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逐渐浓烈，温度也慢慢攀升，热辣的光线照在每个人的背上，不一会沁出细密的热汗来。
腰带系得越紧，这会就越觉得被束缚。
秦菲看向远处五十米外，集合站成一排的教官们，同时面朝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裴笙笔直站立着在讲话，手上拿着一卷纸，目光对着身前每一位，看不清脸上表情，却也能想象到是威严肃穆的神情。
没过多久，他动了动身，人靠近教官们，似乎在细讲。
期间目光朝外随意流转，似有若无地瞄向秦菲这边。
某一瞬间，秦菲觉得他看见她了，毕竟这是一双军犬般警觉的千里眼。
她在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被他精确快速地瞄准，然后内心“砰”地一声，听见被击垮的声音。
虽说她内心无法抵御，但表面上绝对能够做到自制，可别的女同学们却不这么想。
或许是刚才裴笙那一眼过于明显，令全班的人都注意到了。
末排有男生起哄：“杨真真，有没有要到营长的手机号码啊？”
秦菲内心翻起白眼，这事竟然演变到男生们都知道了，这杨真真究竟是在多少地方立了旗帜。
杨真真就站在秦菲身后，小声回嘴：“不关你们的事。”
男生们继续传来轻笑。
又听人戏谑：“团支书要不跟我们班长好了，多配呀！”
杨真真咬牙切齿：“你们都闭嘴！”
杨真真是个爱美的人，且性格也跳跃，会找不熟的人搭话，秦菲甚至记得开学那天她找自己问班级怎么走。
但她没想到的是，现在对方在觊觎她家长官，让她预感不爽。
这怎么能忍呢，绝对不能忍。
后来教官们终于解散，回来又是训练跑操又是训练走姿，等到半上午休息的时刻，全连坐地上学唱军歌。
《军中绿花》这首经典曲目是必备的首选，哪怕是普通话并不标准的教官带领着唱时，也带来了军营里别有一番的思念之味。
秦菲早唱熟过这首歌，因为这曾经是他的手机铃声，那时她听了许多次后咬字去搜索，果真给她找出了这首歌，然后便是一段时间的单曲循环，直到听熟烂到一响起开头旋律便在脑海中映出他的影子。
裴笙留给她的身影很多，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第一次见他，在她初三升学考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上。
那天雨下了整整一天。
空气中泛着沉闷，无边的阴郁。
秦菲成绩考砸，心情也不好，更是提前得知她妈周艳琳因为相亲没法赶来参加家长会，坐在座位上埋头生怨气。
父母在她念初一时便因摩擦不合协议离婚，她跟着周艳琳住，性格也因此变得有些叛逆。
周艳琳是国家一级舞蹈演员，浑身散发优雅的气质，虽然有了失败的婚姻，但前来找她过日子的优秀男人并不少见，有时候还常在她家中出没。
周艳琳爱护女儿，也体谅她的感受，若是在往常，也不会因为相亲而耽误了女儿的学业事项，但听说这回对方是名门高官长子，条件太过于诱惑，便率先应邀对方，而放弃了秦菲的家长会。
秦菲明白她妈急迫的心思，并不过于挣扎强求，也不期望她那另已成家的亲爸过来，便打算收拾书包自个回家了。
人走出教室外面，风卷残云，秦菲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时，被她们班主任叫住。
“秦菲，你叔叔找！”当时班主任是这样说的。
秦菲第一反应是觉得蒙，她亲爸都不知情，哪来的叔叔找她。
何况，当她看见班主任身后跟随而来的年轻男人时，愈发疑惑不解，这年纪看上去应该叫哥哥吧。
她顶着一头雾水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站到她跟前。
“这就是秦菲。”班主任也这样对男人介绍。
这话一听上去就是互不相识。
秦菲隔着不断袭身的风雨，打量站在她面前同样看她的男人。
对方留着短短的发，有着深刻醒目的五官，肤色偏黑，身材高大，令她不由仰视去看，按照她当时的审美去品，属于冷酷型的帅哥。
如今再看，更是有血有肉的硬汉，越看越有味道。
帅气有型是必然的，这才导致秦菲多看了两眼，并将那些应当保持的谨慎疑惑抛在脑后，问起他来：“你叫什么？”
她现在都仍记得清楚，她当时问的不是一个突然自称为她叔叔的男人，而是在问一个她内心一见钟情的男人。
男人正式回答：“我姓裴，叫裴笙。”
裴笙。
秦菲不知道是哪个sheng，但却下意识在脑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就是秦菲。”那时她面带倔强，做了多余的解释。
班主任见状，对裴笙解释：“秦菲她妈妈请假说来不了了，您是来代替她开家长会的吗？”
当时裴笙明显一愣，却又迅速转化为默认：“是。”
然后，因为他的承认，秦菲原以为没戏的家长会，有人参加了。
家长会进行的时间较久，老师安排家长们坐在学生相应的位置上，学生们则在外自由活动。
秦菲靠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一刻也没有离开，她透过窗户一直观察那个陌生的男人，他专注地看着她的成绩单，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全程听班主任分析讲话。
有女同学好奇问秦菲：“那是你亲叔叔吗？”
秦菲摇头：“不是。”
女同学犯花痴：“好帅啊。”
她半开玩笑：“对啊，我以后的男朋友。”
“……你真搞笑。”
家长会结束时，恰好天黑落幕。
秦菲背好书包，跟着裴笙一块往校门口走。
一整段路上，他人高腿长，行步疾速，她走在他的右后方，吃力跟上。
“喂！”她小声唤他，知道他的名字，故意不喊。
路灯下，他的身影停下来，回身看她：“你得叫我叔叔。”
“叔叔。”秦菲念了一遍，微笑问他，“我叫你哥哥行吗？”
他当场否决：“不行。”
“为什么啊？”她感到困惑。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妈妈要是嫁给我哥，自然要叫我叔叔。”
“哦。”秦菲一时感到挫败，她太得意，竟然忘记了这一层关系。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几岁？”
他说：“大你一轮。”
大一轮，这是个什么概念，夹在她跟家中长辈之间的年纪，不上不下的。
她快速算了一遍后说：“你才二十七岁，你哥哥却跟我妈妈年纪差不多，你家里生你这么迟啊？”
他点头解释：“我们家孩子多。”
秦菲双手缠住书包带子：“哦，那你排行老几？”
“老四。”
她很快改口：“四叔，那你结婚没？”
“……”
对于这么极速的八卦，他有些措手不及，却还是认真回答她：“没有。”
当时她不假思索，话出口太快：“没有就好。”
被唤作四叔的男人听见了，边走边特意回头看她，黑夜中的眼神意味深长。
秦菲面上绯红，脸上有心思被猜透的慌乱，咬唇快速补充说：“没有的话，我把我表姐介绍给你。”
“不用了。”对方回绝，只留下一句解释，“我在部队，还没时间谈恋爱。”
如今想来，哪是没时间谈恋爱，分明是在等着她长大，从一颗豆芽菜长成花椰菜。
然后，到目前也没能收割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版小剧场
某日逛集市。
秦小菲：卖豆腐喽！
裴大人：你是哪家的姑娘？
秦小菲：大人，民女家住河坊街双桥边。
裴大人：秦记豆腐？
秦小菲：正是本家。
裴大人：待会儿我跟你回去，你带路。
秦小菲：这是？
裴大人：家中需办喜事，你正合我意，打算上门提亲。
秦小菲：使不得呀，大人。
裴大人：及笄否？
秦小菲：满了。
裴大人：那就行了。
秦小菲：可无论如何，也比您家少爷年龄大呀。
裴大人：不是嫁别人，是嫁我！
秦小菲：来人呐，强抢民女啦！
裴大人：今儿就抢了，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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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日更，更新时间晚八点整，请假会在文案上提前通知。
动力靠你们每天给了，我遁了。
☆、第十一章
11
耳边传来熟悉的清唱歌词，秦菲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王教官在队伍排前，面向全班盘腿而坐，他唱一句，同学们紧跟着唱一句。
曲子朗朗上口，委婉动听。
放眼别的班，有学别的歌曲，各式各样。
短时间内，操场上军歌嘹亮。
以及还有，教官那类似山寨机内的歌曲伴奏。
如喇叭般的声响，全然盖过同学们自己在手机音乐播放器中搜出的歌声。
唱完第一段，有不少同学取笑：“教官，你手机哪儿买的呀？”
毕竟在这年头，手拿一只触屏机出来，就跟吃饭握筷子一样，并不见得稀奇。
反倒是按键式的，让人看了稀有。
王教官没觉得丢脸，扔出来给大家看，自豪回：“部队发的，国产机，中国制造。你们有不？”
后面有人举手：“我宿舍有。”
大伙儿笑笑。
现在年轻人用手机都追求多功能化，以及外表美观使用快捷灵便等等，基本都跟秦菲现在手上同一类，最新款的水果牌手机。
秦菲看见教官那部手机，就想起她家长官在用的，也是这样，复古得跟几年前穿越过来似的。
但她注意过，在他机壳背面，曾印有几个类似军营内的刻章，不知是原先就有还是后期弄上去的。
只能证明，他还是个挺怀旧的人。
王教官歌教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大伙儿都顾自看着手机在唱了，便揪了最前排的典型代表。
他指着秦菲说：“你！”
秦菲指着自己：“我？”
教官一副就是你的神情：“会唱了没？”
秦菲谨慎地点了下头。
她不明白教官什么意思，只听他小声对全班交代：“待会儿连长营长会过来检查，你们都必须给我吼出嗓子来，别跟蚊子没吃饱一样，听见没？”
“听见了！”
本来就没怎么吃饱，秦菲丧气地拧开可乐瓶盖喝了一口补充能量。
完了啧啧嘴，还是碳酸饮料最能慰藉她的心情。
想着，她又享受般仰头喝了一口。
“营长好！”惬意轻松的氛围下，隔壁班的同学突然齐声喊道。
秦菲被饮料噎住，猛咳几下，赶紧将瓶口拿下拧紧盖子，然后藏匿在腿间之下。
她抹完嘴角饮料渍，抬头望去，果真见到所谓的营长从远处几排踱步观赏过来了。
王教官这个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朝全班打了个手势，意思很简单，就是领导过来了，大家注意点形象。
秦菲端正坐成一副乖巧样，跟大伙儿一块恭候营长大人的到来。
待某营长问候完隔壁班的训练情况，快朝秦菲她们十二排走来时，王教官背对着营长连续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全班高声喊出：“营长好！”
裴笙没料到这支队伍这么热情，他自然也是露齿一笑：“同志们好！”
这情形令秦菲不禁想到，国庆节上首长坐在车中，朝数支军队回礼时的用词。
她继而又幻想着全班同学喊“营长夫人”的场景，嘴角不由偷乐起来，胸间跟随着颤动。
她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视线交汇，于是一直低着头。
这会儿他就站在王教官身边，似乎还就在秦菲头顶的样子，临近正午的阳光照着他的影子，刚巧落在她的腿间。
她看见他似乎扬了下手，问全班：“歌唱得怎样了？”
教官代替回答：“还行了。”
营长自然说：“唱来听听。”
王教官打了个手势：“都准备好啊，预备——唱！”
全班合声唱起来，也没看手机，很顺利地就唱完第一段。
歌声突然停下，裴笙说：“继续啊，怎么不唱了？”
王教官笑：“刚学到这儿。”
裴笙说：“有手机看，后面的音都一样，怕什么？”
秦菲心底冷哼，你是领导你当然不怕出丑，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王教官突然说：“要不我找人出来单唱吧。”
这话一出，秦菲便坐不住了，她敢打包票，王教官这个心机男打算推荐的人多半会是她自己，于是将头垂更低。
裴笙听着这话，目光略过秦菲，看向在座众人：“哦？谁出来唱？”
说完他又诱惑道：“要是唱得好，军训结束有机会拿小标兵。”
全班安静如鸡，无人动心。
王教官望了一圈，突然伸手指向秦菲以及她身边的女同学，说：“你们俩个，拿着手机，就唱最后一段。”
秦菲不敢置信，她怎么又在他面前摊上事儿了。
这次又是唱歌的糗事。
但可以看手机，倒也避免了看见某人的尴尬。
只不过，自打被教官指出来，秦菲便感觉他开始拿目光瞧着自己，热烈得她想脱衣。
唱这么一段对她来说倒并不费力，对跟她一块出来的女同学来说，是真的带着些五音不全的困难。
秦菲为了理顺节奏，跟着对方的尾音细微处理融合，歌词意思被女声唱得更加轻绵动人。
“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军中绿花送给她……”
唱毕，教官带头鼓起了掌，毫不吝啬地夸赞：“瞧瞧！女生都唱得这么好，下次找男生出来唱。”
秦菲放下手机，伸缩换了下腿脚姿势，心底不平为什么不先让男生出来唱，尽是欺负女生没力反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悄悄抬头瞧他一眼，一瞬间心加速快了几拍，那双精锐的眸子正好也在看着她，随意中带着深刻。
裴笙面带领导式微笑，适时也夸赞：“唱得挺不错。”
说话的时候，他眼神坦荡大方，无人看出破绽。
能差么，秦菲想。
这可是她早几年便会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