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湘：“……”
“说清楚啊，我不太懂呢。”
周湘湘眯了眯眼，突然一口咬在傅峥的食指上。
“哎哟疼！”傅峥立刻将手指缩回去，捂着被周湘湘咬过的地方，满脸哀怨，“想疼死我啊媳妇儿？”
周湘湘看着他笑，“你懂了不？”
傅峥：“……”
……
天已经很晚了，傅峥开车送周湘湘回家，亲眼看着他进了家门，才转头离开。
从周湘湘家小区出来，便立刻摸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他今天出高考成绩，爸爸不会不知道。他看了成绩之后，第一时间想告诉老爸，然而，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状态。
他以为他可能是在忙，或者有别的什么情况，也就没有一直打。
未想，现在已经隔了这么多个小时，傅震山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这都快12点了。
傅峥回家，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想和爸爸分享他成功的喜悦。
然而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凌晨四点，手机都被他玩得没电了，依然没等到爸爸回来。
可能是真的有事绊住了吧？
他等得实在困，终于上楼睡觉去了。
傅峥这一觉，睡得很浅，早上7点多就醒来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爸打电话。
这么天大的好消息，他希望老爸能跟他一起分享，听他夸一夸他，让他为他骄傲，为他开心。
然而，电话拨过去，依然是关机，拨了好几次，始终是关机状态。
傅峥打得有点烦躁了，扔了手机，进浴室洗漱，完了出来，换了衣服下楼。
楼下，容姨正在打扫卫生。
傅峥问：“容姨，你知道我爸怎么了不？怎么一天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容姨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在忙吧？”
傅峥皱了皱眉，心里却莫名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想了会儿，又给傅震山的秘书打了电话，哪知道连秘书都是关机状态。
可傅震山从来不会这样，他以往无论去哪里，出差也好有事也好，如果接不到电话，都会立刻给傅峥回一条短信来，从昨天到现在，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的情况，从来没有过。
傅峥越想心越慌，立刻走到门口，换了鞋就准备出门。
容姨在后头着急问：“你去哪里呀？”
“我去公司看看！”
傅峥着急，直接开了院子里的车出门。
半个小时的路程，生生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然而，当他开车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堵在外面。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很多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悲愤，还有人在哭，怀里抱着小孩儿，不知是怎么了。
很多人，拉着横幅，红色的大字，清清楚楚地映入傅峥眼里。
——黑心老板，赔我们医药费！
——不讲良心，坑害老百姓！求法律严惩！
那些红色的大字，像血淋淋的刀子一样刺进了傅峥眼睛里。
他周身发凉，整个人像泡在冰窖里一样。
现场很乱，很多人在尖叫，疯了一样地想往公司里冲。
有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拦着他们。
公司里陆续有人被警察铐出来。
傅峥从车里下来，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无法挪动一步。
当他看见他最尊敬的父亲，被警察铐着双手，带出来的那刻，眼睛骤然通红，指尖死死地陷进了掌心。
“就是他！他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不要良心的狗东西！去死吧！”突然，不知道谁吼了一声，一颗石头猛地朝着傅震山脑门上砸过去。
傅震山被砸个正着，额头上立刻涌出血来。
有人动手，跟着就有无数人动手。一个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石头，纷纷往傅震山身上砸。
傅峥想都没想，飞快地跑过去，挡在傅震山面前。
那些石子像雨点一样落在傅峥身上、头上、脸上。
现场有很多电视台的记者，摄像机对着傅峥的脸一阵猛拍。
警察在努力地维持秩序，约莫持续了一分钟，那些不断往傅峥身上砸的石头才终于停下来。
“儿子……”傅震山的声音从后头响起，短短两个字，却带着浓浓的哽咽。
傅峥眼角都是血，回过头，双目猩红地看着傅震山。
良久良久，喉咙里才发出声音来，沙哑得厉害，“你究竟做了什么？”
傅震山看着儿子，突然就落了眼泪，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傅峥看着他，身子晃了晃，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眼前的人，是他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是他最尊敬的爸爸，是从小都教他，学习不好不要紧，但一定要做个好人的爸爸。
他平时老和爸爸抬扛，可心里却无比地尊重他。
他敬爱的父亲啊，究竟背着他，做了些什么事情？
他眼角被石头砸伤了，血一直流，可他完全不觉得痛。
外伤再痛，也不及他心里的痛十万分之一。
仿佛一个好父亲的形象，一瞬之间，在他心里崩塌了。
他有很多话想问，可此时此刻，整个人像快要窒息了一样，喉咙胀痛得厉害，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
周湘湘昨晚睡得晚，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被夏欢欢的电话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滑开接通键，还没来得及喂一声，电话那头就传来夏欢欢的尖叫声，“湘湘！快快！快看新闻啊！傅峥家出事了！”
周湘湘听见最后一句话，猛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心里发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跳下床，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下了楼。
客厅里，周华林和林梅都在，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正在现场报道淳彬食品有限公司关于‘问题牛奶’引发的社会抗争。
周湘湘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她听不清那个记者在报道什么，她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她只看傅峥站在那里，被很多很多人，拿着石头往他身上砸。
他眼角被砸出血，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除了上次傅峥为了救她受伤之后，这是周湘湘人生中第二次感觉到锥心蚀骨的痛，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凶狠地捅了一下，痛得紧紧地缩在一起。
回过神来，她快跑上楼，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换好了衣服，头发没梳，脸也没洗，就这样跑下了楼。
没有说一句话，直接朝着门口奔过去。
“你给我站住！”林梅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喝止周湘湘。
周湘湘浑身一僵，回头的瞬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林梅指着她说：“不准去找傅峥。”
“我要！”周湘湘不顾林梅反对，换了鞋就将房门打开了。
林梅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胳膊，表情很严肃地盯着她，“周湘湘你给我听着，我不准你跟傅峥在一起！”
周湘湘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妈妈。
胸腔里好像有一股火腾地下烧了起来，突然很愤怒，她紧紧咬着牙，猛地甩开了林梅拽着她胳膊的手，眼神无论坚定地看着她，“我要和他在一起，无论他家里发生什么事，哪怕他一无所有，哪怕他变成乞丐，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周湘湘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强硬的态度对林梅讲话。
林梅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周湘湘不听她话，飞跑了出去。
“周湘湘！你给我回来！”林梅下意识地想去追，被周华林一把拽住，“你这是做什么啊？”
周华林紧紧皱着眉，很不悦地看着林梅，“你这是做什么？傅家现在出了事，你也跟着落井下石吗？”
林梅听着丈夫的话，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这么大的事情，这么严重的社会影响！傅家这次怕是真的完了。若傅大哥因此坐牢，傅峥的档案上是会有污点的，你觉得他以后还能有多大的前途？我不是落井下石，我也不是嫌贫爱富，我只是怕湘湘跟着傅峥吃苦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舍不得啊。”
第56章
周湘湘从家里跑出来, 不停地给傅峥打电话。
电话通了, 却始终没有接。
周湘湘急得直哭，坐车去他家里。
刚跑到他家, 就见容姨哭着从家里出来。
周湘湘急忙上前，“容姨，傅峥呢？”
容姨也是刚看新闻才发现家里出事了，见周湘湘，急忙抬手擦了下眼泪, 摇头道：“我也在找他, 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可他能去哪里啊？”周湘湘想起刚在电视里看见的画面，心脏痛得紧紧揪着, 脑海里不停地想，他能去哪里？他现在会去哪里？
容姨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刚给表少爷打了电话，表少爷那边也没有人。”
周湘湘咬着唇，几秒后, 脑海里突然想到地方, 她眼睛一亮, 猛然转过头, 快速地往回跑。
周湘湘从傅峥家小区跑出来，打车去了学校。
还没正式放暑假, 除了高三的, 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还在上课。
周湘湘跑进学校的时候, 正是上课时间, 学生们都在教室，整个学校静悄悄的。
她径直往高三的教学楼跑，一口气直接跑上天台。
直觉告诉她，傅峥就在这里。
跑上顶楼的时候，她站在门口，手放在门上，准备推门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安慰都无法缓解他心里的伤心吧？
傅叔叔那么好的人……
周湘湘在门口站了将近有一分钟，才终于抬起手，轻轻推开了门。
推门的瞬间，便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傅峥躺在天台中间那张椅子上。
周湘湘看着他，仿佛回到了当初备战高考的时候。
傅峥每次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来天台，躺在那张椅子上睡一觉。
周湘湘慢慢走过去，脚步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走到傅峥面前，蹲下身，轻轻抱住了他的头。
他眼角的血已经凝固了，周湘湘低下头，轻轻吻他眼睛，轻声说：“傅峥，我来了。”
傅峥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眼里蓄满了水雾，一双眼猩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看着周湘湘，嘴唇微微张了一下，想喊声‘湘湘’，可喉咙像被湿水的棉花堵着，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周湘湘看着心疼，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落在傅峥的脸上。
滚烫的眼泪，烫得傅峥心里蓦地颤了一下。
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握住周湘湘抱着他头的手，另一只手捂住眼睛，良久，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湘湘……你说我爸爸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我一直……一直觉得他是好人啊，我以他为荣，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说到后面，傅峥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听不见了。
周湘湘看着他，满眼的心疼。
她轻声道：“你别想太多了，也许跟傅叔叔没有关系呢？傅峥，我带你去医院吧，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
周湘湘一边说，一边将傅峥从椅子上扶起来。
然而傅峥却不动，仍在坐在那里，像是倾诉，又像是自语，“昨天出了成绩，我一直在等他回来，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我爸那人，从小就喜欢损我，我长这么大，他就没夸过我一句。当然，我也没做过什么值得被夸奖的事情……我昨天等到半夜三点多，想等他回来，把我高考的分告诉他，想听他夸我两句，想和一起庆祝……湘湘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都没有像昨天那么为自己骄傲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周湘湘双手紧紧握着傅峥的手，不停地点头。
她完全能理解他那种想和家人分享喜悦的心情，也完全能理解他从云端瞬间跌落地狱的感觉。
“可是今天……”傅峥想到刚刚在公司门口发生的事情，想到那些被拉出的横幅，那些愤怒的谩骂，波涛涌汹地在他脑海里翻滚。
感觉脑袋快要炸开了。
他垂着脑袋，紧紧地抱着头，手指死死地拽着头发，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周湘湘看着他这样，眼睛突然酸胀得受不了，拼命想忍着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滚而出。
她俯下身，从背后搂着傅峥的腰，脸贴在他的半弓着的背上，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哽咽，“傅峥，你哭吧，难受就哭出来，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你别害怕，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在你身边，你要撑不住了，就靠着我，我给你依靠。”
周湘湘紧紧地抱着傅峥，她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法安慰他，换做是她，也同样无法承受。
所以，她只能这样静静陪着他，让他没那么孤独没那么无助。
傅峥什么话也没说，就那样垂着头，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
水泥地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像天上下的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下来。
傅峥终于从膝盖上抬起头来。
周湘湘担心地看着他，“傅峥……”
傅峥眼睛还很红，但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周湘湘，轻轻摸了下她的脸，“湘湘，谢谢你啊。”
周湘湘咬着唇，不停摇头。
她不要谢谢，她怎么会需要傅峥的谢谢。
两个人离开学校，周湘湘想带傅峥去医院包一下伤口，傅峥不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