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想在饭桌上跟家里人说说挣钱这事的言裕识趣的不再准备在饭桌上多说什么了。
总归每次吃饭都要吵吵闹闹的,不拍桌摔碗都是因为怕拍烂了桌子摔坏了碗钵。
第二天一早四点言裕就起床了。
虽然是上午八点半上课,可从家里到镇上,得花两个多小时翻过两座大山,之后坐个半小时的拖拉机。
如果运气不好没坐到拖拉机,就得多走一个小时的路。
镇上学校高中部还好,都是一个月放一次假,那些上初中的就惨了,每个星期都要来回这么折腾。
当然,初中的也可以选择周末不回家,学校宿舍根本就没有大门,每间房一个锁,不过像初中部的宿舍,学校周末都断了电。
这次五一长假放完回学校,六月再回来一次,之后就是七月初高考前那一次了。
方菜花给了言裕四十块钱,还煮了十个鸡蛋,一罐碎肉末炒的酸豇豆。
这个时候有的同学甚至一个星期就两块钱的生活费,对比起来,方菜花给的这四十可谓是一大笔钱。
原本学校是可以背米去换饭票的,饭票除了买米饭,还能换馒头包子,很多家里没钱的就直接用饭票换了馒头,一天三顿再买点稀饭就凑合过去了。
偶尔打个牙祭,就跟要好的朋友花四毛钱去买一份食堂里的素菜。
言四海两口子舍不得儿子每个月背着大米走山路,每次开学的时候就一次性背了几十斤大米去学校换了饭票。
因此原主只需要每个月回来拿上饭票跟钱,真可谓一身轻松。
言裕本身并不太喜欢水煮蛋,再加上方菜花给他装包袱的时候一旁的言华又眼睛放光的盯着吞口水,言裕就偷偷摸出了四个,给了一个给言华,另外三个给了言容,让她待会儿给爸妈一人分一个。
相处几天言裕还是看出来了,若是将鸡蛋都交给言华去分配,言华肯定会偷偷藏起来一个人吃。
言华显然对言裕的行为很失望,拿着自己那个鸡蛋不甘心的狠狠瞪了言裕一眼,被言裕平静的看了一眼又吓了一跳,抬手一擦鼻涕水,揣着属于她那个鸡蛋不知道躲哪去吃去了。
言容倒是十分感动的样子,还侧身背着言裕摸了摸眼角。
言容作为长姐,刚出生那会儿并没有因为是第一个孩子而受到疼爱。
甚至因为是个女孩儿,奶奶家成天用她做筏子骂方菜花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方菜花也不是软蛋,都是直接骂回去,可心里却跟言奶奶的想法差不多,回家难免就会朝还是小孩子的言容发泄情绪。
直到方菜花生了原主这个儿子,言容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因此言容对于父母的偏心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一种扭曲的赞同感在里面。
父母长辈甚至生存环境对一个人的三观性格塑造,真的太重要了。
虽说有了原主之后言容生活好过一些,可也就是相对而言,每年过生日都没吃过鸡蛋,只有每年过年的初一早上能够吃到煮在汤圆里的鸡蛋。
因为那是本地风俗,初一早上吃汤圆跟圆鸡蛋,圆圆滚滚没坎坷,团团圆圆一家全。
言容总觉得这两天阿弟有些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看一眼她都觉得是在施恩。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可言容心里挺高兴的,觉得这个弟弟终于愿意认她这个又蠢又丑的姐姐了。
原主上学比较早,今年高三也才十七岁,当然,这个上学比较早是相对而言的,班里很多同学都是十八九岁了,甚至有些已经二十岁了。
言容比原主大四岁,今年也已经二十一了,若是别家的姑娘,都已经嫁人生孩子了,可方菜花看家里言华是个惯会偷奸耍滑的料,若是没了言容,家里的家务就没人干了,毕竟她自己还要跟着言四海忙活田地呢。
因此方菜花一琢磨,就对外说是国家都规定了二十一岁才给领结婚证,那说明晚一点结婚生孩子对女娃子身体好,她家的言容就要响应国家号召,不能太早结婚生孩子,损了身体就不好了。
其他人听方菜花这话,谁不知道真是缘由?
可大家都是这么个情况,谁家也别笑话谁家。
倒是言裕前两天听方菜花跟言四海嘀咕过,说是准备今年给言容相看人家,争取在言裕上大学之前嫁出去,那样也好拿到男方给的聘金,给言裕凑大学学费。
方菜花担心家里的三头猪卖了凑不够大学学费,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大学要多少学费,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还没有哪家哪户出过一个大学生呢,多是中专之类的,更多的是辍学回家种地......
第3章 返校学习【修叔舅称呼BUG】
四点起床,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方菜花不放心,让言四海起来借了隔壁邻居家的手电筒送言裕。
“妈,不用送了,待会儿爸回来又要白白走几个小时。”
言裕不想让人送,骨子里他还是那个已经三十多的老男人,自觉上个学都让人送,挺尴尬的。
方菜花可不听,虽然她是家里最偏爱儿子的,可事关儿子安全,她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这可不行,虽然现在山里不像以前那样危险了,可万一有什么豺狼毒蛇的碰上了可怎么办?听话,反正你爸也就只送得了这么一回了,下次再送也是送你上大学去。”
说到这里,方菜花一张圆盘子脸都笑成太阳花了,就好像已经看见言裕考上大学有大出息了。
方菜花怕儿子不高兴,连忙又捡了以前小时候吓唬孩子的话来念叨,“当初你妈我还小的时候,这大山里哪没个狼啊蛇啊的,有些狼没了吃的还会下山到家里偷小娃娃吃哩。还有那黄鼠狼,饿极了也是要吃娃娃的,特别是那才生下来不久的小奶娃,身上有血腥味,别说黄鼠狼,就是饿狠了的野狗都要吃。”
“你大舅舅脚下原本还有个小舅舅,就是你外婆外公上山干活的时候放家里被黄鼠狼给吃了的,等你外公外婆回家,你那小舅舅就剩下一个脑袋在箩筐里......”
那时候的孩子生死似乎是件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没了个孩子,做父母的麻木的烧两件贴身的小衣衫烧了,再拎着去路边坡上随地一埋,回家接着继续生孩子过日子。
或许是生活的艰难磨灭了他们对亲人对生命的感情,没有在那个时代打过滚的人是完全不能理解那种麻木感的。
甚至很多时候在我们看来,还有点可怕。
言裕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对于方菜花说的这些事,也只是心里感慨一番,然后内心老处男的教授又会忍不住的想若是自己有个孩子遭了这样的罪......
言裕觉得还是不要去想为妙,因为他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成长。
言四海送儿子上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初中去镇上上学开始,每次原主上学言四海都会送儿子走完那段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出了大山那边就地势比较平坦了,而且沿途的住户也多,还有了公路,虽然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公路,可行人也多了,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言四海一路走在后面小心的打着电筒给言裕照亮脚下的路,至于他自己,这段山路走了四十多年了,闭着眼都能走。
虽然是山路,可没有什么悬崖之类的,只是因为周围都没有人家,甚至还要穿过几处坟地,所以夜里一般人还真不敢一个人走。
“爸,您在家也别太辛苦了,我都长大了,等高考完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大姐相看人家的时候也别太看重聘金,大姐在家辛苦了这么多年,后半辈子可不能再因为家里的原因让她继续苦一辈子。”
言裕不是多话的人,说话喜欢说重点,心里酝酿了半晌,等两人沉默的走了一个来小时的时候言裕斟酌着开口。
言四海沉默了一会儿,闷闷的嗯了一声,“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你就不用像祖祖辈辈的人那样背着太阳过山了。”
言裕知道言四海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还是以上大学为重中之重。
这种想法是很难改变的,毕竟这个时代限制着,虽然已经改革开放多年,外面的大城市经济迅速腾飞,可像他们这样的大山农村,却好似与世隔绝一般。
像言四海这样抱着只有读书才能跳出大山挣脱贫穷的想法的人有很多,多得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的大学生,在大山农村人眼里,那简直就是镶金的金凤凰。
言裕默默对着慢慢浮起一缕缕红色云彩的天空吐出一口气,不再言语。
他知道,在考上大学之前,无论他想要做什么,言四海跟方菜花都不会答应,甚至会强烈反对。
好在别的不说,读书学习,言裕却能自信的说一声刚巧擅长。
言裕到公路那里没等多久,拖拉机就突突突的来了,言四海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显然是高兴儿子不用再走一个小时去学校了。
言四海摸着裤兜掏了支卷烟递给司机,又笑着跟司机说了两句话一边将车费给交了。
司机跟言四海是认识的,当初十里八乡的同龄男女都差不多认识,哪怕没见过,只要一说名字或者绰号,就心里明白了。
司机叫王大山,以前帮公社开拖拉机的,公社散伙以后就把公社那辆拖拉机给买下来,这几年就开着个拖拉机拉人拉货,什么都拉,每年播种的季节还会拉着肥料到处卖,日子混得不错。
车费是按照路途算的,像言裕他们所在的这个岔路口到镇上要半个小时车程,车费就收的五毛钱。
王大山接了车费跟卷烟,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乐呵呵的笑,招呼言裕坐他旁边。
拖拉机后面的车斗全是光溜溜的,最高的位置就是用来坐的铁皮,连个扶的地方都没有。
整个拖拉机就只有前面头上有个破布斗篷遮雨,身后还有可以抓着的铁架子。
于是拖拉机前面挨着司机那个位置就算是一个好位置了。
说是座位也不算,原本那是一个工具箱,里面放着启动拖拉机的铁拐以及一些扳手之类的,王大山这箱子是木质的,坐在上面还算舒服。
言裕坐上去的时候车斗里一个人都没有,一个是这个时辰去镇上学校的只有高三学生,这时候能一直念到高中的学生本来就不多。
一个是岔路口往公路更远的地方起,车费就要一块钱,很多人宁愿半夜起来走路也不愿意花一块钱坐车。
公路就好像一个贫富分割线,越往深处的越穷。
言裕上了车,王大山也不多耽搁,朝着言四海挥了挥手就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走了,言裕回头看,言四海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拖拉机离开也没转身回去。
言裕心里泛起一点感动,这个老实巴交思想甚至有点愚昧的男人,对原主这个儿子确实是疼到骨子里去了。
虽然很大程度的疼爱是建立在原主性别为男以及有希望考大学为他们光宗耀祖之上。
也不知原主到底去了哪儿。
言裕有点想家了,虽然他父母从小跟他感情就不温不火的,可言裕还是想他们了。
咳,虽然三十多了还想爸妈是有那么一点点丢脸。
“怎么?舍不得?好好考大学,等你考个大学回来,你爸就比吃了仙丹还高兴了。”
王大山以为言裕是舍不得离开家,笑呵呵的安慰了几句。
言裕道了谢。
看出来言裕不是活泼的性子,王大山也就没多话了,心里开始琢磨着自己今天要进多少肥料回家。
最近山上种的庄稼用肥不多,不过等段时间这些庄稼长起来了,那就需要追肥才能让庄稼长好了。
后面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上了车,车斗里坐着不少背着包甚至背着背篓的学生,镇上只有一个高中。
这时候去的都是高三学生,言裕就瞧见有两个甚至是他班上的同学,其他的人就都是其他三个班的。
镇上高中一个年级只有三到四个班,一个班有五十多个人,前段时间高三会考之后又走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冲着拿毕业证的,会考之后就能拿毕业证,这些人就急着出门打工去了,还能多挣一个月的工钱。
原主班上现在就只有稀稀拉拉二十来个准备考大学的人了。
下车之后言裕又走了十几分钟,穿过镇里的唯一一条街道,就到了一个大斜坡,斜坡之上就是镇上唯一的中学。
这中学也是简陋,两边一边一根水泥铸的四四方方水泥柱,上面再加一个水泥平顶,下面一道大铁门中间开个小铁门,就是学校大门了。
至于侧门后门什么的,后门就是通往垃圾坑的,没侧门。
进了大门正对着就是一栋崭新的四层教学楼,这还是这两年才修建起来的,只有高中部搬了进去,初中部依旧在老教室那边,红瓦青砖的,上课的时候还时不时掉只黑乎乎的瓦虫下来。
在初中部学生的心目中,这栋高中部教学楼简直就是心目中最向往的圣地。
迎着朝阳,教学楼正中间那用红色瓷砖拼凑的“江泽十一中学”的几个大字格外夺目。
虽然名字是十一中,看起来排得还挺靠前的,可江泽市区域内一共也才十九座高中,排在前面几位学校师资力量不错的都建立在江泽市市区里面,只有不入流的中学才会建在辖内各镇上。
这所学校所在的镇叫做白鹤镇,名字还挺仙气的,言裕觉得取这个名字多半是因为这里白鹤确实挺多的,不过不是那什么珍贵白鹤,就是除了腿长能飞,其他跟鸭子差不离的普通白鹤。
言裕没去教室,现在七点多,还有一个小时才上课,言裕还有时间去宿舍放东西。
总觉得包里的那罐酸豇豆味儿有点大,带去教室的话,一间教室都能是那个味儿。
走了一批人之后,原本拥挤的宿舍也空了不少,很多上铺的木架床已经变成了大家堆放闲杂物品的地方。
言裕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第4章 备战高考【修高考时间BUG】
早上返校的只有高三生,高二高一以及初中的学生要下午才返校,所以学校食堂早上没做饭,要中午才会做。
宿舍里有不少人正在吃东西,看见言裕推门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原主跟同学之间关系不算太好,在家习惯了被当成世界中心捧着,到了学校,原主难免有种其他人理所当然应该捧着他的思想。
十七八岁的少年谁还不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未来凹凸曼呢。
因此原主跟同学三年相处下来,关系不冷不热,还好原主学习不错,有老师关注着,也不算难熬。
原主坚信等他考上大学,跟这些庸才划分出等级之后,这些人肯定会后悔得痛哭流涕的抱着他的脚大喊佩服。
言裕:“......”
um,中二期的少年思维真神奇,当初他好像还真没中二叛逆过,没办法去换位思考理解这些想法。
没人搭话言裕也不尴尬难受,自顾自将东西归置好,这宿舍也没个柜子什么的,每个人就一张木架单人床,什么东西都只能放床上。
言裕把装酸豇豆的玻璃罐拿出来,看油渍没漏出来,就依旧用那赶紧的塑料袋装着,放到床位那个鞋盒子里面。
相比起满是脚臭的床底,言裕犹豫都没有一下的选择还是放在鞋盒里吧。
方菜花担心早上言裕饿肚子,昨晚就特意盛了一碗白米饭额外留着,今天早上就早早的起来做了泡饭。
不过刚起床的时候言裕没什么胃口,就吃了一小碗,路上折腾了三个多小时,言裕感觉肚子有点饿,就从包里掏出一个方菜花炸得金黄的面饼,就着随身带的水壶里没喝完的凉开水就算是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