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季晨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泛起一抹尖锐的疼。
他下意识地想要跟她道歉,可他冲着她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发出来声音。
大概是她刚刚哭的有些急,她打了个嗝,有残留的泪水从眼底溢了出来,粘在睫毛上,凝聚成一大滴泪珠,重重的砸落到地上。
可贺季晨却觉得那眼泪像是砸到了他的心坎上,仿佛要将他整个心活生生的撕碎一般,他吞咽了一口唾沫,弯身,捡起衣服,飞快的套在身上,然后冲着她迈步走了过去。
他走了没两步,她就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她湿润的眼底,明显的闪过一抹防备。
他冲着她走来做什么?别说是她靠近他,就连从她嘴里,他都不愿意听见关于他的事情……刚刚在他睡得迷迷糊糊中,他险些要了她……四年前那一晚的画面,迅速的闪过了季忆的大脑,她那还没开始就破碎的初恋,她在胡同里被他撕碎了衣服极尽羞辱……他该不会又要给她羞辱了吧?
想到这里,季忆没有片刻犹豫,就脱口而出了一句,“你别过来!”
贺季晨脚步微缓了缓,过了两秒钟,重新冲着她走来。
“我跟你说了,别靠近我!”伴随着贺季晨的步步逼近,季忆随手抓了一旁的一本杂志,冲着贺季晨砸了过去,“贺先生,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昨晚我妈让我来给你送东西,我才不愿意出现在你面前,我昨晚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我不想欠你的,我再还你前两天的出手相救,正好我们两清了,所以麻烦你离我远点!”
杂志摔在贺季晨的腿上,让他步子又停了下来。
贺先生,两清了……她总是能用简单的词汇,轻而易举的刺痛他的心、勾起他心底的火气。
贺季晨紧紧地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略掉她的话,往前跨了一大步。
蹲下身,他伸出手,想要去帮她擦眼泪,可他的胳膊,只是冲着她靠近了一点点,她就像是暴起的小老虎,反应极大的抬起手,用力的挥开了他的手:“别乱碰我!”
她的力道很大,明明拍在他的手背上,却疼在了他的心上。
他极力的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耐着性子,再次抬起了手,这次他都还没冲着她伸过去,她就语气尖锐凌厉的又开了口:“我都说了,让你别乱碰我!”
“贺先生,我想你心知肚明,四年前那晚我和你说了什么……”
四年前那晚,我和你说了些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贺季晨仿佛被点了穴到一般,瞬间静住。
他原本安静而又深邃的眼底,瞬间翻滚出浓烈而又凌厉的情绪。
第59章 你给我闭嘴(9)
他还未伸向他的手指,蓦地弯曲,握成了拳,因为用力,他手背的青筋都突兀了出来。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你心底很清楚,我从一开始到最后……”
季忆像是没看到贺季晨的变化一般,柔软的唇瓣,还在一张一合的动着,只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的贺季晨,反应强烈的开了口:“闭嘴!”
季忆嘴里的话,被贺季晨吼的微顿了顿。
他散发出的气场太过于凌厉骇人,她的眼底弥漫出了一层胆怯,她轻抿了抿唇,过了几秒钟,又开了口,声音明显没了刚刚的那股气势:“你为什么不让我说?你应该知道,我四年前,喝多酒的那晚……”
“我tm让你闭嘴!”她不提四年前还好,一提四年前,贺季晨就像是在炸毛的狮子,更是怒不可遏,他又开了口,声音又狠又冷。
季忆的声调变的小了一些,却没停:“……我嘴里说……”
“你给我闭嘴!闭嘴!你听见了没有?给我闭嘴!”贺季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坏了,还是在怕,怕从她的嘴里再次听见四年前她说过的话,他的身体都发起了抖,他连续怒吼了好几遍,看她的唇还在动,理智彻底激怒了,他忽的就抬起手,毫不留情的冲着她挥了过去。
季忆吓得本能的闭上了眼睛,也停了嘴里的话。
他的拳头,带着一阵强烈的风,掠过她的耳边,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
伴随着“咚”的一声响,有血顺着他的拳头往下滴,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粘稠的触觉,让她身体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室内安静了每一秒钟,贺季晨就伸出带血的手,掐了季忆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面向了自己。
他的眼底,仿佛染了血一般,通红通红的,有些吓人。
他开口的神情,带着咬牙切齿的浓烈恨意,“你犯不着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你昨晚躺我身边,你当我稀罕碰你?”
“我告诉你,那只是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
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样的一劫,还是要听他羞辱的话。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听完就可以走人了,她又不是没听过……
季忆一面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贺季晨究竟说了点什么,一面屏着呼吸,努力的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平静。
不管他的话,让自己多没尊严和面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允许自己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受伤和难过。
她这般无波无澜的神情,惹得贺季晨愈发的恼火了,他掐着她下巴的力道,随着他一字一句的话,变得越来越重,语气也更加阴森刻薄。
“不过我还是挺庆幸,你在最紧要的关头,让我清醒了过来,我要是真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睡了你,还不够恶心的!”
“毕竟这种埋汰的事,四年前有过一次,已经够让人反胃了!”
第60章 你给我闭嘴(10)
恶心、埋汰、反胃……
尖锐的词语,像是无形的飞刀,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刺向了季忆的心窝。
她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她用力抓着衣襟的指尖,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她终究还是失算了,以为自己只要假装没听见,便不会被他的话伤到,谁又曾想到,他说出的话,竟会如此一次比一次戳中她的软肋。
可就算是这般,她也不愿让他看到她的难堪。
季忆飞速的垂眸,一面遮掩住眼底浮动的情绪,一面强迫自己的神情不要被他的话语所左右。
和四年前,她跑来跟他告白的那一夜一样,他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她始终都是那种不疼不痒的模样。
她这般麻木的回应,深深地刺激到了他,让他丧失了理智,更疯狂的伤害了她。
“不过还好,四年前的那一晚,是你的第一次,如果不是你的第一次,我不但嫌恶心,我还嫌脏,不过就算是你的第一次,我……”贺季晨刻意咬重了“第一次”这三个字,他知道这是她心底最深沉的痛,他都让他这般疼了,他也要她陪着他,如他所想的,这三个字被他每次恶狠狠地吐出来时,她纤细的身体就强烈的哆嗦一下,直到第三次他吐出“第一次”时,她的脸色终于苍白的宛如透明一般,她低垂的睫毛上,挂了一抹潮湿,仿佛有着眼泪呼之欲出,他剩下的、到嘴边的话,忽的就停了下来。室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和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贺季晨盯着季忆近在咫尺的姣好容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身和心仿佛被一瞬间彻底掏空了一般,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没了力气。
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
和四年前她对他告白的那一晚一样,说错了话。
他也知道,即使他把话说的再错,她也不会在乎的。
他掐着她下巴的力道,慢慢的变小,直到最后,他的手离开了她的肌肤。
他慢慢的站起身,低着头,盯着抱着衣服、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小团的她看了一会儿,就默不作声的别开了视线。
窗外的阳光,格外明媚,刺的他眼睛有些酸疼。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忽然席卷了他,让他觉得累极了,就连开口的声音,都透出浓浓的疲惫:“你给我滚!”
她比他想象中倔强极了,她的衣服都被他撕碎了,可她在他话音落定的那一刹那,真的站起身要走了。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听他的话……贺季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他看都没看一眼她,直接抢在她前头,出了健身房。
他了解她的性子,他知道,就算是他不在了,她也不愿在他家里多呆,所以他在关门时,顺手将她反锁在身后的屋里。
第61章 为她下的战帖(1)
他装作没听见她拼命拉门的声响,直接迈步,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回到卧室,他有脱力般的倒在了床上,他盯着天花板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在茶几上盲摸了一阵儿,找了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烟,和从前一样,没吸,只是静静地闻着烟散发出来的尼古丁味道。
在一根烟即将燃尽时,他才坐起身,找了手机,给休假的张嫂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提前回来吧……回来的时候,拐到商场,买身女装,s号,对最小号……另外家里有燕麦吗?没有的话,记得买点,回来熬点燕麦粥,她喜欢吃……对了,她在健身房里……”
顿了顿,贺季晨又说:“……哦,煮好粥,再给她开门,门我繁琐了,还有告诉她,我不在家了……”
贺季晨停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什么可嘱咐了,才将电话挂断。
-
一直到中午,健身房的门终于被打开。
是张嫂,她像是知道里面的场景一般,没往里看,也没进屋,直接伸出手,将一个袋子递了进来:“小姐,这是先生让我准备给您的衣服。”
说完,张嫂蹲下身,将袋子放在地上,就重新拉上了门。
贺季晨准备的衣服,如果可以选择,季忆是真心不想穿,可她更不愿意衣衫不整的回学校。
权衡之下,季忆还是老老实实的穿了张嫂送进来的衣服。
袋子里没有购物单,季忆知道这个牌子,上网搜了一下价格,然后就找了自己的钱包,里面的现金差的有些远,她想了片刻,决定去找张嫂,支付宝或者微信转给她,让她再帮忙转给贺季晨。
张嫂并没离去,就站在健身房的门口,季忆一拉开门,就看到了她。
“小姐,您一上午没吃东西了,我熬了燕麦粥,您吃点吧?”
季忆刚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张嫂就又开了口:“小姐,先生出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季忆继续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您,我不饿。”
“可是,小姐,我煮了您的粥,您不吃,就浪费了……”
“真的很感谢您,可是我真的没胃口,而且我还有别的事。”
张嫂还想再说些什么,季忆又出了声:“对了,张嫂,您有支付宝或者微信吗?我把衣服的钱转给您。”
那衣服是贺先生吩咐她买给这位小姐的,她哪里敢善做主张替先生收钱?张嫂没有任何犹豫,就开口否决了:“我哪里会用那些东西。”
季忆想了想,决定等会儿就去取钱,趁着贺季晨不在,送过来……她冲着张嫂浅浅一笑,出声道别:“那我不打扰了,再见。”
张嫂还想留季忆,可季忆已经转身,推门而出。
第62章 为她下的战帖(2)
张嫂盯着紧闭的门,叹了一口气,转头,望了一眼楼上,又叹了一口气,她先去厨房,将还在熬着粥的火关掉,然后泡了一杯茶,正准备端上楼去找贺季晨汇报情况,门铃就响了。
张嫂急急忙忙的跑到门口,拉开门,看到是去而复返的季忆,她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小姐……”
她刚喊了两个字,季忆便将一个信封递到了张嫂的面前:“张嫂,麻烦您将这个信封转交给贺先生,谢谢。”
说完,季忆冲着张嫂微笑礼貌的道了一句“再见”,就踏进电梯,又离开了。
张嫂一直等到电梯的楼层数变成了“1”,才关上门,冲着楼梯走去,她走了没两步,就察觉到二楼的栏杆处站了人,她蓦地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喊了声:“贺先生。”
贺季晨盯着紧闭的客厅门,没说话。
张嫂在楼下又站了片刻,才重新抬起脚,上了楼,走到贺季晨的身边,她先将信封递了过去,然后才小声的开口说:“我劝了小姐好几句,小姐还是没留下来吃饭。”
微停顿了两秒钟,张嫂继续,“她离开没一会儿,又折了回来,给了我这个信封。”
张嫂话说完好一会儿,贺季晨都没反应,她又开了口:“贺先生?”
这次的贺季晨迟疑了许久,才慢慢的转头看向了张嫂递来的信封,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伸出手,接了过来。
张嫂没再说话,识趣的退下,她进厨房之前,抬起头,又看了一眼二楼的栏杆处,贺季晨还在,只是他的手中多了一支燃烧着的烟。
……
其实有些话,张嫂不告诉他,他也知道。
因为他在楼下传来她声音的那一刻,他就拉开了卧室的门,站在门口,视线静静的看向了她。
他听见了她拒绝张嫂的话,也看见了她重新折回递给张嫂信封的场景。
知道看着深爱的人离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
那时那刻的他,就是那种感觉,宛如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承受着千刀万剐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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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忆一连几天,不管是宿舍还是教师,都不敢穿低领的衣服。
贺季晨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足足一周才彻底消退。
不过还好已经入了深秋,她穿的厚实些,也不显得异类。
那件事过后的第八天,季忆接到了梁导助理徐艺的电话。
徐艺告诉她,他在梁导面前提了她,梁导还记着她,说让她这周末,来影视城试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