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心里咯噔一声,这不是尼玛的声音吗?
他混在队伍中难道就是为了怂恿群众?
本是有所动摇的镇民,一听到尼玛的话,顿时就嘈杂起来。
“就是,他们是外人,根本不懂桃花镇习俗,如果遭殃,跟他们也没关系。”
“他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啦,今天是‘鬼妆节’,是桃花镇最隆重的节日,我们一定要穿镇游行!”
……
嚷着叫着吼着,镇民蜂拥而上。
“你们听我说……”
宁夏还想阻拦,却被镇民一把推开。
“走开!疯女人。”
阎赤接住宁夏,转移到安全位置,“阿宁,尽人事听天命,他们既然选择,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游行队伍浩浩荡荡地穿过石桥,来到镇头的那棵桃花树下。
宁夏跟阎赤站在石桥这头,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静观事变。
镇民将已故亲人的尸体堆砌在桃树周围,然后绕着他们载歌载舞。
好不欢乐。
一派祥和。
瞧着眼前这热闹喜庆的场面,宁夏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是预见景象发生了错位?
她望着那棵桃花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秦太太靠在树下发呆的画面。
那时她笑得也很开心,毕竟是要当母亲的人。
可最后却用一条冰冷的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这些镇民就是帮凶。
以老秦对秦太太的情谊,以他的恨意,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小心!”宁夏一声惊呼。
因为她看到堆砌在桃树周围的尸体突然动了。
但载歌载舞的镇民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警告,仍是咧着嘴哈哈大笑。
直至有个尖叫声平地而起。
紧接着温热的血水四溅。
粉红色的桃花被染成的血色。
夹杂着花香的空气中倏地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啊——”
尖叫声四起。
上一秒还手牵手唱歌跳舞的镇民,这一秒已经开始互相推搡着逃命。
“救命呀!怪物吃人啦!”
喊叫声比锣鼓声更加震耳欲聋。
尸体的身体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旦站起来,比常人要高上许多,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镇民逃跑的方向。
一蹦一跳地追过去,十字架底端杵在地上,砰砰作响。
地上的桃花瓣溅起来。
下起了桃花雨。
桃花被血水染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白兔,我在这儿(二更)
那是一把暗红色的油纸伞,伞面上细细地画着盛得正艳的彼岸花,猩红的花瓣栩栩如生,一层叠着一层,妖艳至极。
微风拂过,阎赤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这是彼岸花的香味,他身上也有这种花香。
宁夏撑着油纸伞,漫步走过石桥,“都到我身后来。”
她说话的语调平缓,有些凉意,却莫名地让人信服。
镇民连滚带爬地躲到宁夏身后,黑炭老板拉着她裙角,颤着嗓子:“妹子,救救我们。”
后面的镇民也跟着应和:“活菩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宁夏呵呵地干笑两声。
无用之时,她就是外人,是妖言惑众。
有用之时,她就是活菩萨,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你们愚昧,说什么都对。
她心里虽然不爽,但也不能见死不救。
桃花纷飞,宁夏站在石桥正中央,独自一人对抗上百个尸变了的怪物。、
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因为做了五年之久的捉鬼师,这种场面她见多了,应对起来早就轻车熟路了,就一个字:干!
转动伞柄,油纸伞不停地旋转,伞面上的彼岸花越来越模糊,仿佛是消失了一般。
跳跃出伞面,在半空中织成一道血红色的天罗地网。
宁夏薄唇轻启:“收~”
天罗地网将怪物们团团围住,一点一点地收紧。
十字架断裂。
新衣服碎裂。
尸体四分五裂。
桃花雨骤停。
天罗地网敛了一堆森森白骨。
怪物回到尸体最原本的状态,不受法事支配,就瞬间安静。
眨眼功夫,吃人怪物就被收拾完毕,镇民看得是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就开始议论纷纷:
“看见没?太可怕了!”
“是呀,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比怪物还要可怕。”
“刚才我们还那样对她,万一她秋后算账怎么办?”
“那我们的下场不就是一堆白骨?!”
……
尽管他们压低了音量,但宁夏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里涌出凉意,人性呀,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们的亲人,如果你们还有点良心,还是把他们敛回去埋了吧,以后不要再举办‘鬼妆节’了。”
黑炭老板点头哈腰地答应:“好好,妹子这么厉害,说什么都对。”
有镇民插话问道:“活菩萨,万一他们再次尸变怎么办?”
“就是,干脆一把火杀了他们吧!”
镇民纷纷应和。
宁夏徐徐侧过脸,眉中一片阴沉,浑浑冷意从内而外散发,严厉刻薄阴沉地开口:“你们敢烧,我就敢毁了桃花镇。”
人情如此淡薄的小镇,留着有何用?
镇民默了。
这样的宁夏气势太强。
太可怕。
他们不敢与之作对,只能乖乖服从。
赶紧敛了白骨各自回家。
不过十分钟,镇民一哄而散,只剩下宁夏和站在石桥那头的阎赤。
宁夏撑着油纸伞走到桃树底下,微微仰头,看着盛得正艳的桃花。
那个时候,秦太太在想什么呢?
阎赤定定地看着宁夏——一袭单薄的白色棉麻连衣裙,长身玉立,身姿飘渺,微风从她身上拂过,她就像柔弱的柳枝,让人想要疼惜。
她缓缓回头,油纸伞徐徐抬起,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鹅蛋脸,五官虽不惊艳,但清丽可人,看着很舒服。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半是妖艳,半是素净,像是画中的人儿,能够勾住人的心神。
只是过于清冷。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宁夏,阎赤心里突然好痛。
脑海里随之浮出一些零星碎片。
是个天真灵动的少女,从理发店走出来,春光明媚,不偏不倚地笼在她的脸上,小巧可爱的鹅蛋脸,有些婴儿肥,脸颊上漾着淡淡红晕,像是正在盛放的桃花。
她抬起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她的睫毛很漂亮,如羽毛般纤长浓密,一双清澈灵透、黑白分明的水眸,慧黠灵动地微眯着,定定地看着他。
少女跳起来打招呼,一张小脸散发动人的光彩,如阳光般璀璨扣人心弦,“小白兔,我在这儿!”
她笑着跳着跑过来,细碎的短发一上一下很有节奏地扬起落下,笑声如铃。
少女跑到他跟前,立定站好,双手背在后面,一脸正经地看着他,但眉眼之间仍是难掩她刻意隐藏的俏皮灵动。
她歪着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小白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站在一棵桃树下,那时桃花灼灼,枝叶蓁蓁,妖娆伤眼。
他之前真的认识阿宁?
为什么他却忘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爱之名义,折磨(一更)
宁夏被阎赤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油纸伞走过去,轻轻地笑了,牵出两枚浅浅的酒窝。
“赤,你在想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以真面目见他。
阎赤却半天不说话,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这让宁夏非常紧张。
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阎赤回过神,微微垂眼,看进她的眼底,那里一片清澈透明。
她似乎也不记得他了。
“阿宁,你知道小白兔是谁吗?”
宁夏顿住,难道阎赤知道什么?
她垂着头,揪着手指,轻轻地开口:“小白兔可能是小宝的亲生父亲。”
小心谨慎,生怕惹得他不高兴。
她怎么也想不到,小白兔就是她自己以前对阎赤的昵称。
况且,如此霸气的男人,谁也能联想到小白兔呢?
这番轮到阎赤愣住了。
良久过后,他抬手捻起宁夏头发上的桃花瓣,“阿宁,你确定吗?”
“也不是很确定,只是心底闪过的念想,”宁夏抬头望着阎赤,“赤,我好像忘了一些事,忘了一些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宽大的手掌攫住宁夏的后脑勺,轻轻地往怀里一搂,坚毅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阿宁,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强迫自己,我不想你不开心。”
“赤,谢谢你。”宁夏反手抱在阎赤的腰间,小脸往他怀里埋了埋,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很有安全感。
微风拂过,桃花纷飞。
粉色花瓣飘进流水里,浮在水面轻轻荡漾。
流水之上是一座古老的青色石桥。
桥头站着一对俊男美女,相拥而立,不分彼此。
美得就像一幅画。
让人不想叨扰。
但偏偏有人不识趣,急匆匆地跑过来,嗓门又大:“不好了,出大事啦!”
又是尼玛。
宁夏从阎赤怀里抬起头,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尼玛看到宁夏的真面目,顿了一瞬,面如死灰,“你……”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激动,嗓音开始发抖,“你怎么……会在这儿?”
宁夏笑了,眼尾带着冷意,“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这样的宁夏让他心里发寒,“你不是她。”
宁夏知道尼玛口中的她是谁?
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秦太太。
只是……
宁夏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质问他:“她还是她吗?你们已经走火入魔,怕是早就忘了她原本的模样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宁夏冷笑,“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听不懂?”
尼玛沉默了。
“走吧,是时候会一会你们三兄弟了。”
穿过树林,河岸边停着一条木船。
正是宁夏他们来时的那条木船。
宁夏跟阎赤跳上去,尼玛双手握篙,手臂一使劲儿,船一下子就漂了出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桃花林尽头的那个山洞。
桃花依旧盛得艳丽,但赏花人的心情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桃花的花语:爱情的俘虏。
执着成魔,害人害己。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是那堵诡异的骷髅墙。
洞里的水位降了不少,骷髅墙下形成一块浅滩。
宁夏三人跳上浅滩,尼玛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骷髅头,手心在头盖骨上来回摩挲,嘴里也不知道在念着什么,是圣城方言,宁夏跟阎赤一个字都听不懂。
心想着应该是什么咒语吧。
过了好一会儿,咒语终于念完,尼玛摁下手中的骷髅头,紧接着“嘎吱”一声,墙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门。
尼玛推门进去。
宁夏跟上去,被阎赤拉了回来,抬手刮了刮宁夏的鼻子,“你呀,这么要强,还怎么让你的男人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