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嫡(重生)——林玥章
时间:2017-11-10 16:30:42

  “即是我们的恩怨,就由我来解决。”
  抱琴亲给真儿端茶,道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儿笑着挥手打翻了茶碗,茶汤泼了她一身,尖刻至极:“抱琴姐姐,现在你知道错了,晚了。我娘不能死而复生,你也别想再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污水,别往我身上泼!”
  “得罪你的人是我,有气朝我来,跟姑娘有什么相干?!”
  真儿收了不可一世的笑容,愣了愣,片刻后又恢复不在乎的神色:“谁能给我好处我就帮谁,姑娘虽没害过我,可谁叫她不知收敛,到处招摇树敌呢。说到底,我和抱琴姐姐一样,也是个奴才,上面的话违背不得。”
  真儿油盐不进,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杜月芷坐在屏风后面,命人把她放了,再命人“悄悄看着她,有任何异常回来报我。”
  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抓住了马脚,叫人看见真儿与厉妈妈鬼鬼祟祟的接头,凑近了听,还能听见几句“寿礼”“白狸绢”的话。
  “这事准没错了,月薇姑娘偷了姑娘的寿礼!姑娘,你也别干坐着,咱们现在就去大房,找她们把寿礼要回来!”
  所有人摩肩擦踵,要去大房讨个公道,尤以青萝为甚。寿礼在她手里丢的,她满怀愧疚,日思夜想,此时得了寿礼的下落,巴不得找点要回来,好睡个安稳觉。令儿甚至在头上绑了一条红布条,精神奕奕,小拳头都挥起来了。
  杜月芷懒懒坐在椅子上,刚才抱琴泡了一壶花茶正香,福妈妈倒了一杯,她正在品呢,那慢悠悠的样子把其他人都急坏了,纷纷抱怨:“姑娘,这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品茶?”
  杜月芷红唇被热气熏撩得粉嫩润泽,柔柔的,软软的,吹着热气:“你们真是太急了,心急喝不了香茶。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直接上门讨要,不仅要不到,还会被倒打一耙,说咱们血口喷人。大姐姐万一藏着了,或者烧了,都可算是没有对证,白白浪费力气在上面。”
  “那怎么办?明知道小偷是谁,也这么忍气吞声?”
  杜月芷很想把自己的一套心得交给这些伺候自己的大小丫鬟们,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做好万全之策,不轻易出手。以她现在的状况,地位才刚稳当,不适宜上门大吵大闹,否则极有可能人财两空。她才不想要看到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再为了一件寿礼搭进去。
  三日后就是老太君的寿宴,时间也足够了。
  下午杜月芷让下人将所有花草摆好,再进行调整,摆到了大房门口,那里的小丫鬟却有许多要求,杜月芷按着她们的要求重新摆过。正忙着,却见杜月茹带着盛儿过来,似是要去与杜月薇作伴,脸上身上都洋溢着光彩。盛儿高高举着伞,打在上面,遮住骄阳。杜月茹轻摇团扇,看到杜月芷在做事,故意慢下脚步,走了过来:“三姐姐,难为你有心,把二夫人的话当作令箭,大太阳底下晒着,可真够辛苦的。”
  杜月芷微微笑道:“辛苦倒没什么,做事稍微上点心,才够别人瞧的。比如四妹妹你,若是认真起来,谁都及不上你,真要叫人好好恭喜才对。”
  “恭喜什么?”
  “恭喜你和大姐姐从归于好啊。”杜月芷看着杜月茹变化莫测的脸,笑意更深:“你这次投诚,大姐姐没少奖励你吧,我看你从脸上到身上,又与那日追着二姐姐说话时不同了呢。”
  的确,那日杜月茹巴结杜月镜,还穿得颇为寒酸,现在她又开始穿金戴银,想必常氏与杜月薇没少赏她东西。
  听了这番奚落,杜月茹脸上挂不住了,冷哼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常家现在已经度过危机,你识相点,还是不要与大姐姐作对,跟你刚来时那样乖乖听话,不然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识相?不知四妹妹说的是把我绣了百日的寿图拱手相让,还是刻意巴结讨好大姐姐,就为了片刻的安宁以及长久的荣华富贵?抱歉,无论哪一样,都是我所欠缺的。”杜月芷气息沉淀,睫毛在阳光下踱了一层金芒:“请你转告大姐姐,早日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我就要亲自来讨了。”
  大约是杜月芷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要把人的魂魄给逼出来,杜月茹慌的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你的东西我的东西,我们……大姐姐从来没有拿过你的东西,我看你你你是被晒糊涂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盛儿,快、快打伞,我们进去!”
  看着杜月茹慌慌张张走进门去,差点被台阶绊一脚,摔了个狗吃屎,小姐做派全无。抱琴忍不住噗哧一笑,连忙拿手捂住。杜月芷斜斜看了一眼抱琴:“想笑就笑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她的那个四妹妹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自己的丫鬟拿四妹妹取笑,也不算吃亏。
  房内。
  杜月茹站在地上,把杜月芷狠狠贬低了一番,杜月薇闭着眼睛,诗儿正在为她按摩头部,听了半日,杜月薇轻轻抬头:“别说了,吵的我头疼。来人,我渴了,把牛奶拿来。”
  杜月茹立在那里,等小丫鬟端了牛奶过来,自己伸手把托盘端了,然后兑了牛奶,放了些雪白的砂糖,亲自伺候杜月薇服了。
  还剩下小半杯,杜月薇吩咐道:“你最馋这个,剩下给你喝了。”
  杜月茹笑得犹如一朵花,将杯子端起来,喝了干净。
  正喝着,听杜月薇缓缓道:“这么说,我这个三妹妹是知道那寿礼在我手中?哼,倒被她查了出来,算她没福,查出来也带不走。诗儿,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毁了它。”
  诗儿将那幅白狸绢拿了出来,铺了开去。上面是一幅寿字的成品,用的百色丝线,初看已是惊艳,细看,那纹理分明,交横错杂,以繁复牵引简单,将寿字烘托得无与伦比。
  “大姐姐,这幅画毁之可惜,这么多天也不见她吵嚷,大概是自知理亏,不能证明这幅寿图是她的。你何不如听我的建议,把它据为己有呢?”
  杜月薇涂着花汁的指甲慢慢划过那雪白雍容的白狸绢,绣的实在太好,连她都忍不住赞叹。为什么这幅寿图不能是她的呢?如果是她的,那么一定会锦上添花,不会误了它生来的优势与意义。
  杜月茹打量杜月薇心思活络了,揣度一阵,道:“那……大姐姐,咱们现在是否需要传话出去?”
  “就传,我满心孝顺,一直在悄悄为老太君准备寿礼,被你无意间发现。我打算在寿宴之日,展示给众人,以增老太君寿宴之喜,顶上荣光。”
  ……
  “所以,你向我要的那块珍贵的白狸绢,就这样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沉着压低的话语,在杜月芷耳边回荡。
  杜月芷托着腮,看了他一眼:“九殿下心疼了?”
  夏侯乾勾了勾唇,笑意弥漫:“那倒不至于,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一块。”
第69章 赌气
  不管夏侯乾再忙,总会找时间来见杜月芷。他这半年频频立功,又负责审讯两位皇子的冤案,颇有建树,圣上听了大臣的谏言,已经下了圣职,允许这第九个儿子在宫外建立自己的府邸,像他的那几位皇兄一样,只待娶亲封王,便可出宫。
  皇子的府邸一建两三年也是有的,夏侯乾要等杜月芷长大,所以倒也不急。
  他此时更在乎的,是杜月芷过得如何。
  白狸绢既真且贵,杜月芷又岂会让夏侯乾再出,摇了摇头。
  “想来重新绣也来不及,那我为你重新准备一份祝贺的寿礼怎么样呢?”夏侯乾再问。
  他如此关切,杜月芷心中暖意阵阵:“殿下毋需担心,我的寿礼自有办法。”
  杜月芷也不知夏侯乾是从哪里得到杜府的消息,她明明什么也没说。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夏侯乾微笑道:“你什么都不说,十句话倒有一多半是骗我的,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以求得到一点你的消息。”
  杜月芷歪着头,抬起眼睛,眼睛又清又亮,好似一面通透的镜子:“九殿下不会是在杜府安插了人罢?是谁?”
  夏侯乾轻笑。
  风撩动夏侯乾的衣袍,他的气息有着夜的深沉亦有着日的明锐,跟其他皇子决然不同。从前杜月芷没发觉,自从上一次夏侯乾给她输内力疗心口痛,隔得那样近,她才发现,原来他眉毛微微斜飞,仿佛黑燕的侧尾,锋锐,黑亮。他的眼眸似凤,暗压四合,又似鹰,睥睨天下。他生来不是凡人,所以他亦同样不可捉摸。
  杜月芷可以对其他人进行审读,偏偏对夏侯乾不行,他所言所行,对她皆有影响。这样的感觉,大约就像早上起来进餐,明明不怎么爱吃青豆,却会因为他的话而多多少少吃一点。他不在身边,犹如在身边一样。
  “放心,我安排的人不会伤害你,只是带一些消息给我。”夏侯乾说完,又对她道:“喜欢吃葡萄吗?”
  “啊?”
  侍卫进来,端了一盘水晶葡萄,葡萄皮薄而亮,犹如桂圆那么大,果肉香甜,隐隐带着些酸意,汁水充盈,甜香扑鼻。
  葡萄皮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冰,又不是冰。
  “用镂空的小竹筐装着,绑在石头上,放到冷泉里,泉水是活泉,放一个时辰,葡萄口感就很不错了。你尝尝看,是不是很好吃。”
  杜月芷尝了一颗,果然很甜,口感偏凉,但又不是加了冰的那种大凉,反而很舒服。
  “好吃。”
  对于喜欢的东西,她也很克制,吃了十来颗就不吃了。夏侯乾喜欢看她吃东西,自己动手剥了葡萄,又喂她吃下了不少。吃着吃着,原本白嫩的脸蛋,便微微透出几许红,仿佛杏花临雨,桃花三月。
  夏侯乾看着她泛着红晕的小脸,便有些按捺不住,他想亲她,但又怕吓着她。
  他捏着一颗葡萄,在指尖流转,看着杜月芷微垂首,长而卷的睫毛遮住眸光,犹如花瓣般饱满粉嫩的唇微微翘起,葡萄的凉意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勾起了心里的邪念。
  “月芷姐姐!”随着一声欢快的呼叫,夏侯慈不知从哪里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劲装的侍卫。他兴奋地站在两人面前,清澈幽黑的大眼睛,天真无辜,抱住杜月芷的袖子亲亲热热蹭。
  夏侯乾那点邪念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三殿下,你怎么来了?”杜月芷笑着问。
  “我听良妃娘娘说九哥出宫了,料想他是来见你,就跟了过来,聪明吧?”
  分明是条甩不掉的尾巴!夏侯乾不动声色分开了两人:“十三弟,以后再无故出宫,我该禁你足了。”
  夏侯慈抿唇,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九哥,为什么九哥可以随便出宫,他不可以?还是杜月芷温柔化解:“九殿下怕你遇到危险,毕竟你是宫里的小皇子,若是路上出了差池,磕着了碰着了,多让人心疼呀。”
  如此劝慰几句,又拿了葡萄喂他,夏侯慈毕竟年岁还小,性子又爽直,又是杜月芷亲自喂她,很快就复又高兴起来。
  “母亲说你治好了十三弟的眼睛,想亲自谢你,让我给你们安排见面,你是怎么想的?”
  “你是说良妃娘娘?”杜月芷不知不觉有些害羞:“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请你转告娘娘,就说她的谢意我心领了……”
  “你是因为害羞才不想见到她吗?”
  夏侯乾一语戳破,杜月芷脸色绯红:“九殿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实在尴尬。而且现在实在不宜见面,老太君即将大寿,我又如何分心呢……”
  夏侯乾并不会为难她:“那么待我再找机会就是了。只是下次,你可不准再推辞。”
  下次的话,下次再说罢。
  夏侯慈见两人谈完,便想拉着杜月芷出去玩,杜月芷摇摇头:“我要回府了。这次来,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九殿下。”说罢,拿出自己前日研究出来的药方:“这张方子上有一味叫良褫的药,我尚不熟悉,但又缺之不得,请殿下拿去找人看看,这味药是什么用法。”
  夏侯乾接过方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便收到袖中,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杜月芷:“你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劳累,如今看起来虽然没有瘦,但亦未长多少肉。每日叫人熬了燕窝粥吗?”
  “熬了,每天都喝。”杜月芷怕他不信,将袖子撩起来:“看,我也有长肉。”
  那手臂娇嫩柔细,手腕挂着一只小细金镯子,衬的手臂白如雪,有没有肉看不出来,整个像一块玉,温润柔和,经阳光一照,泛着莹莹的光。
  夏侯乾将她的袖子带下去,遮住手臂,含笑道:“好了,信了你了。”
  送杜月芷上马车,夏侯慈紧紧拉着杜月芷的袖子,依依不舍,杜月芷答应他,等到大寿完毕,再给他做好吃的糕点,带他一起玩。
  夏侯慈如此喜爱杜月芷,倒是之前从未有人料到的。夏侯慈从未得到过父皇的单独召见,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即便是寄养在良妃娘娘膝下,因为脾气古怪,也不得人心。好在良妃,夏侯乾没有放弃,耐心教导,后来杜月芷又治好了他的眼睛,温柔相待,慢慢将他带回正轨。
  尝到了阳光的滋味,便再也回不去黑暗,夏侯慈的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月芷姐姐,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常在一处?你能不能进宫陪我?”
  这孩子气的话,让杜月芷莞尔一笑:“等你长到这么高,又有了自己的府邸,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真的吗?那我要快快长高,长大,像九哥一样造大房子,让你来陪我!”
  “十三弟!月芷姐姐要回府,你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夏侯乾在一旁提醒,夏侯慈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地松开了紧紧抓着杜月芷袖子的手。
  杜月芷坐在马车里,还舍不得两人,掀起车窗的帘子,夏侯乾站在旁边,两人正好面对面。
  夏侯乾手按在马车壁上,看着她玉雪可爱的小脸,听着她柔软的说话声,心中一动:“月芷,你认不认识我二皇兄夏侯琮?”
  他突然提到夏侯琮,杜月芷心脏差点漏了一拍。难道她在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而不自知?
  饶是她如此镇定,眼神也有片刻的飘忽,被夏侯乾敏锐地捕捉到。
  他们果然认识!
  “见过的。”杜月芷老老实实回答。
  夏侯乾气息沉重起来,心脏缩紧,紧盯着杜月芷。其实原本是常家出事,顺便提到杜府,其他人说的都是与常家有关的杜氏嫡女,唯独二皇兄说的是庶女杜月芷,神态模糊而暧昧,仿佛早就认识一样,由不得夏侯乾不多心。
  现在她承认的这么快,他竟无法迅速反应,脑中当下飞速闪过许多可能性。
  是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明明回京之前,她连京城在哪里都不知道,回京之后,他又那样爱护着她,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且一个在深宅大院,一个在辉煌皇宫,她与二皇兄怎么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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