”朝夕叹了口气,这几日最大的变数莫过于朱勤了。
坠儿弯唇点头,“主子没看错人,朱氏二公子没掉链子。”
摇头,朝夕还是不敢将朱勤想的太靠谱,“没到最后一刻,还不能说没看错人,说起来,朱嫣随着十公主嫁去赵国也有三个月了,也不知赵国那边如何了。”
坠儿当即答道,“其实前几日有消息送来,只是那时候主子忙着蜀国诸事,底下人不觉得这是大事,便未报到主子这里来。”
“嗯?”朝夕有些诧异,不过一想,赵国的事的确不算大事,于是点头道,“好,我现在不忙了,你说来听听。”
坠儿点点头,“说赵弋虽然成亲了,却从来不去十公主房中,还说成婚当日就没圆房,十公主因为此事消沉了几日,也几番去找赵弋交涉,却未果,至于朱氏的小姐,她本来就只是贵妾身份,所以并没有受什么影响,现在就她过的最自在。”
竟然是如此,也对,诸如此类的事的确不用报到她这里来。
可是既然赵弋主动求亲的,又为何如此作态?难道他打算一直将蜀国的公主扔着不管?
想想凤念蓉的高傲,这等境况她心底必定十二万分的不快,然而她并未送消息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赵国过的不错,朝夕想了想只觉唏嘘,她当初不惜谋害刘美人也要嫁去赵国做世子夫人,现在可曾有半点后悔?
若是寻常的公主嫁出去受到如此冷遇,母国必定要做些什么,可是嫁出去的是凤念蓉,朝夕心底只剩下怜悯,“将此事告诉九公主一声吧,她一定想知道凤念蓉的情形。”
坠儿颔首,“这十公主乃是咎由自取,不过不知道往后如何。”
“往后?”朝夕似笑非笑一瞬,“往后,她恐怕好不起来的。”
毕竟,可是有朱嫣跟着她的。
朝夕这般一想,对赵国内宫的诸事确实兴趣不大,她只知道,赵弋现如今在广为征兵,他要拉拢晋国入侵燕国,赵弋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赵弋,还是那个对权力和领土有着无比欲望的赵弋,可是这一次,赵弋注定不能如愿了。
“帝君前次的谕旨送出去赵弋未曾理会,镐京都有些什么传言?”
“镐京都在说赵国乃是虎狼之国,野心甚大,欲取代帝君,还有人说赵国早就生了反心,年前让进宫奴隶的时候就数赵国进贡的人数最少,总之赵弋这一次公然违抗帝君无视帝君,镐京之中的确震动不小,不过……”坠儿摇了摇头,“不过帝君沉溺在代国的玉夫人身上,说又打算为玉夫人建造新的行宫,虽然知道赵弋未曾理会他的谕旨,他也只是当时震怒了一下,之后就没了动静,镐京文臣武将对此也十分恼怒。”
如今的帝君殷幽帝算起来还是她的舅舅辈,可对这个帝君朝夕心底可是一点血脉亲情也无,大殷立朝两百多年,还从未出现他这样昏庸的帝君,大殷,眼看着就要葬送在他手中了却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