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枫和尹良玉在庭院之内嬉戏,雪枫用黑巾蒙着双眼,双手挥舞着,尹良玉在她身周跑来跑去,让她捉不到她的身影。
尹默玄走了过去,朝着二人道:“别玩了,该准备去华阳殿赴宴了。”
雪枫听闻此话,摘下蒙眼用的黑巾,转头朝着尹良玉道:“郡主,咱们晚些再来玩罢。”
“赴宴?赴什么宴?”尹良玉眨巴了一下眼睛,目光之中带着好奇。
“就是——北昱国的陛下要请咱们吃饭,咱们得过去一趟。”
“又吃饭,我今天已经吃了不少点心了,都快撑得吃不下了!”尹良玉撇了撇嘴,道,“哥哥,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我想睡觉,你去就好了。”
尹默玄思索片刻,道:“也罢,你不去就不去了,那你就在这听风阁内好好休息,切莫乱跑。”
看她如今这不懂事的模样,若是去赴宴,只怕也会吵吵闹闹得不安生。
“好啦,我哪都不去,就在自己屋子里睡觉。”尹良玉说着,便转过了身,朝着自己的卧房走去了。
尹默玄带着雪枫赴宴去了。
偌大的庭院之内,一时只剩下尹良玉一人。
头顶上空,忽然响彻一道鹰的鸣叫。
尹良玉抬头,一只黑色的鹰儿映入了眼帘,只见那鹰儿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接着便是一个俯冲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这只鹰儿,只有在确保周围无人的时候才会落下。
尹良玉抓过飞鹰,取下绑在它脚边的纸条。
摊开纸条,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揉皱在手心,抓起肩膀上的鹰儿,朝着半空中一扔,眼见着它飞离视线,逐渐远去,最终化作小点,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尹良玉这才转身回屋。
……
湛蓝的天空之下,阳光映照着金黄色的琉璃瓦,显得格外辉煌。
瓦顶下方,正红色的朱漆大门顶端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书写‘华阳殿’三字。
“朕这北昱国皇宫,今年算是最热闹的。”
华阳殿内,宁子初右手握着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玩着手中酒杯,状若漫不经心道:“以往从没有在同一个月内,接待如此多的异国客人,这多国相聚的情况,以后怕是很难有了。”
坐在宾客席的尹默玄听闻此话,淡淡一笑,随即朝着宁子初遥敬了一杯,“相聚便是友,陛下,本王敬你。”
言罢,饮尽了杯中酒。
宁子初同样将手中的酒盏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尹默玄旁边的空位上。
那是给他妹妹良玉郡主准备的位置。
“朕邀请的不止是王爷,还有郡主,为何此刻只见王爷,不见郡主。”
宁子初原本就不在意尹良玉来或不来,有此一问也只不过是客套话。
尹默玄听着这问话,答了一句:“良玉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此刻正在卧房之内睡着,便没有喊她一同过来。”
“若是不舒服,该叫个御医去看看的。”
“多谢陛下的美意,良玉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兴许睡一觉就好过来了。”
二人正客套着,一名宫人走到了宁子初的身侧,朝着他低声道——
“陛下,颜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宁子初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今日的宫宴,他只邀请了鸾凤国人,其他几国的人在今日之前就已经宴请过,甚至请了不止一回,今日便懒得再跟他们客套。
而奇怪的是,今日颜天真竟主动跟他提出要在宫宴上献舞。
以往都是他叫着来,她才会来,少有她自己主动提的时候。
颜天真的原话是——
她十分欣赏这个女权为主的国度,因此要献上舞姿来表达她的喜爱之情以示欢迎。
随她去了。
想到这儿,宁子初朝着尹默玄的方向道:“摄政王既是客人,便赏个脸,欣赏一下我北昱国美女的舞姿如何。”
尹默玄自然是笑道:“乐意之至。”
宁子初便朝着宫人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空气中便忽然响起了丝竹之声,是乐师奏乐了。
乐声才响起片刻,一名红衣舞娘踏进了大殿门槛,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右手一把孔雀羽扇遮着面容,迈着轻快的步子迈入了大殿中央。
看那把扇子,北昱国的臣子们便晓得是颜天真。
一身火红衣裙随着轻快的步伐摇曳,煞是好看。她随着琴师弹奏的丝竹之声而起舞,身姿轻盈若红蝶一般。
将手中的羽扇从脸上拿开,露出了那半遮掩的倾国姿容。
宾客席上,尹默玄与雪枫望着她,都有些发怔了。
这一刻似乎回到了从前。
曾经,鸾凤国的大殿之上,尹良玉便是一身红衣舞动摇曳,身姿柔媚无骨慵懒如猫,举手投足间尽是道不清的妖娆。
尹良玉能歌善舞,与她所熟悉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一点。
而就在二人怔愣之时,大殿中央的颜天真开个口,音色清脆落出谷黄莺——
“如果红颜,命不曾单薄
这世间,有没有传说
生为飞蛾,若是不敢扑火
这宿命,凭借什么壮阔
似绫罗,缠绕着
似枷锁,金妆玉裹
似雪花,飞舞着坠落
美丽啊,向死而活——”
颜天真唱到此处,裙摆一扫,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将声音再度扬高了几分——
“爱若能参破
终究是寂寞
忘却了前因后果
苦守的执着,
虚晃的一诺
空耗这青春许多……”
宾客席上,尹默玄与雪枫二人依旧呆愣地望着她,听着耳畔的歌声,一时不能回神。
而颜天真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扫过他们二人,一双丹凤眉目,在此刻竟是染上了点点泪花,就连出口的歌声也多了一丝哀伤——
“年月里蹉跎
轮回中错过
被遗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轮廓
泪眼中斑驳
望着却无法触摸
爱是可念不可——说”
不等颜天真的话音落下,雪枫已经蓦然回过神,转头朝着尹默玄道:“殿下,是她,就是她!她才是郡主,她才是!”
雪枫忽然的失态,令众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谁也不知这位鸾凤国的女官,为何忽然就怪叫了一声?
原本众人都欣赏歌舞欣赏得好好的,雪枫这么一声怪叫,可算是破坏了气氛。
而就在下一刻,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雪枫已经起了身,直接从自己的坐席上奔出,直奔向大殿中央的颜天真。
颜天真一舞还未结束,余光就瞥见了一道人影靠近,那道人影的速度实在是快,一个眨眼便冲到了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腕,就那么一捞,直接捞到了那人怀里。
颜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雪枫还真是——霸气侧漏啊。
“郡主,你没有被遗忘,是雪枫瞎了眼,误把别人当成了郡主,郡主,不要怪我。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找你,今日总算是把你给找着了……”
雪枫就那么抱着她,将头搁在了颜天真的肩上,说话间,眼角都已经泛出了泪花。
“之前是我没有认出郡主,是我的错,我的错……”
“没事没事。”颜天真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其实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不知为何,觉得你们给我的感觉甚是亲切……”
“雪枫从郡主的歌声中听出来了哀伤,这或许是郡主潜意识的抱怨与控诉罢?”
颜天真:“……”
其实这个是她随便唱的,她脑海里的歌曲库太庞大,觉得这首歌十分能渲染气氛,便挑出来在今日唱了。
细细琢磨这首歌最后那几句的歌词,倒真是有那么点控诉的哀怨味道。
年月里蹉跎,轮回中错过,被遗忘的人是我。
熟悉的轮廓,泪眼中斑驳,望着却无法触摸。
哎哟,我的天呐,听着真是忧伤。
“这是——怎么回事?”首座之上,宁子初望着这么一幕,一时也有些没回过神。
身后的林总管凑上前,道:“方才老奴要是没有听错的话,那位女官一直喊着颜姑娘喊郡主。”
“郡主?”宁子初的目光之中泛着疑惑,“跟他们一起来的郡主不就是良玉郡主,方才不是还说她在听风阁之内睡么?”
“这……老奴也不知道啊。”
宁子初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便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尹默玄——
“殿下,你能否跟朕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尹默玄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此刻面上已经恢复了一派镇定,面对宁子初的疑问,他道:“陛下,此事太复杂了,眼下也不好做解释,不如这样如何?本王与陛下单独聊聊,陛下的疑惑,本王自然会为你解答。”
是该跟宁子初好好聊聊。
再怎么说,颜天真也在这宫中呆了许久,要带走她,总得与宁子初打声招呼。
宁子初听着尹默玄的话,再看了看大殿中要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子,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泛上一丝空落落。
静默了片刻,他道:“好,请摄政王随朕来御书房。”
宁子初说到这儿,起了身,“其他的人,先散了罢。”
众人一头雾水,却还是依着宁子初的意思,纷纷起身离开。
尹默玄也随着宁子初走开了。
今日的宴席,楚皇后也在场,目睹着经过,秀眉微拧。
隐隐感觉有大事发生?
为何鸾凤国的女官会抱着颜天真不撒手,口中一个劲地叫着郡主,良玉郡主不是就与他们在一起么?
还没有见过这位良玉郡主,大名却是听说过的,鸾凤国的第一美人,有倾国倾城之姿。
今日没能见着那位,却看了一场糊里糊涂的戏。
颜天真怎么能是那个郡主?
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眼见着众人都离开了,楚皇后也不好多做停留,离开大殿之际,还能听见身后的女子一个劲儿自责。
“郡主,是雪枫糊涂啊,竟被一个冒牌货蒙蔽了双眼这么久,如今想想,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别别别,人都会犯错,何必因为一时失误的判断而太过自责了,再说了,你怎么此刻就能确信我一定是你的郡主?”
“你肯定是,我相信我这次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听风阁内的那一位,虽说也符合了大半的要求,可那眉眼之间的神韵与姿态,确实相差甚远!”
“人家失忆了嘛,难免智障了些。”
“你也失忆了,为何你的神韵风姿与郡主如出一辙?那般美好,那般耀眼,这才是我的郡主……”
“好吧,那咱们就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颜天真说到这,扯着雪枫的手腕便往外走,“南旭国的太子对我说,他有重要的事要与你们谈,如今你们的摄政王被陛下喊去谈话,那么,你就去见一见南旭太子罢,听听他和你说什么,针对良玉郡主这件事上,有了新的线索。”
雪枫听着这话,便任由颜天真拉着她走。
二人离开的身影落在了楚皇后的眼中,使得她嘀咕了一声,“见鬼的郡主,就颜天真那德行……”
身后跟着的侍女听闻此话,道了一句,“娘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奴婢这会儿忽然想起来了,在鸾凤国那边,女子为尊,贵女风流,那边的女子大多伤风败俗,水性杨花,不过,由于是女帝当政,她们管这种国风叫作——女子本色。这颜天真平时也不守规矩,有伤风化,还真就符合她们那边的女子性格。”
楚皇后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
“是女儿家,就该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鸾凤国那破地,贵女们那般下流,当真不怕被其他国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