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返透过望远镜,观看了程未晚没一会儿,就直起身,昂起头,喝光了杯中的水,然后将空杯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就一边脱衣服,一边进了浴室。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韩知返裹着浴袍出来后,往窗外又瞄了一眼,看到窗户上布满了淅淅沥沥的水珠。
下雨了?
韩知返蹙了蹙眉心,冲着床边走去,他刚准备躺下,然后就又踩着拖鞋,走到了窗边。
她居然躲在小区设置的破旧遮阳伞下,还没走的意思。
韩知返的眉心皱的更厉害了,他望着楼下的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躺回床上,关灯,闭眼准备入睡。
不知道是晚上烟抽多了,还是别的原因,韩知返当空大脑,躺了好久,都没睡着。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拍打在窗户上,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韩知返一边在心底想,一边翻了个身。
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躺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连鞋子都没穿,直接光着脚丫走到落地窗前。
她居然还在……可能是因为冷,她蹲在地上,抱着胳膊,蜷缩起了身子。
遮阳伞有些老旧了,小区里不少调皮捣蛋的年轻孩子喜欢拿着棍子戳,将遮阳伞戳出了好几个洞,雨小的时候还好,雨大了,很多地方开始漏水,她身上有不少地方,都被雨水打湿了。
雨越来越大,遮阳伞里都下起了小雨。
韩知返看程未晚还蹲在那里,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顿时胸膛里莫名翻滚起一股怒气,他转身,就冲着门口走去,走到玄关处,他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又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站了一阵儿,然后又折回了卧室里,他拿起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给林生发了过去:“你不是说有个不错的女孩要介绍给我认识吗?明天有时间吗?如果有的话,约出来见见吧。”
第701章 贺季晨是……贺余光?(11)
消息发送成功后,韩知返盯着手机看了片刻,然后将手机丢在床上,进了洗手间。
出来后,韩知返冲着窗外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将原本迈向床的步子,改成去往阳台。
掀开窗帘,往外瞄了一眼,程未晚还在……
韩知返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间,已将近凌晨三点钟。
在给林生发完短信,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心情,再次烦躁了起来。
真是纳闷了,他和她不是已经画上句号了吗?她对他来说不是已经变成过去式了吗?
她在楼下淋雨,守一夜,关他什么事,他在这里烦个屁啊!
韩知返想着,就走到床头柜前,拿了烟盒和打灰机,点了一根烟,韩知返一边抽,一边迈着步子重新折回了阳台上。
程未晚一直都没离开,韩知返就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着、盯着她看。
直到天微微亮时,程未晚终于从地上站起了身。
她可能是因为蹲了太久,腿发麻,身子起到一半时,险些栽倒在上。
看到这一幕的韩知返,夹着烟的指尖忍不住用了力道,险些将烟生生折断。
好在程未晚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扶了一把旁边的石桌,稳住了身子。
她保持着半弯身的姿势,站了一阵儿,大概是腿上的麻木褪去了,这才抬起头,冲着他的窗户看来。
隔了很远的距离,他知道,她不可能看到他的,可在她视线投过来的那一刻,他还是快速的将身子躲进了窗帘后。
过了好一阵儿,韩知返才将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往楼下望去。
遮阳伞空荡荡的,已经没了程未晚的身影。
他盼了一夜,终于把她盼走了,他再也不需要烦躁了,也可以回到床上补眠了。
这明明应该高兴地,可不知为什么,韩知返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困了,烦躁褪尽的心底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落落的感觉。
-
在车子快要抵达“北京大饭店”时,季忆忽然出声:“师傅,麻烦您现在送我去机场。”
师傅愣了愣,诧异出声:“小姐,您不是要去北京大饭店吗?”
季忆没回师傅的话,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十点半的那趟航班,然后才又开口说:“师傅,去3号航天楼。”
师傅见季忆连说了两遍去机场,这才回了句“好的”,连忙在前方的路口调转了车头。
抵达机场,不过刚八点,距离贺季晨起飞的时间还有两个半小时。
季忆心想,贺季晨大概还没到机场,便在机场办理国际登机牌的地方,随便找了个位置,耐心的等。
九点二十,陈白推着行李车,出现在了季忆的视野里。
他的后面,跟着贺季晨。
可能因为不是出差的缘故,今天的贺季晨,穿的是一身休闲装,还戴了一副墨镜,看起来比平时衣装革履的样子,要年轻很多。
贺季晨和陈白都没发现季忆,直接沿着红毯,走到头等舱窗口,办理了登机牌和托运手续。
第702章 贺季晨是……贺余光?(12)
陈白拿着登机牌,陪着贺季晨一直走到安检口,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大概是在告别,聊了好久,贺季晨伸出手,抽走了陈白指尖握着的登机牌,然后转身冲着安检口走去。
走了两步,可能是陈白喊住了贺季晨,他停了下来,转身冲着陈白看去。
不清楚陈白具体对着贺季晨说了句什么,贺季晨脸上的神情,稍稍有些凝滞,他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样,良久,微动了动唇,然后就转身,大步流星的沿着vip通道,过了安检。
一直等到贺季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底,季忆才怔怔的将视线从安检口拉了回来。
偌大的机场,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可她却觉得整个世界忽然空荡荡的,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无助,她左顾右盼了好久,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看着看着,眼睛就被湿漉漉的雾气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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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是在办理完托运后,陪着贺季晨一同去安检口时,发现了季忆。
他错愕的脚步微顿了一下,然后在察觉到贺季晨已经走远后,连忙迈步,追上贺季晨。
走到安检口,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
道别的时刻来了,陈白还没来得及开口,贺季晨就出了声:“她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即使贺季晨没提名字,但陈白也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季忆。
陈白轻点了点头:“贺总,您放心,我已经给环影那边递了简历,他们昨天已经打电话,来跟我约时间面聊了。”
“嗯。”贺季晨应了一声,过了一小会儿,回:“麻烦你了。”
陈白:“应该的。”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团沉默中。
过了没一会儿,贺季晨主动开口:“如果有什么事,你解决不了的,可以找韩知返。”
顿了顿,贺季晨没等陈白开口,就又说:“他在北京家大业大,很多事情,他出面,比你出面容易解决,更何况,他还有林生。”
都要走了,句句不离季小姐……
陈白听得莫名心酸,撇头,冲着不远处的安检口看了片刻,才回:“我知道。”
贺季晨轻“嗯”了声,然后站在原地,像是在想还有没有好说的,过了十多秒钟,他才出声说:“那我走了。”
“贺总。”陈白下意识地开口喊了贺季晨的名字。
贺季晨似是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要挽留他一样,没等他说,就从他指尖抽走了机票,转身冲着安检口走去。
走了没两步,陈白的声音再次传来:“贺总,她来了。”
贺季晨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猛地停下脚步。
陈白又开了口:“她来机场了。”
贺季晨知道,她是季忆,他缓缓地转身,看向了陈白。
“我刚刚看到她了,她是来送您的,就在那边,您不要跟她道个别吗?”
陈白等了会儿,看贺季晨没说话的迹象,又开口:“我现在帮您去叫……”
陈白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贺季晨就出了声:“不了。”
第703章 贺季晨是……贺余光?(13)
话音落定后,贺季晨没等陈白有任何反应,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安检口。
他比陈白还先看到她,不过只是一直装作没看到。
他知道她是来送别的,他很开心,可终究还是没勇气听她送别的话。
因为他怕,怕她一开口,他就舍不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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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忆从机场出来时,到底还是碰见了陈白。
他站在机场出口的垃圾桶旁,正在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在季忆的印象里,陈白是不吸烟的,可能是第一次,呛到了自己,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弯着身猛烈地咳嗽着。
他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样,她前一秒看到他,后一秒他就抬起头向了她。
季忆躲闪不及,只能停下脚步。
陈白一点也没意外会在这里碰见她,他立刻掐灭了指尖的烟,迈着步子,走到了她跟前:“季小姐。”
季忆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红,很轻的应了一声:“嗯。”
陈白:“你要回城?”
虽然陈白没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季忆听到他这话,知道他心底猜到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在遮掩,直接点头:“是。”
陈白出声:“走吧,我送你。”
季忆没拒绝,跟在陈白的身后,冲着停车场走去。
过马路时,季忆到底还是没忍住,对着走在前面的陈白,轻声问:“他走了?”
陈白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快到车子旁边时,他才出声:“是。”
简单易懂的一个字,却让季忆忽的停下了脚步。
陈白拉开车门,看季忆迟迟没上车,回头唤了声:“季小姐。”
季忆回神,迈着步子走到车门跟前,弯身钻入了车里。
回城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
繁华的城市还是往常的模样,可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明明很是熟悉的风景,季忆却觉得陌生的可怕。
快到北京大饭店时,沉默了一路的季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又出声问:“他走了?”
陈白这次没迟疑,答得很快:“是。”
季忆又没了声音。
车子停稳在北京大饭店正门口,陈白下车,帮季忆拉开了车门。
季忆从里面钻出来后,站直了身子,望着北京大饭店的正门口,再次动了动唇:“他走了?”
陈白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一般,泛起说不出来的酸痛,好一会儿,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勉强发出了一个声音:“是。”
季忆又一次没说话,她像是幽灵一般,迈着步子,冲着北京大饭店走去。
陈白看着这样的她,有些不放心:“季小姐?”
季忆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一步一步神游般的往前走。
走出约莫五六米时,陈白隐隐的又听到了季忆嘴里飘出了一句:“他走了?”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到一般,陈白猛地一阵窒息。
是啊……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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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季忆发起了高烧。
庄仪在医院里照顾了她一整夜,也听她说了一整夜的胡言乱语。
说是胡言乱语,其实从始至终,就只是在颠三倒四的重复着三个字:“他走了?他走了……”
第704章 贺季晨是……贺余光?(14)
直到清晨,季忆才退了烧,在药效的催化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熟睡中的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的一开始,是他吊儿郎当的晃进餐厅,她抬起头,视线和他恰好对碰在一起。
与其说是梦,更不如说是重温记忆。
梦里的画面,很真实,真实到就连神情都清晰可见。
操场上,他桀骜的踩着孙章的后背,嚣张的说:“道歉!”
雨中,他紧绷着一张脸,拿着伞走到她面前,塞到她手里,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b影教室里,她被陷害,捆绑在椅子上逃脱不掉,他踹门而入。
学校对面的火锅店里,一张纸条,是写给她的,他的笔迹,那句话是:季忆,对不起。
《三千痴》的剧组里,她成为剧组的团宠,他对她说,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西湖畔边的酒店里,他对她说,季忆,你愿意相信我吗?他还对她说,不在辉煌时慕名而来,不在低谷时转身离去。
yc公司里,他签下协议书,说她与yc共存亡。
慈善晚会结束的车里,他对她说,没了yc,你还有我。
电视颁奖节中,面对千歌的狼狈和落魄,他淡定从容的仿佛所有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四月一号愚人节,他说,你知道什么叫做意外吗?意外就是,我从没想过要爱上你,但我爱了。季忆,愚人节快乐。
……
梦一直做啊做,做到她听说他要离开北京,做到她在他公寓楼下站了一整夜,做到她在首都国际机场亲眼看他进入了安检……然后她在梦里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就在梦里想,她这一生,好像在机场那一刻,亲眼目睹到他进了安检口后,就那么生生的结束了。
季忆的梦没断过,一直到傍晚,才终于消停下来,彻底的陷入了沉睡中。
这一觉,季忆睡的很死,也很长,她足足睡了十六个小时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