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在说我刚刚欺负你?”李明达反应过来。
房遗直默认了。
李明达眨了眨眼,“怎么会呢,刚刚不过是和你玩笑。打个赌而已,你回头真娶妻,被我说中了,你也未必肯认下,跑过来磕头和我承认。这种事谁若真能做到了,才是真君子呢。”
“贵主这是在激将我?”房遗直不上当道。
李明达甜笑着摇头,“没有,没有,你多虑了。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卢夫人没忙着给你张罗婚事么?”
房遗直摇头。
“怎么可能,卢夫人那么关心你,哪里会把这样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李明达顿了下,然后动动眼珠子,和房遗直继续道,“其实早点儿定下来也好,就再不会出现像周小荷那样的事,无端给你添麻烦。”
房遗直:“不是没张罗,是我没看上。遗直的意中人,非比寻常。”
“说说看,她是谁,有多不寻常。”李明达紧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十九郎原来还不知道?”房遗直反问。
“我知道?”李明达心漏跳了一下,然后紧盯着房遗直,让他再重新说一遍。
“不说了,靠说才能让对方知道,便是我的无能了。”房遗直道。
“有道理,该去做!”李明达意味深长地看着房遗直,笑道。随即她继续托着下巴,琢磨桌上的‘摆阵’。
房遗直抬眼,见公主又全神贯注地开始分析案情。淡淡地笑了,他专注眼前,目光里撒满了温柔。
林风阵阵,四下沉默,二人各有所思。
田邯缮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总觉得贵主和房世子俩人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当他仔细想的时候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或许人家是对的,只是他现在脑子不对……
这时,先前被吩咐出去找人的衙差回来复命,带来了三名王府以前的侍从。
李明达让人把石红玉的画像给他们看了。三名侍从,两女一男。偏偏两名女家仆不认识石红玉,唯有男家仆对石红玉有印象。
“奴在王府是个传话跑腿的。有一次送信到世子书房,奴好像在世子身边见过这名女子。虽然当时只是偶然一眼,但这女子容貌实在太过惊人的漂亮,所以奴至今都记得。”
“书房……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么?”李明达问。
男仆摇头,表示不知。
李明达又问那两名女仆先前在王府做什么活计。
二人立刻回答。她们一人是扫院子的,另一人则是负责打理园子。
“那你们平时有没有听别人说,世子身边有一位异常美貌的女子?”
俩侍女都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李明达再没什么可问,便直接起身去了江夏王世子的书房。
郡王世子的书房自然布置得雅致。虽然有不少书画和摆件已经被收拾走了,但仍可辨出这里曾经奢华的模样。
李明达和房遗直各自去查看书房的每个一角落。田邯缮随后在床榻上发现了一件叠得整齐的女人的衣服。把这件衣服打开一瞧,李明达和房遗直同时愣住。
“立刻撤走府前的人马,贴好封条,余下的人封锁入王府的所有出口,全面搜查,看她是否还藏匿在府中。”李明达立刻吩咐道。
田邯缮也认出,这件衣服就是石红玉当初在山里诓骗尉迟宝琪时所穿的那件。这说明石红玉在风月楼成功脱身之后,又回到了长安城,并且还在刚被查封的江夏王府住过?
何等胆量!
“不过在这里躲着倒是好。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个人,住得奢华又自在。”李明达叹道。
房遗直应承,“此女子倒、真胆大妄为。”
“主事!床底下有个箱子。”侍卫回禀他们的发现。
箱子被抬出来后,刚好放置于李明达的面前。李明达便伸手要直接打开,房遗直喊了声“慢着”,又怕来不及,急忙去摁住了李明达的手和箱子盖。
“怎么了?”李明达问,目光转而看房遗直抓着她的右手,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遗直掌心的温度,脸倏地热了。
房遗直与李明达对视一眼后,才不紧不慢的撤了手,弯着手指敲了敲箱子面。
“这箱子很可能设了机关。”房遗直道。
“机关?”李明达惊讶。
“十九郎请看,这箱子盖比普通的宽上一倍,我曾见过一名会机关术的木匠,做过一种机关匣子。那匣子外表情况跟这箱子看起来差不多,只不过区别在盖子的大小而已。”
李明达点头收手,打发人去请个厉害点儿木匠来,谨慎处置。
很快搜查府邸的侍卫们回来,表示并没有找到府藏匿的其他人。
李明达命人继续在附中潜伏,以防石红玉回来,她则带着人和那箱东西离开,房遗直紧随其。
二人重新回到刑部的时候,萧锴和尉迟宝琪已经拷问完毕。
“有什么结果?”
萧锴愧疚地摇了摇头,给李明达赔罪。
“没想到我们软硬兼施,怎么折磨他们都不好用。贵主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李明达就和萧锴讲了经过。
随后木匠请来,箱子被打开。果然在箱子上方发现了设置的机关,只要箱子被人被人正常掀盖子打开,就可喷射出毒箭,上面所淬的毒抹在鸡身上一个小伤口上,可立即令其死亡。
但令人遗憾的是,箱子竟然是空的。这般巧妙设计的箱子,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房遗直从看到空箱子那一瞬间,眼睛就眯起,面上浮现一层怒意。
李明达也意识到了,“她早就发现街上的画像,知道我们会查到王府。所以故意把有机关的空箱子,和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在那里,引我们上钩。房世子,她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第90章 大唐晋阳公主
“这个石红玉到底是谁?竟然这样胆大?”萧锴好奇问。
“你不是看过卷宗了吗?”尉迟宝琪嫌弃看他一眼,觉得萧锴总是问废话。
“我是说她真正的身份。”萧锴叹道。
“我们要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还用圣人再把你派来吗?”尉迟宝琪和他对杠,从萧锴在公主面前言语不正经开始,尉迟宝琪就心中有气,十分看不上他。
萧锴怔了下,问尉迟宝琪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爽?平常玩笑开得大,打打闹闹的,也没见你生气。今天随便开点小玩笑,你倒像是跟我有仇似得,总和我对呛。”
“就看你不顺眼,怎么了?有意见立刻走,别出现我面前。”
“诶,说你呛你还更呛上了。我可是奉了圣命来的,你赶不走我。”萧锴想想尉迟宝琪之前没少让着他,这次换他去让回去也是应该的,所以依旧好脾气地赔笑。
尉迟宝琪不领情,还瞪他一眼。萧锴不乐意了,就要和他再理论。
李明达瞧这俩人斗嘴,有些无奈。忽然想起她父亲之前的吩咐,不可让尉迟宝琪过深接触这桩案子。虽说李明达觉得尉迟宝琪根本不需要像父亲所言那般要避嫌,但圣命不可违,既然答应了,总要遵守。
“有个事交给你俩负责。”李明达道。
尉迟宝琪和萧锴同时看向李明达,面色顿然认真起来,等候公主的吩咐。
“石红玉人一直没有找到,就算没有线索,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两点:一严守城门,仔细排查,保证石红玉不会逃出长安城外。这件事就由尉迟二郎来负责。二搜查整个长安城,尽可能的排查到石红玉的藏身之所。此事就由萧二郎你来负责。”
“这……”两人同时发出一样为难的声音。
“很难是不是,但如果不难,这两个活计也不会分配给你们,就是要找个有能力的人来办我才放心。相信你二人的能耐,我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李明达充满信心地对二人道。
尉迟宝琪顿时起了气势,连忙拱手对李明达保证,他一定会认真做好这个任务,绝不会辜负公主对他的期望。说罢,他就挑衅地看了一眼萧锴。
萧锴不想被尉迟宝琪比下去,连忙表也对李明达态道:“长安城虽大,却是我自小就玩耍长大的地方。我打小就疯,喜欢到处跑,世家子弟中数我最了解长安城,这事交给我最合适。贵主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找到那个蛇蝎美人石红玉。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厉害女人到底什么样。”
李明达点点头,对他们二人报以鼓励的微笑。随后尉迟宝琪和萧锴意气奋发地告退,开始各自忙去筹备执行他们刚接下的任务。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总算消停了。”李明达舒口气,随后问仵作可知那箭上淬了什么毒。
“像是鸩毒,但还需再查验一番才可确定。”
李明达点头,吩咐他确认后立刻上报。
房遗直从回来后就得了衙差最新调查的回禀。给风月楼送柴的张老汉,家中虽有妻有子,但因他是个上门女婿,孩子不跟他姓。妻子也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与人通奸,张老汉却不敢吭一声。而今他妻子带着孩子还和奸夫住在一起,说是和张老汉已经和离了。而衙差去了当地衙门调查卷宗,却并没有发现二人的和离书。
“所以这张老汉被人戴了绿帽子,还忍气吞声?”李明达惊讶道。
“石红玉和张老汉之间是否也……”房遗直看向李明达。
“是不是问一下就知道了。”李明达立刻命人把张老汉叫了来。
此事由刑部小吏负责张口直接提问,张老汉受惊了一下,眼神闪躲之后,神色变得复杂,但嘴上并不承认。
李明达观察完张老汉的表情后,再使眼色示意小吏。
小吏就将两个肚兜拿给张老汉看,问他:“可认得这两样东西?”
张老汉看着那肚兜,表情有些激动,眼睛很用力地瞪。
再笨的人此刻也发现张老汉神情不对了,显然这两个肚兜可以刺激到张老汉。
小吏早就受够了张老汉的顽固不化,此刻见他表情不对,料知他必然和那石红玉的关系不清不楚,禁不住冷笑起来。
“可知我们从哪里搜到了这两个肚兜?”
张老汉疑惑地看着小吏,似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小吏没有说,而是询问地看向了李明达。这个主他还不敢做,要看公主的意思。
“你对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张老汉忽然起身,没了之前的老实之态,就跟一头发疯的牛一般,突然就朝小吏身上扑撞。
小吏正看向公主,并没有注意到张老汉这边的情况。张老汉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他一下就扑到小吏的背上,然后用胳膊勒住了他的脖子。周遭的侍卫见状,赶忙去拉张老汉,张老汉还是像一块粘糕似得紧紧的抱着小吏。小吏此时被他勒住脖子,透不过气,脸憋得通红。
程处弼见状,顺手从衙差手里夺过木杖,照着张老汉的背利落干脆地狠打两下。张老汉痛得大叫,手劲儿也就松了。程处弼再用木杖头轻轻地戳了一下张老汉的侧腰,张老汉又是大叫一声,这下彻底松手,捂着侧腰整个人后栽滚到地上,边打滚儿边直门喊疼。
后来还是在衙差的呵斥,张老汉的声音才算消停了。
被勒了脖子的小吏捂着脖子咳嗽了半天,脸上的涨红才算渐渐消退。
“你个找死的田舍汉,看我不踹死你!”被勒脖子的小吏气冲冲地上前,狠狠踹了张老汉几脚。
张老汉整个人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只虾。许是因为之前程处弼下手比较狠,令他太痛的缘故,小吏后来踹得几脚,对比之下跟挠痒痒似得,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太大反应。
小吏见状反而更气,还要下脚,被房遗直的一声咳嗽叫停了。
小吏恢复了冷静,继续审问张老汉:“倒不怕和你说实话,我们并没有缉拿到石红玉。”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决心的张老汉,听了这话,他涣散的目光终于清明,有了精气神儿。
“这两个肚兜是我们在四兄弟的床上找到。张老汉,你可知道你在和四名厨子兄弟共用一个女人?”
“你胡说八道!”张老汉吼叫道。
“事实如此,不怕把人叫来和你对质。”李明达说罢,就立刻吩咐人将四名哑巴兄弟带上来。
张老汉听到这话老实了,大概他也想知道答案。
鉴于张老汉之前的激动表现,风月楼厨子四兄弟被押上来的时候,仍戴着手镣和脚铐。
四兄弟随即被呵斥跪在大堂之上,听候审讯。
四兄弟见到肚兜后,愣过之后都愤怒起来。后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有两人,老大和老三。那案板下藏得红肚兜,果然如房遗直所料,属于老大。
李明达还发现余下的两个兄弟神色有异,敛目看着下方,眼里闪烁许多防备之色。
李明达扫了眼四兄弟的衣着,暂且沉默,没有发话。
小吏又把红绿肚兜在四兄弟眼前晃了晃,惹得老大爆红了眼睛,愤怒地张嘴,嗓子里急迫地发出气息流动所造成的嘶嘶声。他身体激动地往前蹿,但因为这一次侍卫们早有准备,他被人立刻用手拎住了衣领子,令他无处可蹿。
张老汉见到这一幕,整个人几乎要疯了。他僵着一张脸,难以置信眼前所见,又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目光里透着几丝醒悟,但更多的是愤怒、茫然和无助。
李明达没有着急去质问张老汉,而是吩咐侍卫去搜老二和老四的身。老二老四一听这话,激动地开始挣扎,出了四名侍卫控制加搜身,这才算完成。最后在两人的身上搜到了肚兜,这次俩肚兜是白色的。
果真如房遗直所料,这肚兜是四兄弟每人一个。四人各有各的藏法,像老二老四这样,把‘珍贵’的定情之物随身携带之法比较常见。
四兄弟都很激动,张老汉更加激动。
李明达这时才侧首看向张老汉,问他:“你还想保她么?”
张老汉浑身哆嗦着,恨恨咬牙。
四兄弟听完此话,都不明所以的看向张老汉。
张老汉身体的哆嗦越来越剧烈,最后停了,前胸猛然向上一挺,双眼暴突,面目狰狞着。安静些许之后,他忽然大嚎一声,整个人撅着屁股瘫在地上,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哭泣声。
“她……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她怎么能这样对我!”缓过神来的张老汉,拍着大腿又哭又嚎。
四兄弟都被张老汉的举动惊到了,同时安静地看着张老汉。企图从他的话语中理解张老汉为何会如此崩溃的原因。
四兄弟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直至小吏很清楚地告知他们,石红玉与张老汉也有染。
四兄弟诧异地张了张嘴,彼此互相看着,眼神交流。后来老大用手对三个弟弟比量了半天,四人就同时安静了,垂下头去。
便是在场没人懂他的哑语,大家也从他们的表情反应中,大概明白了其所要表达的意思。况且四兄弟当下突然安静的表现,也足以说明他们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