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这一家子总处恢复和睦,没成想,事情坏就坏在余瑞芳和段先进见面时,被刘晓雨给撞破了。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段先进来找厂长,正好刘家没人,余瑞芳就把人让在客厅里招待,按说也没啥,余瑞芳都是刘家的媳妇了,招待个客人没什么好说的,这是礼数。
只是这两人说着说着,不知道说到什么竟然说得又哭又笑,段先进的手都搭到叶知知的背上去了,正好这时候刘晓雨放学回来了……
之后的事就不必说了,刘晓雨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后妈能有多少好感,撞见了这事无论余瑞芳怎么哀求解释,还是在第一时候就告诉了刘卫国,还把余瑞芳封口给了十块钱,一道交给了亲爹。
这事,要余瑞芳好好解释也没啥,错就错在她给什么不好,给了封口费,两人要什么都没有,需要给什么封口费么!刘卫国勃然大怒,夫妻俩爆了结婚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不过刘卫国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没有动手脚。
至于流产这事,据说是两人大吵一架后,刘卫国摔门离开,只有余瑞芳和继女在家里,两个人不知道在家里生了什么,等晓雨满脸泪水惊慌地跑出来时,余瑞芳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陈婶她们这些邻居都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把人送了医院,结果下午余瑞芳一出院就闹了起来,余家来的人还一家家地请了人过去评理,所以先前叶知知才半天敲不开门。
陈婶是被余家人给折腾怕了,“就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小余还在床上躺着呢,那当妈的也不心疼,竟抓着卫国闹,卫国也是当爹的,孩子没了,能不伤心?”
“可余家闹得,他是连伤心的时候都没有,就按着余家的要求去找人。”说到这里陈婶表情有些神秘,见叶知知一眨不延地看着她,听得极认真的样子,嗔了她一眼,“你还是个闺女呢,我跟你说这些干啥。”
叶知知傻笑两声,她觉得跟看电视剧一样,也太狗血了一点儿。
“孩子没满三月夭折了,我们这里有讲究的,哎,现在啥也不冷只能偷偷儿来。”陈婶倒底没忍住八卦,挑了些能说的继续说。
“这闺女出了这事娘家人确实是要出头,但也不能这样啊!小余那个妈,在陈家要死要活地,闹得刘厂长直接去了医院,孩子应该照她的要求请了法事,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陈婶想起下午的情况,都有些后怕。“这时候不好好休养身体,拉着闺女在刘家撒泼有什么用,闹来闹去也没有个章程。”
“要钱要物,你总得说一个出来吧,可她啥也不说,就让刘家给个交待,那也是刘家的大孙子,能交代什么出来?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也不想想她闺女以后还得在刘家过下去呢。”
“再说了,这事谁对谁错又哪里讲得清,晓雨再怎么着,也还是个孩子,她也吓得不轻,总不能叫孩子赔命吧。”
“最可怜的还是那没出世的孩子,唉!”
……
叶知知盖了章出来时,刘家的门已经关紧了,屋里也已经消停了下来,至少好一会没再听到任何声息。
接下来的几天,余瑞芳一直没有出现,厂里的流言越来越多,各路消息对余瑞芳也越来越不利。
刘家的人毕竟这座酒厂的主事人,明面上的风向越来越偏向他家,不止有余瑞芳作风不正的流言传出,还有她不孝公婆,虐待继女的流言,一板一言仿佛她们都亲眼看见了一样。
但暗地里,大家还是更同情余瑞芳一些,余瑞芳虽然没有出现在人前,但厂里也有派代表去看望她,听说情况很不好的样子,现在也不吵不闹了,天天抱着个枕头喊宝宝。
“……”叶知知莫名想起某剧里的可云。
余瑞芳可真不像会因为孩子而疯狂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叶知知太过想当然,毕竟她没有当过母亲,对余瑞芳做不到感同深受,或许她真的很受打击,魇到了也算正常吧。
直到十来天后叶知知请假回陈家湾的那天,余瑞芳才脸色苍白地回了办公室上班。
整个人沉默了许多,叶知知给她交接,她也没有任何二话,甚至在叶知知出门前,还提醒她路上小心。
这样的余瑞芳,不仅让叶知知觉得不习惯,还觉得特别诡异。
“怎么?你也认为我疯了?”
第八十九章 轻生
余瑞芳当然没疯,只是她现在状态很不对,叶知知凉凉地瞟了一眼她手上的裁纸刀,什么也没说,把需要核对的报表全放在她面前。
“这些全部核对完,后天交给我。”
余瑞芳看着眼前的报表,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叶知知收拾完东西,准备出门,才缓缓开口,“清醒的时候太痛苦了,如果真的能疯,多好。”
“……”叶知知看了她一眼,微叹了口气,推门离开。
以她和余瑞芳的关系,说安慰的话太过虚假,嘲讽讥笑的事叶知知又做不出来,不如什么也不说来得自在。
屋里余瑞芳愣怔地坐着,她并不需要叶知知的安慰,但不知道为什么深埋在心底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大概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叶知知背地里说人坏话,及这段时间的相处对她微薄的了解吧。
叶知知这个人和她不一样,和她认识的大部份人都不一样,她斤斤计较的东西,其实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她想尽办法进了财务室,费心劳力地把人排挤出酒厂,怕的不就是有一天她会顶替自己的位置么。
先前叶知知说得没错,赵秀菊做的事情,大部份事情里,确实都有她的影子,是她怂恿赵秀菊来找叶知知闹的,最后了确实如她所愿,叶知知在酒厂呆不下去,自动辞职。
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她?余瑞芳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一开始时确实只是因为叶知知抢了她的名额,单纯地看她不顺眼而已,后来?后来是因为看到了叶知知的考试成绩,她心里不甘心,不甘心被比下去。
要知道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中生,而叶知知呢,小学毕业!多可笑,她竟然败在了这样的人手里。
其实人未必把她放在了眼里,是她一直过不去而已。
想到名额被抢的事,余瑞芳心底生恨,如果不是因为名额被抢,她就不用去找段先进,如果不是找了段先进,她也不会因此被刘卫国怀疑,还有刘家那个小狼崽子!
余瑞芳双眼阴沉地眯起来,眼里暗光流动。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一切其实和叶知知并没有什么关系,名额本来就是陈家湾的,只是她早习惯了姨妈一家予取予求,至于后来,人家在资料室呆得也挺好,还有本事,向来眼高于顶的郑敏芝最后看到叶知知给黄民知做的衣服,不也赞不绝口么,就算后来被逼离开,最后她不照样被领导请回了财务室。
而她呢?余瑞芳凄惨地笑笑,汲汲营营到最后,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有保住。
她把什么都交付出去,最后得到了什么?
刘家怪她,家里人也逼她,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都怪她一个人?
……
此时走到回家路上的叶知知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余瑞芳那张苍白的脸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她额头上还有擦伤,及被她握在手里的那把裁纸刀,因为太过用力骨节白的手指。
走了一段路后,叶知知越想越不对。
余瑞芳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那样示弱的话,那一点也不像她的性格……
冲回酒厂,叶知知慌乱地用钥匙去开办公室的门,现从里面反锁起来,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正要撞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余瑞芳手里站在门后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叶知知没有理她的话,冲进办公室,从余瑞芳的办公桌上找到被压在资料底下的裁纸刀。
裁纸刀闪着锋利的光芒,刀片却光洁闪亮,叶知知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视线突然停在旁废纸篓团成一团的卫生纸上,上面还有斑驳的鲜红血迹。
“余瑞芳!”叶知知很生气,怒目看向余瑞芳。
这一刻,余瑞芳根本就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心里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着,攥得又酸又疼。
但眼前的人是叶知知,余瑞芳强撑起表情,笑了笑,“怎么,怕我寻死啊。”
她把被划伤的左手手指亮出来,上面贴了火柴盒划纸,无所谓地道,“刚刚裁纸的时候,不小心……”
这个时候可没有创可贴,碘酒是高级消毒用的,寻常人讲究些的割伤划破就贴个火柴盒的划纸,不讲究的直接就往上头撒草木灰。
叶知知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余瑞芳一眼,“没有最好,你自己……好自为之!”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叶知知离开的瞬间,余瑞芳靠着门滑下去,眼泪瞬间流满一脸。
差一点点,就在叶知知开门的那一瞬间,刀口正抵在手腕上……
劫后余生的感觉其实一点也不美妙,余瑞芳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谢叶知知,还是应该怨怪她。
这种时候,第一个现不对的人竟然是她,而她的父母、丈夫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如果,晚一步就好了,实在是太累了,活着太累太累。
但此时的余瑞芳已经没有再拿起刀子的勇气了,她抱着膝盖哭了很久,久到门外的叶知知终于放下心来,抬脚离开。
最开始,叶知知也认为是自己想错了,毕竟像余瑞芳这样生命力顽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在她的认知里,余瑞芳是那种吃什么都不吃亏的性子,就算吃了,也总有一天会还回去。
真是没想到!
看来失去孩子的打击对她真的非常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和盔甲,以她平时的表现来看,她或许并不爱她的男人,但她肯定爱自己的孩子。
叶知知叹了口气,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回到陈家才现,一向不着家的赵秀菊正坐在房门口,一边磕秋天晒下的南瓜子,一边破口大骂着什么,见到叶知知回家,骂声戛然而止。
不过只是瞬间,又继续骂了起来,“一个两个地,没一个好东西,小子早就不是东西,没成想大的也是一个人,老陈家就没有一个好人,老的死偏心眼子,都是从根子里就烂了的货色,陈爱娇,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赵家婆娘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知知在家里转一圈,陈家人都不在,难怪赵秀菊敢这么骂,这是连陈爷爷陈志坚也跟着骂进去了。
“死痨病,早死早生……”
第九十章 解决不了
叶知知没有理会赵秀菊,绕过过她直接进了屋。
小屋子里窗户用木板钉死了,本就朝向不好,现在还挡住了大半阳光,屋里显得有些昏暗,陈爱娇神情落寞地坐在床沿。
看到叶知知进来,眼泪直接迸了出来,“二娇,怎么办,爱国的妈妈死了,都是因为我……”
杨爱国的后妈不是一直缠绵病榻么?之前她在家的时候就听说过她活不了多久的传言,怎么又和陈爱娇扯上了关系?
“都怪我!”陈爱娇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找到出口,“我不该去找爱国哥的,都是我的错,怎么办啊?二娇,我是个罪人……”
听了陈爱娇颠三倒四的诉说,叶知知终于理清了这段时间生的事。
陈爱娇确实认命没打算再和杨爱国有牵扯,但杨爱国后妈的病越来越严重,杨家为了凑药费几乎借遍了全村。
这么多年下来村里人压根就不敢多借钱给杨家,到那就是个无底洞,压根没有治好的可能,等杨家还钱?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说句实在话,村里不少人都觉得杨家后娘这种情况,还不如早起早生,顺便让那一家子都解脱。
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可能极小,杨爱国后妈得这个病不是一年两年,早说撑不下去,不照样拖到现在。
杨家人借不到钱,只恨不能自卖自身,杨家兄弟更是没日没夜地做工,多攒一分是一分。
陈爱娇没钱,但她手里有叶知知偷偷塞给她的五块钱,她没有过多考虑,就决定把钱给杨爱国送去了。
五块钱不少也不多,但多少是份心意。
毕竟是曾经相爱过的两个人,杨爱国在陈爱娇面前不愿意放下尊严,坚决不肯收她的钱,两人推拒的情形不知为何被陈志坚和赵秀菊给撞见了。
明明这一天,陈志坚应该去上工,赵秀菊也不应该在村里的。
陈爱娇晕头晕脑地被赵秀菊连打带骂地撵回了家。
当晚被全家批斗过一次后,她以为是结束,没想到是噩梦的开始。
陈爱娇不傻,并不肯承认自己和杨爱国处过对象,只说是记着当年他救下陈二娇的恩情,给他送点钱。
至于钱的解释,陈爱娇只说是在大路上捡的和自己攒的。
叶知知给钱的时候担心整钱太打眼特意给陈爱娇兑的散钱,都是零零碎碎的票子,陈家人没有怀疑她的说辞。
至于处没处过对象的事,陈家人信没信她不知道,反正钱被赵秀菊抢走了。
接下来,她就不被允许外出,第三天后被陈志坚关进了屋里,把窗户钉死了。
如果不是同村的小姐妹偷偷来告诉陈爱娇,她压根就不知道在她被关在家里的那三天,杨爱国的后妈就因为陈建业的侮辱谩骂,被生生气死,也根本不会想到夜里偶尔听到的若有似无的哀乐,会是杨爱国家在做法事。
知道消息的陈爱娇,自责又悲痛,几次想求赵秀菊放她出去送杨婶最后一程,换来的都是赵秀菊无止境的谩骂。
言语之恶毒,几乎让陈爱娇怀疑人生。
她现在才知道,以前她对妹妹说的话是多么地苍白无力。
“二娇,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就是去给爱国哥送点心意,希望杨婶能快点好起来,建业为什么要去杨家骂,以前爱国哥对他那么好……”
“我没有想和爱国私奔的想法,我真的没有。”
“呵,爱国哥不会原谅我了,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二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陈爱娇满脸痛苦,语无伦次地说着,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真正的原因。
如她所说,那天正常情况下赵秀菊夫妻都不可能会留在村里,那她们为什么会出现?
还有那个所谓的好姐妹,明知道陈爱娇是这样的性格,明知道她被关在家里,为什么还要来告诉她杨爱国母亲去世的消息,到底居心何在?
而在中间捣鬼的那这个人,又到底是谁?
凭什么罪魁祸毫无抱歉之心,淡然漠视,而陈爱娇这样一个无辜的受害着却在这里饱受折磨。
先不论其他,光杨爱国母亲去世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赵秀菊母子的错。
陈爱娇的说辞合情合理,赵秀菊肯定是听信了别人的什么话,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儿,才会支使着陈建业去杨家骂人。
以陈建业的性子,没有好处的事他是不会去干的,让他放弃玩乐去杨家找碴,一天可以,三天绝对不能。
别再说什么陈建业还小的话,在农村他这么大的孩子早早就立事了,居然不要脸面地去干那些泼妇才会干的事,与赵秀菊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