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嫡(重生)——林玥章
时间:2017-11-10 16:30:42

  杜月芷闻言,眼睛一亮:“摸了不该摸的东西……老太君,我知道了,姐姐定是摸了我晒在院子里的草药,这里面有好几种草药是相生相克的,或许姐姐恰好摸了那几种。”说罢,又疑惑道:“可我明明劝说过姐姐不要去摸,而且还当着她的面收了起来啊……”
  常氏一愣,老太君又道:“那些草药可有毒?”
  “没有毒,但是草药相生相克,如果摸了余韧花,就不能碰红木家具,如果摸了劈蛏草,就不能沾金……”说了几种后,又问:“不知姐姐回去吃了些什么,或是碰了什么?”
  成妈妈道:“薇姑娘回去泡了牛奶浴后就发痒。”
  杜月芷点点头:“那么一定是兰蔸草,遇牛奶化做痒粉。兰蔸草本身带浆,姐姐必是手指上沾了浆液,又洗了牛奶浴,所以才会全身发痒。幸好只是泡浴,如果沾到了脸上……”
  老太君胆战心惊,忙道:“原是薇丫头自己的错,可有解法?”
  杜月芷托腮想了一会儿:“用酱油泡浴,可解。”
  常氏得了这个法子,半疑道:“真可解?”
  杜月芷点点头,又笑道:“夫人方才差点要掀了我这院子,更何况当着老太君的面,我怎敢骗夫人?”
  常氏这才放心,心系女儿,匆匆告辞,命成英去厨房搬酱油缸。
  杜月薇痒的几欲发狂,短短一个时辰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雪嫩的肌肤勒出道道红梗,触目惊心。常氏命人调制了酱油,将女儿衣服剥了,放入酱油中。杜月薇晕眩中闻到酱油的腥气,几欲呕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好臭啊!”
  可保命要紧,哪儿还容得她!
  自那日后,三天内,杜月薇浑身都飘散着浓浓的酱油味,怎么洗都洗不掉,仆从虽不敢当面捏鼻子,但是遇到杜月镜之流,却毫不掩饰,她几乎气疯,每天狂熏香,结果味道更加*,她只好留在房间,哪儿都不去了。
  这已是后话,常氏走后,杜月芷静静站在老太君一旁,只听得老太君微微叹息:“你可怪我不为你做主?”
  杜月芷清眸婉转:“月芷只想知道,我生母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令整个杜府三缄其口?”
第50章 往事
  杜月芷问出这句话,老太君似早有准备,不急不缓道:“芷丫头,你还小,有的事情并不是能说给小孩子听的。如今你在府里锦衣玉食,有学上,有丫鬟伺候,将来你大了我再与你谋一个好亲事,除官中的嫁妆,我再另外补贴你一份,必不让你受委屈。”
  “老太君,我可以不要锦衣玉食,不要丫鬟伺候,不要嫁妆,我只想知道,我的生母洛河公主犯了什么大罪……”
  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能放过。
  “芷丫头!”老太君喝止她,语气放重了,双目矍然发出锐利的光:“你想知道的太多了。你时刻要记住,从你踏进杜府的那一刻,你与杜府便生死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该你知道的,你自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也是为了你好。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重新问过。”
  灵珠见老太君生气了,忙道:“三姑娘,老太君这是放了大权给你。你想要什么老太君都会答应呢!前几日你说要一整套捣药工具,还有一本什么书的,还有你说要与二姑娘一处进学的事,现在提了,老太君一高兴,指不定就全应了呢。”
  灵珠巧言,是在给杜月芷台阶下。
  烛光晃动,杜月芷脸色沉静,一双明眸若水,定定看着老太君:“月芷谢过老太君,但生母遗事尚未解开,不敢苛求其他。死生事大,恳求老太君念在我生母也曾服侍过您,告诉我真相吧!”
  杜月芷垂首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弱小纤细的肩膀坚定平稳。
  老太君看着她长跪的身影,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另一个相似的人影来。母女俩血缘相通,不单单是容貌,就连个性也有七分相像。只是芷丫头分明多了几分坚决,不肯屈服,也不容糊弄,倒比公主更令人动容。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原以为芷丫头长于乡野之地,对这些隐秘的事会想不透也不会提,但未料到她虽未受过良好的照顾与教养,却继承了洛河公主的聪明才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为了真相不曾动摇半分。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芷丫头单独说话。”老太君吩咐。
  “是。”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夏妈妈最后一个出去,关上房门,面容冷肃守在门口。
  老太君隐隐觉得头又疼了起来,果然年纪大了,略略深思一番,这便受不了了。
  她缓缓开口。
  “你的生母洛河公主,是个很美的女子,她因和亲而来,嫁给了你的父亲。她是个好女子,好妻子,好儿媳,惊才艳绝,大靖的女子都比不过她。”
  洛河公主确是惊才艳绝的女子,生于边境西丹国,既擅骑射击鼓,又擅琴棋书画,因和亲之命,堪堪带着仆从和金银远道而来,暂居皇宫,举办招亲仪式。
  大儿杜璋堪堪打了几场胜仗,比起其他王侯才俊,既没有显赫家世亦没有过人才学,他甚至没有去参加招亲典礼,对问询的大臣避而不见。只是命中该有这一场劫难,当他急急步入金殿述职的时候,坐在屏后的公主单单看上了他,便奏请皇命,择日下嫁。
  公主嫁进来后,收起马鞭,摘下荆环,洗手做羹汤,对窗理银账,不过才十数年的时光,已经物是人非。当年杜家靠洛河公主蒙受隆恩,迅速崛起,如今斯人已去,杜府不仅没有失势,反而皇恩浩荡,在京城立于不败之地,这中间的路铺满了尸骸白骨,满府老人谁又敢回首?
  “洛河公主死的那夜,宫里来人将她带走,你的父亲也去了,但是第二日只有你的父亲回来了。他带了圣旨回来,说公主犯了叛国罪,已被圣上赐死。”
  老太君讲到这里,声音沙哑,似是极为悲痛。
  杜月芷听的双颊火热,血直往头上涌:“父亲为什么没有拦住?我母亲生来坦荡,既有了我和哥哥,定然不会轻易抛弃我们,说什么叛国罪,一定是遭人诬陷……”
  “芷丫头,我将这些事说与你听,不是要你去深究,而是要你听了以后镇定下来。被赐死的女子是将臣内妻,又是邻国公主,圣旨下来的那一刻,注定会掀起血雨腥风。你父亲能安然回来已属不易,而杜家保全完好,更是祖上积德,百年来的阴德庇佑,才得以开枝散叶啊……”
  杜月芷心潮汹涌。
  开枝散叶,是指父亲娶了常氏为平妻么?
  “既没有真相,难道就这么装聋作哑,坐视不管?老太君,那是我的娘亲……”
  杜月芷尚未说完,老太君冷冷地打断她。
  “你若是挑战圣威,一道圣旨下来,满门抄斩的后果,你想过没有?你的娘亲已经死了,可你的哥哥胤哥儿还在,你要看着因你之故,让胤哥儿深陷万丈深渊吗?!你以为他是凭了什么才把你接回来的?是凭他的心头血,他的命,如果不是那一剑,恐怕你如今也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问所谓的真相。”
  老太君苍老的话语犹如沾满鲜血的长剑,插入杜月芷的胸口,令火烫的心瞬间降温。
  杜月芷微微愣住。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哥哥,那个渐渐长成的英俊少年,为了她已经付出一切的哥哥,她不能再任性。
  至少,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真相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她要等待,蛰伏,待有朝一日见到高高在上的怀帝,便能一窥真相。
  老太君走后,杜月芷许久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福妈妈在外间睡着,半夜醒来,听到里间帐子安安静静,不太放心,便悄悄起身。
  福妈妈没有点蜡烛,就着月色掀开帐子,将被子提了提,碰到杜月芷的小脸,一手濡湿,全是眼泪。也不小人儿哭了多久,枕头都湿透了,一点哭声也没听见。
  淡淡的月色中,双眼紧闭,鼻息微颤,那泪珠儿仍然不断地往下流,隐忍又压抑。
  见过她为护住小院,顶着额头上的大肿包斥退恶奴,见过她为保全丫鬟,苦心积虑以身犯险,见过她才思过人,温柔又机智的样子,仿佛世间所有事皆可迎刃而解。
  可是都忘了,她才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会心酸难过,也会脆弱哀伤,也会哭。
  “我给姑娘换个枕头罢。”
  福妈妈难得温柔,去柜子里拿了新枕头,拍松了些,换掉被杜月芷泪湿的枕头。
  不问,不说,不回答。
  以此,便可抵住世间所有柔软的攻击,教自己的心再次硬起来,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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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月芷听了生母洛河公主的往事,痛苦,忧愁,悲伤全化在一颗颗泪水中,也许是思虑太重,也许是压抑太久,她竟然病了,病得很重。
  夜里还好,第二日早晨就觉得头重脚轻,杜月芷勉强穿了衣服,早餐就喝了三口粥,今日还要早去进学,她勉力支撑沉重的身体,刚走两步就跟喝醉了似的,踉跄几步,跌倒在抱琴怀里。
  抱琴忙接住几乎晕厥过去的杜月芷,探了探额头,烧的如同火炭,顿时吓得浑身冒冷汗。
  “福妈妈,姑娘晕过去了!”
  福妈妈早已从另一边扶住了昏迷的杜月芷,触手滚烫,不禁也唬了一跳。
  “姑娘病了,快放到床上,去打水来!青萝,你去前头回老太君,请大夫来看病。令儿,你跑得快,去少爷院子里告诉一声,若少爷在就带了来,少爷不在就算了。”
  “是。”大家分头行事。
  福妈妈和抱琴忙着点息香,擦身降温,青萝匆匆禀告了老太君,又叫外头小厮去请大夫,请了来,诊脉,开药方,抓药,熬药,闹得人仰马翻。杜怀胤早就出门了,不在,剑萤匆匆赶了来,见满院子忙,便一言不发,挽起袖子帮忙。
  喝了药后,杜月芷还是没有退热,浑身滚烫,出的气也是热的。福妈妈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想着也许是药见效慢,忽听抱琴哭着道:“福妈妈,姑娘把药吐出来了!”
  杜月芷满面通红,双唇苍白,牙齿紧闭,已经连药都吞不进去了。
  “拿勺子撬开,把药灌进去!”
  抱琴照做了,可是勺子撬开了牙齿,灌了药,很快药汁就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好姑娘,快喝药吧,喝了药才能好呀!不要吐出来,不要……”
  药汁一口口吐出来,抱琴小心翼翼拿帕子接着,满口哀求,但是杜月芷听不到,她整个人已经陷入无意识的状态。
  青萝摸了半天还是如此,料想不好了,坐在一旁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令儿小,看青萝姐姐哭了,以为姑娘救不回来了,也跟着哭起来。
  福妈妈急的要命:“都别哭了,平白咒姑娘吗?快叫人去回老太君!”
  “今日有贵客来,前头鸦雀无声的,老太君不在,夫人也不在,我是回了二夫人才请了大夫来!”
  怎么会这样不凑巧?!这可糟了!
第51章 良药
  众人着急之际,忽听外面有人进来,一看,竟是成英。
  “成英,你来干什么?”抱琴沉下脸问。
  “二夫人回了大夫人,说三姑娘病了,我奉大夫人之命,前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成英边说,大眼睛边骨碌碌地转,径直走入房里,抱琴忙令小丫鬟拦住她。
  成英早已伸长脖子看清了房内的情形,包括病倒在床,人事不知的杜月芷。
  昨夜杜月芷给她那样大的下马威,丢了夫人的脸,夫人回去想起这事,又打了她几耳光,成英早就恨死了杜月芷,回去气不忿扎了小人,没想到这么快见效,这贱人居然烧得面色绯红,人事不知,简直不能太爽!
  “那你快帮我们请个大夫进来!”青萝信了成英,天真地开口。
  成英道:“早前不是已经请过了吗?我看姑娘好像很安静,又不是多大的病,饿一饿就好了,何必又劳师动众,惹人非议呢?”
  抱琴皱眉:“那个大夫是个庸医,胡乱诊治,结果姑娘越发病重,现在连药都喝不进去,请你再请一个好点的大夫来!”
  成英似笑非笑看着说话的抱琴:“你是在命令我吗?”
  抱琴看她的笑容只觉刺心,忍气道:“成英,现在人命关天,你有什么怨气,等姑娘病治好了,我随你发泄。”
  “你?昨日三姑娘才说我不敌你抱琴一根脚趾,口下无情,现在病成这样也是活该!实话告诉你吧,府上来了贵客,满屋子的主子全都去看热闹了,谁都顾不得你们。夫人特意吩咐了管事媳妇们,又要我来照看,但凡你们的要求都得通过我。想救人,看你们的表现,比如抱琴你跪下给我磕头,喊我一声姑奶奶,好好求我……”
  成英本想借此机会大大折杀一下这房里的傲气,抱琴咬牙站了起来,哪知福妈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冷声对成英道:“不必了,成英,你走吧,姑娘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
  杜月芷把院子里所有的丫鬟都当作人看,一直竭力护着她们的尊严,哪怕危难之际也没放弃,咬牙坚持着。若是抱琴此时跪了,等于杜月芷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就算她立刻就醒了,恐怕也会伤心难过,更甚以前。
  抱琴不能跪。就算跪了,成英也不一定请大夫,何必让这种小人得意!
  成英闻言,冷笑一声:“我可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要的!”言罢,抽出胸前的帕子捂住口鼻,嫌弃地摇摇头:“满屋子的药气,我可受不了,先走了。”
  成英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了,满屋静了一会儿,只听青萝哭着骂了一句:“坏透了的人,狗仗人势,欺负姑娘!等姑娘好了,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众人都称她骂得好,可现在成英走了,唯一一条路也封死了:常氏一定吩咐过不许任何人理会她们,连老太君都瞒住了,请医问药是不可能的了。
  “我有办法!”剑萤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青萝,令儿,你们跟我来!”
  剑萤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满满一盆冷井水进来,里面浸泡着一条毛巾。青萝和令儿抱着一大块冰,冰透明晶莹,还冒着缭绕白雾,显是刚取出来的。
  福妈妈一看这么多冷物,明白过来:“你要做冷敷?不行,姑娘千金贵体,怎么受得了这些!”
  “虽说冰敷有些冒险,但依我平日细看,姑娘身子骨并不像府里其他姑娘那样娇弱,很能承受一些极端方法。这还是少爷说的法子,我已试过几次,效果很好。现在姑娘高烧不退,若不用此法,再晚就来不及了。”
  福妈妈听剑萤说得似乎有些道理,病急乱投医,就答允了。
  剑萤这才拧了冷毛巾,递给抱琴,让她给杜月芷做冷敷,又找了切冰刀,将那一大块冰切成小块,碎冰拿干净的毛巾包了,给杜月芷额头,手腕,大腿和脚踝都放上几个。大家全都站在一旁,警惕而又小心地观察杜月芷。青萝哭都不敢哭了,睁大眼睛,紧盯着床上的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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