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忘了,我是嫡长女!就算常家落败,我依然是杜府嫡出的千金小姐,你一个区区庶女,再怎么风光,也不过就是一时罢了……”
杜月薇正在发怒,却见杜月芷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低低笑了起来。
杜月芷生的美,美人一笑,连阳光都格外宠爱,浅浅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罩了一层光衣,微芒灼人耀眼,巧笑倩兮,刹那间惊艳动人,贵气横溢。
她站在阳光中,杜月薇恰好站在阴影里,一方明媚,一方阴沉。
杜月薇咬牙,只听杜月芷悠悠道:“你如今可倚仗的,也不过就是这些东西。若是连这么东西也没了,我看你待要怎样。姐姐,万望你保重,这场戏没了你,还要少很多乐趣呢。”
“你什么意思?!”
杜月薇要气疯了,恨不能打她一耳光。
杜月芷明眸微闪,下巴轻轻点了点,琳琅走上前来,柳眉一压:“我们姑娘还有急事,请薇姑娘行个方便,不要挡路!”
杜月薇斥道:“贱婢!你竟敢如此跟我讲话!”
却见琳琅冷面如霜,眼睛微狭,身上突然爆发一股冷冰冰的气势,有如泰山压顶,如若不听她的话,她便要下死手了。琳琅露出怀里的刀,往前走了两步,逼得杜月薇连连后退。琳琅语气不变:“薇姑娘,请行个方便。”
这府里的奴婢,除了杜怀胤的丫鬟剑萤佩剑出行,怎么连琳琅也……刀到底是凶器,杜月薇吓得花容失色,成英忙道:“姑娘,咱们不吃眼前亏,给她们让路吧。”见杜月薇没有反应,大着胆子拉她下了桥,让杜月芷的人过去。
杜月芷看也没看她们,轻身过去了,等那些人浩浩荡荡走远,成英才松了一口气,待要劝杜月薇两句,忽而脸颊吃了一记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登时说不出话来了。成妈妈忙道:“姑娘息怒……”
杜月薇倍觉羞辱,指着成英鼻子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你是不是看她人多,怕了?不仅不为我出气,反而拉着我给她让路,她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让路?你怎么不把她推到湖里去?!我看你也是那等趋炎附势的狗,今日胆敢给她让路,明日还不知道怎么跪她呢!贱婢!”
一路打骂着回去了。成英委屈得眼泪汪汪,却也没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狭路相逢什么胜?
第148章 大局
这样折辱杜月薇的事, 每日都在发生着。
杜月芷坐在杜月薇曾经坐着的位置,与老太君言笑晏晏, 又有朱氏在一旁唱和, 底下人一句跟一句的奉承,好不热闹。杜月薇傻傻站在那儿, 眼睛顿时就红了。她仍然坐在老太君的下首, 离得很近, 老太君也会与她说话,赏赐她, 但是那意思不一样了, 带着漫不经心和搪塞了事的意味。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感觉, 毕竟老太君明面上未曾冷落她。
可她还是气!她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杜月芷获得所有人的喜欢,吃着最好的, 用着最好的, 甚至连住的最偏僻的地方,也变成了府里最热闹的地方。而她仿佛就像徒有虚名的大小姐,别人只是表面对她恭敬, 私底下,恐怕已经说了一箩筐的坏话。
她就像从天宫坠落大地, 摔得好痛, 别人却看不见,还来踩她一脚。最可恨的就是杜月茹,每次阴阳怪气的说话,要么就当面戳她心头刀子, 要么就为了奉承杜月芷,说出诛心之语:“我看三姐姐的气度才是嫡女的气度,把某人都比下去了。”
杜月薇哪里受得了这种闲气,当场左右开弓,把杜月茹打得面皮肿胀,涕泗横流。
丫鬟忙着来拉架,闹哄哄的,杜月薇自然没有错过杜月芷站在人群之外,眼神冷淡地看着她们。杜月薇恨得浑身发抖,方才打过杜月茹的手,几乎要落到杜月芷脸上。是了,自己再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着了她的道。
贱人!
杜月薇回去,常氏才刚拖着病体起来,见她面色形容皆不对,似是怒气未消,便问:“薇儿,你怎么了?”杜月薇不答,又问了跟去的人,方才明白过来。常氏暗自皱眉,心中却也有一丝凄凉。她这半生都为了常家,为了女儿运筹帷幄,踏遍荆棘,眼看着就要一条光明大道走到底,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杜月芷,阴沟里翻了船,被她害惨了。
看着受尽委屈的女儿,她又如何不心疼,嗽得气息凌乱,只伸出苍白瘦削的手,拉着杜月薇坐下,勉强忍住喉咙里痒痒的咳嗽,道:“我现今身子不好,倘若好了,倒还能帮你教训她。但如今我们遭此劫难,理当低调行事,你少不得受些委屈,待将来我好了,或是贵妃翻身,我们便还有赢的机会。”
杜月薇何尝不知道,见母亲咳嗽,就轻轻帮她捶背,又道:“母亲,那贱人从进府就不安分,现在得了势,就越发猖狂了。我懒得同她计较,只是她说的一句话却令我很在意。”
“什么话?”
“她说,我如今倚仗也不过就是嫡女的身份,若是连这个也没有了,还不知道待要怎样……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生来就是杜家的嫡长女,难道这还有错?”
同杜月芷斗久了,杜月薇屡屡讨不着好,知道杜月芷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有她自己的道理。不管这话是不是空穴来风,始终是杜月薇心里的一根刺,扎着她很不舒服。她现在唯一可以和杜月芷抗衡的,就是嫡长女的身份,不能……也不准……让她夺走这最后的筹码。
发觉女儿怀疑,常氏心中一跳,忙道:“你自然是嫡长女,怎么会有错呢?那小贱人不过是占着口头的上风,动不了你的。”顿了顿,见杜月薇松了一口气,常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接着道:“你无需担心,其实老太君和你父亲也是顾及你的身份,才没有惩罚于母亲,不然母亲也难逃家法。只是咱们如今处境艰难,需得低调行事,你可明白?”
杜月薇素来高调,如今只觉得满腔委屈,但为了母亲,还是强压心中不满:“明白。”
那日在宫中,杜璋极力保下常氏,回了府,本该在佛堂家法伺候,可是常氏在宫中受过刑罚,身子亏损的厉害,一经家法便会立时殒命,是以延后处理。这一延后就是无限延后,事情便有了变化。
老太君勒令不许这几桩丑事宣扬开来,杜月镜不知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跪请老太君为她母亲做主,但她再恳求也无济于事,老太君分明是想瞒下这些事,为的就是不让杜家名誉受损。杜府人多口杂,若是处罚了常氏,第二天便会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一传十,十传百,谣言四起,届时更难收场。
老太君对于常氏身上的伤和病情,对外一律说是为常家的落败忧心所致。杜月镜不服气,径直去问向老太君讨公道,老太君劝了许久,然而杜月镜不比其他姐妹,断然不肯吃这个亏。她的母亲被常氏害的昏睡了那么久,倘若不是三妹妹配出解药来,至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醒来便被头痛折磨,痛苦不已。
她听了三妹妹的话,熬了这许久,没想到如今事情揭发出来,仍然得不到公正。老太君甚至还让杜羲和朱氏劝她“以大局为重”。朱氏现今管着杜府,对自己被下毒一事已经很能看开了,且老太君允诺从今往后再不让常氏插手府内的事,便等同于架空常氏的权力,朱氏心中还算满意,亦劝了女儿两句。
杜月镜都气笑了,对杜月芷道:“去他祖奶奶的大局,为了大局连底线也可以不要,颠倒是非黑白,恶人得不到惩罚,好人还要帮忙瞒着,算什么大局。三妹妹,我总算能体会一点你当初的处境,憋屈,真正的憋屈,也不知你以前是怎么忍过来的。”
杜月芷抿唇,正低头看着自己绣的东西,纤细的手指划过细腻的丝线。其实这只算是冰山一角,她看了太多为名利地位而颠倒是非黑白的事,杜府更算得上是其中的佼佼者。哪一个名门望族没有龌龊事呢,可是不管内里怎么龌龊,出了门,依然是世人敬仰的对象。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要沉下心,默默等待机会。上天是公平的,她能等到一个,也必能等到第二个,第三个……只不过曾经是憋屈得等,如今……她已能和杜月薇平起平坐,以庶女之名,行嫡女之事。
其实也挺好的。
杜月镜叽叽喳喳说了半日,看着安静做绣活的杜月芷没反应,便凑上来,发现她绣的是一只香囊,淡青色,绣的是一对仙鹤,白羽红顶,长颈展翅,碧水清波,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杜月镜爱不释手,笑道:“绣的好鲜亮的活计,容我看看。”
杜月芷便从取下来给她看,杜月镜看了一会儿,笑眯眯道:“你绣一对仙鹤,是有神仙眷侣的意思么?唔,是送给谁的?”
“谁也不送,绣着自己玩的。”
这么淡定?杜月镜笑容不变:“既然如此,那不如送给我,反正我还缺一只仙鹤。”
杜月芷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藏着看好戏和调笑,不禁红了脸:“别闹。”说着去抢荷包,杜月镜手一紧,忙将荷包揣在怀里,起身就跑,躲开杜月芷的抢夺。杜月芷见她拿走荷包,脸更红了,起身去追她,闹了好一阵。杜月镜最后被逮住,大笑起来,屈起手指,在杜月芷白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刮,洋洋得意道:“还说不是送人的。看你那紧张的样子,口是心非。”
杜月芷连耳朵轮廓都红了,语气依然很正经:“二姐姐,还给我罢,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再为你绣一只就是。”
杜月镜闹够了,将荷包取出来,迎着日头看了看,那金线便熠熠生辉,耀人眼得很。她忽而又是一笑:“我不用这个,刚才逗你玩的,还给你罢。”说着,将荷包轻轻递过来,杜月芷接了,道谢,却被杜月镜一把拉住手腕,在耳边说道:“其实我知道是谁,你瞒不过我的。”
杜月芷不由得好笑:“什么?”
“是九皇子。”那日花灯节,杜月芷同夏侯乾私下相约,回来时被杜月镜和杜怀樽看到了。杜月镜笑眼微弯:“这荷包,是绣给他的吧,仙鹤,还戏水,啧啧啧……”
杜月芷心事被戳破,飞起红晕:“二姐姐,不要这么大声……”她手指挡在唇前。
杜月镜笑得飞起,知道她这便是承认了,心中既高兴又羡慕。高兴的是三妹妹有喜欢的人,羡慕的是此人是神俊英朗的九皇子……两情相悦再好不过了。
荷包确实是绣给夏侯乾的,杜月芷久不动针线,原本是要绣鸳鸯的,唯恐被人察觉,才改为仙鹤,哪知竟勾出杜月镜的这番话来。杜月芷再三不许她说出去,杜月镜吐吐舌头,伏在她的肩头央求道:“那你进宫,有什么新奇的事要告诉我,好玩的东西也要带给我,我才答应你。”
“好~”
杜月芷已经接了宫里的帖子,要在明日去宫里为丽妃和菱妃两位娘娘请安,兴许还能见夏侯乾一面。听说十三殿下也守完皇陵回宫了。他眼睛治好以后,求了怀帝去为太妃守皇陵,以前总不能获准,后来经夏侯乾帮忙,方才圆了这个心愿。杜月芷久不见他,也甚是想念。
翌日穿戴好了,去见老太君,上上下下看过,觉得妥当了,才点点头,又问跟着的是谁。
杜月芷笑道:“月芷是想,前几次进宫,都是老太君的人跟着,督促着怕失了礼数。两位娘娘既是见过的,月芷亦已熟悉宫中礼仪,便想着带我房里的人去伺候。这次带的是琳琅和福妈妈。琳琅机警,福妈妈见多识广,倒可提点月芷。老太君放心,我已请夏妈妈教过她们宫中礼仪,不会出什么差池。”
琳琅是影卫出身,对宫里比她更熟悉,而福妈妈……则是自己要求跟去的。
只见老太君点点头,看了看福妈妈,倒也未说什么,只是让她们照顾好杜月芷,勿要失了礼数。
准备妥当,杜月芷便出门上马车,一路朝着宫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月镜: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喂我狗粮……宝宝好委屈……
第149章 蹴鞠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喂我狗娘……我不吃……
阿玥:摸摸十三殿下狗脑袋~
十三:我也要撒狗娘!
阿玥:(亲切)未成年禁止开车哦……
十三:啊啊啊啊啊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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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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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芷一切从简, 到了宫中,跟前几次倒也无甚差别, 跟着早早守候的太监进去。福妈妈一路心思重重, 自踏进宫门,越走神情越是复杂。杜月芷知道她与母亲主仆情深, 此时踏入母亲被赐死的地方, 难免伤心。或许这次来, 也是为了缅怀母亲吧。
行至矮宫墙下,忽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皇子走来, 太监忙带着杜月芷站在一边避让。杜月芷垂着头, 眼睛直望着那地上的宫砖。宫里规矩多, 她不敢逾越。只见那人走了过去,却又走了回来, 声音微微惊讶:“是你。”
杜月芷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二皇子夏侯琮的脸。
有时候,对一个人的记忆太深,不管隔多久, 那种感觉都不会变,像经过烈火, 寒水锤炼的剑, 早就铸成身体的一部分,反应浑然天成,譬如像杜月芷这般重生之人,有些东西她也无法控制, 尤其是感情。
比如现在。
几乎在看到夏侯琮的刹那,杜月芷的眸子划过一丝厌恶的眼神。
甚至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往后退,要离他远些。
察觉到这些反应时,杜月芷心中亦是一惊。她此时是在宫中不是在杜府,为避免麻烦,她飞快垂下头,规规矩矩请了个安:“见过二殿下。”
然而已经晚了,夏侯琮看到她的眼神,心头一沉。他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她就这么讨厌他吗?那种厌恶的眼神,分明是视他为洪水猛兽,迫不及待要远离。
夏侯琮素来以温文良善,翩翩君子为名,容貌俊朗,又是有地位的皇子,不知有多少女子仰慕爱恋啊,可是被人如此厌弃,一眼都懒得看,天底下只有她一个而已。从初次相见开始,她对他就与对别人不一样,从骨子里透出排斥,厌弃,好似前世有血海深仇一般。
夏侯琮又问了两句,见她糊弄自己,直把自己当作那等蠢笨之人,心头顿时火起,本来只是路过,他现在却莫名的烦躁。她越是不搭理,他就越是恼怒。每个人都有逆鳞,夏侯琮内心比表面险恶十倍,怎么能容她过去?
“都退下!”
他一挥手,身边的人迅速退去,琳琅和福妈妈不走,见杜月芷微微眨眼示意。这边正是一条偏僻之道,不宜起冲突,且夏侯琮是皇子,讨不着什么便宜。两人被夏侯琮的人拉的远远的。福妈妈年老体衰,被人看着,琳琅趁机逃脱,匆匆离开去找人。
其实杜月芷也很无奈,她好好走路也能撞见这个命中煞星,果真是今日不宜进宫么?
“怎么,还在为上次发生在太子太傅府上的事生气?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太子的影卫刀下。我不过是抱了抱你,值得你这么记仇?”夏侯琮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