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爷爷领着家里几个送了出来,赵秀菊捂着脸上的伤心里有些不岔,她为什么什么挨打,还不是想送钱回去,可她大哥倒好,见她伤成这样,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别说帮着她教训陈志坚一番了,对着她更是连句安慰,问问原因的话都没有。
倒地冲着老头子千恩万谢,不就是五十块钱么!眼皮子浅得很,难怪一辈子没什么出息,想到被陈志坚抠回去的那百来块钱,赵秀菊有些心痛。
赵秀菊有心想放狠话,以后再不管娘家的事,但看着赵大舅佝偻着背和赵保根一前一后地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赵秀菊看着有些心酸,忙跑到里屋捡了两个大饼出来,追上去塞到两人手里。
这饼还是李强送来的呢,她一直没舍得吃。
从陈家湾去省城和去镇上是两个相反的方向,赵保根不知道这些,一路走一路瞧,总盼着能再见到那三姐妹,尤其是那个冷冰冰的二娇妹妹,看着就带劲。
可惜,直到上了车赵保根也没见着人。
“爹,大姑家的两个妹妹许人家了没有?”赵保国摸出一包瓜子,翘起二朗腿,坐在中巴车上就开始嗑起来,瓜皮直接往地上吐,年轻的售票员看了他一眼,刚想制止,马上就认出了他是十里八乡挺有名的烂根子,顿时没了声。
随他去吧,反正等会她多搞一趟卫生的事。
“许了!”赵大舅把包裹塞到脚下踩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热包子给赵保根,自己掏出赵秀菊先前给的饼啃了起来。“听你大姑说过一回,你大表妹许了东田乡的那个认来着,跟你还认识的那个?”
赵保根虽然混得开,玩得溜,但很少管这种种,何况东田乡他也去得少,不过他既然认得的话,“姓啥?”
“姓李!”这赵大舅还是记得,咬了口饼就想了起来,“李强,那个打死媳妇的那个。”
哦,赵保根记了起来,打到媳妇流产,媳妇跑了的那个李强啊,他熟!不过他也懒得去纠正赵大舅的错误,继续问他问关心的事。
“那我二妹妹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打人会上瘾(二更)
中巴车车了,车子一颠,赵保根手里的包子掉了一个到座位下,他也不管自顾自吃着手里那个,赵大舅忙去捡了起来,吹干净灰,递给赵保根。
赵保根一脸嫌弃地摇头,“你捡它干嘛呀,不要,脏死了!”
他嫌脏但赵大舅不介意,拍了拍包子皮上的灰就往嘴里塞,这可是肉馅的包子,还是拿了介绍信去汽车站的食堂凭票买的呢,一毛八一个,丢了多可惜。
“你二妹在你小姑姑家,你问你二妹做什么?”赵大舅一口咬下去,满口肉香。
赵保根这才想起,他表妹还不少,两个姑姑可没少给他生妹妹,只是小姑家的妹妹长得随了小姑爹,磕碜。
“我说的是二娇妹妹!”赵保根的语气有些不耐,眼晴却盯在前头弯腰收费的售票员身上打转,售票员三十左右,长得有些胖,但这时候人都喜欢胖女人,尤其是屁股大会生崽的胖女人。
提起陈二娇,赵大舅摇了摇头,这个小侄女他是极少见的,她从小长在陈家这边,赵秀菊那时想要把陈二娇送走,结果被太婆拦住了,又因为连生几个闺女,在陈家没少受陈奶奶的闲气,后来赌着气干脆不管这个女儿,逢年过节也从不领她回娘家里看看。
当然赵大舅本身就对自家儿子以外的人不怎么关心,亲兄弟姐妹都不亲近,何况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外甥女。
想了好一会赵大舅才记起大妹早些年在家里抱怨过的事,“你说她啊?听说很小的时候就订了门娃娃亲,你大姑为这事气得够呛,但她那时候没生儿子,说话没底气,就任由着陈家死掉的老太婆做了主。”
“说起来你大姑家两姑娘年岁也都差不多了吧,今天走得太急,也没想着见一见,怎么也得给我这个大舅磕个头呀!这几个孩子真是被大妹教得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赵大舅还在嘀咕着,赵保根已经转移了注意力。
娃娃亲什么的,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结婚了的女人才够味呢,小丫头片子没啥意思,不过那三妞都漂亮,想来……
赵保根歪了歪嘴,咬了两口包子,反正现在也见不到,干脆就不再关心这事了,转而去调戏起收票收到这里来的售票员。
“妹啊……”赵保根趁着售票员收毛票的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摸摸捏捏地搓弄起来。
售票员这个职业平时要打交道的人可不少,面对赵保根这种油皮子也有办法,反正她男人就在驾驶座上坐着呢,她怕个球,不过是开几个荤玩笑话而已。
“妹啥啊,都能当你娘的人。”售票员笑,把手抽出来,往手指上吐了点唾沫,点了散钱过来找回去。
赵保根也不接,瞅着售票员高高的胸脯就喊娘。
……
二娇三姐妹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有心人给惦记上了,她们到了蒋桂香那里,听说是要给陈爱娇做结婚穿的衣服,蒋桂香立马喜笑颜开地表示,不收钱。
还把她们拉到后头的库房去,里头不再是清一色的厚重暗色的布料,红色宝蓝色甚至少见的的确良布也有不少,见蒋桂香春风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她最近生意都不错。
蒋桂香一边给她们姐仨介绍各种料子的好处,一边嗔怪二娇挺长一段时间不来看她了,也不给她想法子设计了,在陈爱娇和陈春花凑在一起看料子时,还特意比了比手指。
“你七我三,二娇,姨没亏待你吧!”黄民知年前时的那场婚礼名嗓一时,从那时起她这时就门庭若市,定做结婚礼服的单子如雪片一般飞来。
黄民知家里在县里市里的关系网不小,来找蒋桂香的自然也不是多普通的人,甚至有人嫌弃桥头镇太过偏远,有意要把蒋桂香调进市里,不过考虑到丈夫和孩子,蒋桂香选择了委婉的拒绝。
二娇嗔了她一眼,她就不信黄民知没给她说自己的近况。
见她这表情,蒋桂香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行行行,不逗你了,不过我刚刚的话可不是逗你的,只要你还干,就是你七我三,永远做数!”
二娇笑,承了她这份情,在她最难的时候,如果不是蒋桂香,只怕会更难,也没办法那么快攒起钱来。
钱壮人胆气,这话二娇坚信,而且钱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嗯,在顾淮安没有出现的时候是这样。
当然现在也是一样,只是排到了顾淮安的身后而已。
见她笑得甜蜜,蒋桂香有意要打趣她几句,还没张口店里就来了生意,新来的学徒站在库房门口喊她,说前面有重要的客人。
让她们仨在里头挑着,蒋桂香就先去待客了。
陈爱娇摸着大红色的的确良料子最后还是选了块常见的军绿色士林布料子,“就这块成了,那色太艳了,也穿不了几回,别糟蹋了好东西。”
选定了陈爱娇就不纠结了,她本就是务实的人,也做不出那种选了普通料子又盯着好料子的事情来,这会正和陈春花要做什么样式能省点布还穿得更久更体面。
二娇也没有反对,陈爱娇总是这样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在她自己划定的范围内,从不越界。
不过她也没有打算私下里再做一身大红的结婚衣服给她,一是没有必要,二是做事也得量力而行,反正她到了蒋姨这里有不少边角料,到时候拿一些给陈爱娇做一串头就挺好,结婚总要有点喜气。
离开前蒋桂香还在忙,二娇把料子钱给了,手工钱倒是没跟蒋桂香客气,招待她们的小徒弟死活不肯要,还是二娇再三威胁才肯收下。
等蒋桂香忙完,见到小徒弟交上来的尺寸和钱,摇摇头又叹了口气,脸上却带了淡淡的笑容,看得小徒弟眼角直抽,这钱她到底是应该收还是不应该收呢。
蒋桂香也没理她,转身进屋把二娇的尺寸找了出来,这还是她最开始时在这里量的身,现在肯定有些不适合了,不过蒋桂香经验老道,估摸着也能知道,想着二娇马上要去上学了,这门面肯定得装点好。
二娇的事她也听说了不少,还是蛮心疼这孩子的。
晚上陈志坚和赵秀菊又到了一架,一个懒觉醒来陈志坚才知道大舅子居然来家里借了五十块钱走了,立马就把气全散在了赵秀菊的身上。
两人打了一架,陈志坚还坐在堂屋里抱怨了陈爷爷一晚上,怪他不和家里人商量就把钱借了出去。
陈爷爷先是没说话,到了后头,直接甩手走了。
陈志坚在家里想了整晚也没想明白,一向扣索得要命的老爷子怎么舍得借那么多钱出去,按他想着,顶多借个十块二十就顶天了的。
他这一想不通,气又往赵秀菊身上出了,以前夫妻打闹那是有来有往,自从上回单方面殴打了赵秀菊后,陈志坚就觉得有哪里生了变化,好像每次打赵秀菊他的心里都特别畅快,心里那些郁气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打完一次还想再打第二次……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结婚的日子到了(三更啦……求票票)
有人觉得日子过得慢,有人觉得日子过得特别快,作为一年中最容易过去的月份,二月很快就结束了,出了二月,年味也没有了,田间地头的青草冒出了绿芽,路边的垂柳也重新泛起了青色。
一直强撑着的陈爱娇心底的恐慌终于有些冒头,每每看到撕掉的日历纸就有拔足而逃的冲动,但最终也只是想想而已,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容不得她退缩。
三月十五号那天,天还没亮二娇就被喧哗声吵醒,刚睁眼就现床板空了半边,伸手一摸,被窝里冷冷的陈爱娇已经离开了很久。
平日里隔赵秀菊两口子不睡到日晒三杆不会起,但现在从门缝里透过来的烛光,不知道为什么让二娇心里有些空落落的,穿衣的度加快了几分,出门一看外屋果然已经空了,出了房门才看到陈家屋里屋外已经聚了不少人。
现在结的是革命化的婚礼,在乡下已经一切从简,但吉时大家还是很注意的,陈爱娇推迟了日子,李家人重新算了时间,吉时定在了早晨五点。
李强的原意是想折腾陈爱娇一番,但没料到这个时间点正和了陈爱娇的意愿,越早越好。
见到二娇出门,来陈家看热闹的一个大婶立马招呼她,“哟,陈家老二呀,赶紧过来,你姐今天结婚啦,啧,这大好的喜事,你这丫头,是睡蒙了吧,赶紧乐一个。”
结婚?今天?二娇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天陈爱娇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推迟婚期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今天明明就是通知书上说的开学的日子!
从一开始她就在骗自己。
二娇冲开人群挤进堂屋,陈爱娇已经穿着新衣服在跪别长辈了。
“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陈家出去的女孩子一定要谨记贤良淑德四个字,伺候公婆一定要尽心尽责,同李强商量着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担心家里。”这话是陈奶奶说的。
“嫁过去后,老实听话,别和你男人犟,不过你毕竟姓陈,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子过好了你得时刻惦记着你爹妈弟弟,还有……”这话不用想就知道是赵秀菊说的。
二娇站在门边,嘴巴被陈春花死死地捂住,然后一点点把她拖出了人群。
“春花姐!”二娇现在心情非常复杂,心里揪成一团,她一点也不需要陈爱娇为她这样牺牲,她一点也不需要!
“二娇,你不能冲动!”陈春花拉着二娇,语重心长地说,“爱娇姐最担心的就是你,反正她总是要嫁过去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就让她随着自己的心意,嫁得安心一点嫁得开心一点吧。”
“……”二娇看着灯火通明的堂屋,心里打翻了一瓶醋,酸得心都疼了起来。
拜别了父母,再等一点时间陈爱娇就要出门子了,在陈家湾这里做父母爷奶的是不去送亲的,但婶娘堂姐妹妹和二娇这个亲妹妹是可以做为娘家人去的。
陈爱娇晕红着一张脸坐回屋里等着李强来接。
二娇站在屋外迟疑了好一会,才端起笑脸回屋,去翻自己藏在杂物堆里的东西时,才现东西都不见了,还是陈爱娇见她在找东西才把自己陪嫁的箱子打开,二娇所有的东西一件件地都摆在了里面。
姐妹俩都有些沉默,二娇看着箱子久久没有说话,好一会才把包裹打开把上次余瑞芳送她的东西取了出来,包括前段时间她特意拜托蒋桂香给她缝的大红头花。
把陈爱娇按到椅子上,二娇把房门抵上,拿起刀片一点点帮陈爱娇修去杂乱的眉毛,二娇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过,好像尽量修得顺一些,以后陈爱娇的日子会过得平顺些一样。
在人前时陈爱娇脸色涨红,但进了屋里没一会,脸色又重新变得雪白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二娇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觉得陈爱娇现在这样就像叶妈以前最爱看的琼瑶片里,即将走上苦难人生的女主人公,而她只能在旁边旁观,无力挽回。
就连一墙之隔的热闹喜气,也与这间屋子里的陈爱娇全然无关,反而衬得欲冷清。
姐妹俩从进屋进一直没有说话,直到二娇给她上了粉,修了容,画了眉毛涂过唇,转过去替陈爱娇挽起头时,才听到她开口。
“二娇,我会过好的,你不用担心。”
挽头的手一顿,二娇很久没有回话,陈爱娇想转头,被二娇抻手止住,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头还没有挽好,赵秀菊就在屋外敲门了,“还在屋里磨叽什么,还不赶紧出来,眼看着女婿就要来了。”
屋里没有人理她,二娇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把头盘上去,这才把红布做成的两朵玫瑰花错落别在陈爱娇的头上。
此时的陈爱娇才有了点新娘子的样子,脸颊因为腮红变得粉嫩,见二娇满意地打量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样会不会不好,只有不正经的女人才会……”
二娇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把东西收好放回箱子挂上锁头,这箱子里全是她的东西,看来是陈爱娇提前替她准备好的。
“今天是你一生的大日子,是你最漂亮的时候,姐。”二娇握住她的肩膀,“你说过你会把日子过好的,我相信你。”
“但是!如果李强对你不好,你一定不要忍着,给我写信,不会写字也没关系,一张白纸也没关系,你给我写信,千万不要瞒着我,知道吗?”
好在二娇手里还有当时犹豫着要不要给顾淮安回信留下的信封,她飞快填上学校的地址,全部塞到陈爱娇的箱子底下。
陈爱娇眼眶泛红,重重地点下头。
“做死啊!锁着门作锹啊!赶紧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砸门了啊!”赵秀菊在外头又打了个来回,回来一看门还关着,立马砸起门来,“我警告你啊,陈爱娇你别给我……”
门突然被打开,赵秀菊还保持着砸门的动作冲了进来,见开门的人是陈二娇,立马无差别攻击起来,“你这死丫头,你又想怂恿你姐做什么呢!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你哭丧着个脸是想给谁看呐,我和你爹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