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怎么办啊?”魏歆瑶故作垂丧,“万一娶个不省心的进来,咱们家哪还有太平日子。清涵就挺合适,娘喜欢她,大嫂也和她说得来,我和她又是好姐妹。”
见她这模样,梁王妃顿时心疼了,她连生三子,才得了这么个女儿,自是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你也别着急,你父王那为娘再去敲敲边鼓,也不是没希望。”梁王妃觉得梁王拒绝的也不是很坚决。
魏歆瑶转悲为喜,依恋的伏在母亲怀里:“我就知道娘疼我!”
梁王妃摸着她柔顺的长发笑起来,过了会儿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可有看的顺眼的,只要你喜欢人也好,娘肯定依着你。”家世差也无妨,娶了魏家掌上明珠,还怕女婿出不了头。
提及婚事,魏歆瑶并不像旁人一般羞的满面绯红,而是不屑的一撇嘴:“有几个单看着还过得去,可和哥哥们一比,都是歪瓜裂枣,我才不要嫁他们。”
梁王妃听了好气又好笑,可也得承认就是这么个理,细想想还真替女儿委屈,可再委屈也得嫁人啊!
“你也别太挑了,姑娘家的花期耽搁不起!”
魏歆瑶最不爱听这话:“若是不能嫁给我喜欢的人,我宁愿一辈子不嫁,像姑姑似的不也挺好。”
她姑姑魏琼华那是多少女子眼中的传奇,姑姑早年嫁给了雍州节度使李季嫡长子李坚,新婚不出三月,李坚借酒强了姑姑的侍女。
一怒之下,姑姑一剪子阉了李坚,还跑了回来。李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要魏家交人。魏家虽然自知理亏但哪肯送女儿入虎穴。于是魏李两家从世交成了死敌。
闯了大祸的姑姑除了头两年被关在家庙里反省,之后过的风生水起。她以嫁妆为本钱,又借助家中势力,十几年间把生意做到了大江南北远至漠北西域,为家里赚来大把的银子用于养兵征战,人称女陶朱公。
私下更是潇洒,姑姑的入幕之宾,魏歆瑶见过的就两只手数不过来。家中长辈对姑姑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暴跳如雷到恨其不争再到听之任之。
早些年祖母还会唠叨让姑姑生个孩子,希望有了孩子她就能收收心。几次后姑姑不耐烦了,直接说,这世上配让她生孩子的男人已经死了。
从此祖母再不提这一茬,只要姑姑不把面首带到她跟前刺激她就成。
眼见魏歆瑶面露向往之色,梁王妃顿时一个激灵,露出了罕见的厉色:“你要敢起这个心思,看我怎么收拾你!”都怪魏琼华开了个坏头,才使这些年梁州上层女子和离寡居的风气越演越烈。
魏歆瑶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梁王妃叹息一声,拍了怕她的手:“哪个女子不想嫁一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和和美美,你姑姑也不例外。她那是所嫁非人,才自暴自弃,你瞧着她快活,可她心里的苦你哪知道?”
听着像是有隐情,魏歆瑶不由一脸的好奇。
梁王妃却是不肯多说,只道:“你放心,娘肯定不会胡乱把你嫁人。但凡你有中意的,你也别不好意思只管说出来,我肯定让你顺心如意。”
魏歆瑶敷衍地点了点头,她对嫁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对她姑姑的事好奇的紧,奈何任她怎么问,梁王妃三缄其口。
魏歆瑶别无他法,不甘不愿的被打发回去休息。
她走后不久,魏闳也前来请安。
见儿子面色薄红,梁王妃便知他喝多了,赶紧让人上醒酒汤:“喝酒节制些,别仗着年轻就胡来!”絮絮叨叨之间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魏闳间或应一声,末了道:“儿子今天太高兴了,下不为例,母妃放心。”
梁王妃笑起来:“那就好,”她又问,“瑶瑶说你带老三去看她打球了?”
魏闳道:“三弟年纪不小了,我便想着带他过去看看,万一闺秀里他有合意的,母亲也能了却一桩心事。”魏阙时年二十,这些年家里不是没替他操办过亲事,只每一次都不了了之。
笑意在梁王妃脸上弥漫开,她含笑道:“你是个孝顺的,老三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就阿弥陀佛了。”
魏闳沉默了一瞬。
“那老三有看中眼的吗?”梁王妃问。
魏闳顿了下道:“三弟都没正眼看人,还说什么省得祸害人。”
梁王妃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他倒有自知之明!”
在旁人面前,她还要掩饰,在长子这,梁王妃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嫡次子的冷淡,甚至是厌恶。
她生魏阙时难产,而魏家选择了保小,她能活下来完全是自己命大,否则现在她早成了一捧黄土。
原本以为生下来后这劫难就结束了,哪想这只是个开头。魏阙天生不祥,命里带煞,他一出生就害得家里祸事不断,连累她都被公婆丈夫嫌弃。要不是长子聪明伶俐又争气,她早就被华氏那贱人挤兑的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直到魏阙被接走,她才时来运转,顺利生下嫡幼子魏闻,隔了一年又生了魏歆瑶。
日子眼见的红火起来,结果魏阙突然回来探亲,自己三个月的身孕莫名其妙的没了,还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
如此经历,让梁王妃如何不深信魏阙命里克她。
看清梁王妃眼底厌恶,魏闳心下五味陈杂。老三对母亲倒是孝顺,可母亲这几年对他和颜悦色却是为他身上的军功。
父王有一宠妾华氏,盛宠不衰,如今已是华侧妃。她所生的老二魏廷,颇得父亲真传,十三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这些年下来立了不少功劳,虽比不得魏阙,比他却是绰绰有余,故而魏阙对他们一系的作用就显得格外重要。
魏闳想自己以后待这个弟弟好一些,就当是替母亲补偿他了。
梁王妃淡淡道:“他的婚事我自有安排,你就别管了。”一个不好长子就要被人说他打压弟弟。
魏闳眼神询问。
“就是瑶瑶的手帕交,罗家那丫头,我觉得挺合适。”
魏闳目光微动,瞬息之间就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恰在此时,柯妈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梁王妃敛了敛神色才扬声让她进来。
柯妈妈入得内来,恭声道:“传过话来,三爷、九爷喝醉了,遂不来向您请安了。”
梁王妃眉头一拧:“小九才多大,老三怎么不劝着点儿。”
“小九那脾气,我都管不住。”魏闳道,“醉了睡一场便好。”
梁王妃才不说了,可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小儿子。
魏阙宴饮同袍时,魏家九爷魏闻来凑热闹,结果就是被灌醉了。喝多了的人还不少,魏阙留他们在客房住下,随后摇摇晃晃的回了南山院。
刚坐下,梁王妃就来了,略带责备的看着魏阙:“你怎的得喝了这么多,还要不要身子了!”
醉醺醺的魏阙慢了一拍才道:“并不多,母妃不必担心!”呼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浓浓的酒意。
梁王妃下意识往后倾了倾避开,做完了才觉不妥,立时掩饰道:“瞧你这满身酒气,哪是喝的不多!”她亲自从食盒里端出醒酒汤,“赶紧喝了解解酒。”
魏阙双手接过来:“多谢母妃体恤。”
见他脸上满是融融笑意,五官都显得分外柔和,梁王妃便笑起来:“喝完了好生睡一觉!”说着她站了起来,“我再去看看你九弟。”
魏阙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似乎要亲送。
梁王妃就道:“你歇着,不用送。”
魏阙才道:“母妃慢走!”
待梁王妃走了,笑意便如潮水般自魏阙脸上退的一干二净,他目光瞬间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魏阙垂眸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意味不明的一扯嘴角:“倒了!”
第10章
赐封郡主的圣旨如期而至,魏歆瑶被封为安乐郡主。安乐?安乐!皇帝怕是挺想梁王知足常乐安分点。天灾不断,流民四起,四邻蠢蠢欲动,藩镇拥兵自重,龙椅上的皇帝如坐针毡。
春风得意的魏歆瑶也如约邀请大家去径山打猎,宋家姐妹都收到了请帖,禁足中的宋嘉卉也不例外。自然她是去不成的,一百遍字体端正的《女诫》,没有两个月是下不来的。尤其宋嘉卉那种耐不住的性子,且有的好磨。
倒是宋嘉音将养了半个月,脖子上的伤痕用脂粉盖一盖,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是日,宋家三姐妹得了长辈一通叮嘱后,共坐一辆马车出府。
到了郊外,宋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由衷道:“这外面的空气都是甜的。”
宋嘉禾被她这夸张样逗笑了:“我也是服了你,明明待不住还偏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前几日,她和宋嘉淇还有舒惠然等几个朋友出城踏青郊游,也邀请了宋嘉音,可被她一口回绝了。理由是她脖子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分明只有那么一点红了,多涂两层粉的事,可宋嘉音就是觉得有碍观瞻。
宋嘉音眼皮一翻,哼了一声:“我怎么可能让她们看我笑话!”
“谁敢笑话大姐,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宋嘉淇笑嘻嘻的凑过来,宋嘉音的炮仗脾气也是有名的。
宋嘉音随手操起一枚果子砸了过去。
身手敏捷的宋嘉淇接了个正着,咔嚓一口咬下去,津津有味道:“真甜!”
气得宋嘉音瞪眼。
宋嘉禾赶紧和稀泥:“大姐,你的唇脂好像掉了。”
宋嘉音一听哪还顾得上生气,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一看之下发现唇色果然有些不均,应该是喝水时沾掉了些,当即就补起妆来。
宋嘉淇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吐槽:“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涂唇脂。”恁是麻烦。
补妆的宋嘉音白眼一翻,嗤笑:“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
宋嘉淇鼓了腮帮子,可一看对方玲珑有致的身材,再一低头,顿时泄了气。
留意到她神情变化的宋嘉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得宋嘉淇顷刻间涨红脸,拍着案几吆喝:“不许笑,不许笑!”
结果就是连宋嘉音都笑了起来,一笑唇脂就涂歪了,顿时惊叫了一声,这下轮到宋嘉淇笑了。
笑闹间马车就到了径山脚下,空地上已经停了不少华丽富贵的马车,凉亭里更是香风袅袅不绝,莺声燕语不断。
宋家三姐妹一下马车就吸引了大伙儿注意力,三人穿着同一款式的水红色骑装,却不是一模一样,领口衣袖的设计不尽相同,更衬各人气质。
“姐妹花来了!”宋家姑娘的美貌那是公认的,无论嫡庶清一色的貌美如花。
宋嘉音自信一笑,带着两个妹妹走入凉亭,不一会儿就各寻自己的好友说起话来。
宋嘉禾拉了舒惠然到旁边说话:“今年我向祖母讨了出游做生日礼物。”
舒惠然诧异:“你想去哪儿?”既然特特趁着生日去求,肯定不是武都范围内。
“其实也不远,就是河池。”
远倒是不算远,骑马半天或马车一天也差不离就到了。舒惠然问她:“怎么无缘无故想去河池了?”
宋嘉禾道:“河池的芍药闻名遐迩,我眼馋好久了。”自然不是这个原因,她多活的那四年也不是白活的,“到时候嘉淇也要去,你也陪我去一趟好不好?人多热闹,反正也就去个五天,马上就回来了。”
舒惠然犹豫不决,这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近啊!然而架不住宋嘉禾左一句求,右一声央,这丫头撒起娇来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得了满意的结果,宋嘉禾心花怒放,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舒惠然捏她的脸:“今儿出门抹了三斤糖是不是。”
宋嘉禾笑嘻嘻的躲,眼尾的余光瞄见正主来了,笑道:“安乐郡主来了。”敕封的圣旨一到,她们就改了口,魏歆瑶显然也更喜欢这个高高在上的称呼。
马背上的魏歆瑶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骑装,奔驰而来时犹如一团火,张扬肆意。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和护卫,她的排场比之前大了一倍不止。
宋嘉禾不着痕的打量那些护卫,尤其是领头那几个,依旧没找到那张记忆深刻的脸,登时一阵失望。
魏歆瑶明媚一笑,叫起行礼的众人:“抱歉,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
“哪有,分明是我们早到了。”罗清涵笑着接过话。
自然有人附和她。
魏歆瑶笑了笑:“那我们开始行猎吧,按老规矩来!”
所谓老规矩便是每种猎物根据大小、速度、以及凶猛程度有一个分值,总而言之越难得的猎物分值越高,最后总分最高者便是赢家。
闻言,魏歆瑶那边就出来一个丫鬟,手捧一水漏。这水漏是特制的,一壶水漏完刚好两个时辰。
宋嘉音对白芷道:“你去车里拿一下。”
老规矩还包括参赛者要交十金作为赌资,加起来可是好几百金,足够寻常百姓一大家子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这规矩宋老夫人都知道了,所以她出门前就给孙女们准备好了赌资。
片刻后凉亭那张石桌上就摆满了金灿灿的金子,好不耀眼。换个地方那是要引起骚乱的,然在场这些闺秀个个生在锦绣堆里,有些个还要觉得金子俗不可耐。
诸事安排妥当,姑娘们便三三两两的进了山,剩下的闺秀也四散而开,各去寻乐子,并非所有闺秀都精通骑射,她们过来也就是凑个热闹。
舒惠然就是其中之一,她骑术一般,箭术更不必提,参加比赛丢人不算什么,就怕出了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宋嘉禾也是了解她的,遂询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来。”胸有成竹的模样。
舒惠然笑,她的确有底气说这话,也不客气:“你要是能打到狍子,待会儿我给你做蜜汁烤肉。”
宋嘉禾还没表示,耳尖的宋嘉淇就跑过来拍着胸口掷地有声的保证:“惠然姐姐,你就等着吧!”舒惠然做的蜜汁烤肉味道好极了。
“那我等你们满载而归,”舒惠然又叮嘱,“小心些!”虽然有护卫随行,可打猎到底不是游山玩水。
“你就放心吧!”宋嘉淇自信满满。
踌躇满志的宋嘉淇一头扎进了林子,姐妹俩一心想打一头狍子,可大半个时辰下来,连狍子毛都没见着,这还不算,宋嘉禾还跟宋嘉淇跑散了。
没打着狍子还丢了妹妹的宋嘉禾也不着急,径山宋嘉淇熟得很,又有护卫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遂她也没着急上火的去找人,而是一边寻找猎物一边追上去。
她就这么把径山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优哉游哉的走着。直到在花丛里发现了一只红腹锦鸡,宋嘉禾立时眼前一亮,这种野雉羽毛赤橙黄绿青蓝紫俱全,色彩十分斑斓,也是因此在野外越来越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