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忆看贺季晨迟迟没开口，以为他是难以启口，她猛地就想起那一晚他对她的道歉。
四年前，她告白错了人，他一开口，就对她说：“开个价吧？”，她什么都没要，就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了……
想到这些的季忆，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没再继续等贺季晨开口，就又主动出声：“……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在给我补偿吧？”
补偿？在她眼里，她觉得他做的这些，都只是因为内疚，而对她的补偿吗？
贺季晨的眼底，弥漫起一抹伤感：“不……不是补偿，是……”
话说了一半，贺季晨猛地止住，将后面的“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好”止在了唇边。
喜欢……他对她的好，她都觉得是补偿，他说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信？
指不定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她，反而为了撇清麻烦，会和他将现在好不容易稍稍靠近一点点的距离，拉开的更远。
贺季晨的指尖，本能的弯曲，握成了拳头，他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体内的难受，直视着正前方，将刚刚真心的话，做了违心的更改：“……不是不是补偿，是不单单是补偿……”
不单单是补偿……所以还是有补偿的原因，至于其他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曾经相识一场吧，就像是她，恨极了贺季晨，但却没忘记过苏城一中那个曾是她最重要朋友的贺季晨。
“季忆……”
第310章 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10）
“季忆……”贺季晨又出了声，声音有些飘忽。
收起小心思的季忆，没吭声，转头看向了贺季晨。
贺季晨知道她在看他，却没回头去看她，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什么一样，盯着正前方定了几秒钟的神，继续动了动唇：“……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季忆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原本望着贺季晨时不时忽闪两下的睫毛，定住不动了。
他说什么？
说，我们可以回到从前吗？
从前？是什么时候？
贺季晨仿佛拥有读心术，知道她心底在想着什么，在这些疑问闪过她心头的下一秒，他又开了口：“回到十七岁的你和十八岁的我。”
“回到那个夏天，回到那个你和我是苏城一中里最好朋友的夏天，回到我可以喊你小忆，你不像旁人一样害怕我，敢肆无忌惮敢喊我贺季晨的夏天……”
他的声线是一如既往的美，可他的声音却染了丝丝的颤，像是在紧张害怕着什么一样。
季忆听的心底跟着轻轻的发起了抖。
贺季晨很清楚，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多没底气。
他怕她说他异想天开，他怕她拒绝了他的提议。
可他停了停，还是又继续问了一遍：“……可以吗？可以回到从前的贺季晨和季忆吗？”
可以吗？可以回到从前的贺季晨和季忆吗？
随着贺季晨的话，季忆也在心底轻轻地问自己。
从前的那个贺季晨，是从前的那个季忆心底最重要的存在。
可时光流转，他和她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贺季晨，她也终不是从前的那个季忆。
他和她还能回到从前吗？
她承认，他心底是在意她的，他现如今对她也还不错，可她也忘不掉，从前的他给过她多少伤痛和屈辱，所以，那些他和她之间的不愉快，她真的能做到就这么一笔勾销吗？
季忆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在心底反反复复的问了自己很多遍，也没找到答案。
她无声的安静，让贺季晨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不是告白，只是单纯地和好，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她接下来，会不会说的是不可以？
贺季晨心底蓦地一慌，就又动唇，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气氛：“没关系，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说到这里的时候，贺季晨俊美的脸上，染了一层伤感，连着语气都变得有些飘忽：“……等你有一天有了答案，可以再来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等。”
季忆的心，莫名其妙的被戳疼了一下。
贺季晨没等季忆有所反应，前一秒说完那些话，后一秒就立刻从兜里摸了一个礼盒，递到季忆面前，转了话题：“生日快乐。”
这是给她的生日礼物？
还没从贺季晨刚刚那些话里完全走出来的季忆，愣了两秒钟，才伸出手接了过来，她刚轻声说了句“谢谢”，阳台的门便被推开，传来唐画画的声音：“小忆，你怎么躲在这里来了？我找你唱歌找了好……”
第311章 《方圆几里》（1）
唐画画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在看到贺季晨时，她嘴里的话忽的停了下来，整个人迟疑了两秒，像是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了季忆和贺季晨，这才急忙停下扑向季忆的脚步，改成一副淑女内敛的模样，冲着贺季晨开口打招呼：“……贺学长，你也在这里呀？”
贺季晨冲着唐画画轻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没流露出丝毫的不悦。
“那个，你们要是有事，我就先……”唐画画指了指室内，后面的“进去”还没说出来，季忆就出了声：“怎么了？”
唐画画：“没什么事，就是喊你唱歌。”
季忆转头看向贺季晨：“那我和她先过去了。”
贺季晨微微颔首，音量很轻的“嗯”了一声。
季忆没做过多的停留，迈步走到唐画画的身边，她刚准备挽住唐画画的胳膊，一同折回屋里，唐画画就望着贺季晨出了声：“贺学长，大家都在唱歌，你要不要进来也唱一首？”
认识贺季晨这么多年，季忆从没见过他唱歌，就连当初他和她关系最好的那段岁月里，他们无数次去KTV，不管旁人多么盛情的邀请他来一首，他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所以，季忆在听完唐画画热情的招呼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贺季晨肯定会和从前一样，摆出一副毫无兴趣的神情，语气淡淡的开口说：“不了，你们唱。”
可她没想到，贺季晨居然一开口，就打了她的脸：“好啊。”
好啊……贺季晨居然同意了？季忆诧异十足的望向了贺季晨。
唐画画倒是没半点惊讶，只是在听到贺季晨答应后，立刻兴奋地又开了口：“那贺学长，你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贺季晨没再坑声，却站直了身子，冲着屋里抬起了脚。
“走啦。”一直到唐画画扯着季忆的胳膊，再次出声，季忆才从贺季晨居然答应要唱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飞速的收敛起自己失态的神情，跟着唐画画的步伐，进了屋。
薄荷就霸在点歌台前，看唐画画拉着季忆跑来，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就扯开嗓门嚷了句：“你们要唱什么？”
比起季忆和自己唱歌，唐画画更想听贺季晨唱：“贺学长也要唱歌，让他先来吧！”
说完，唐画画还转头，看向了贺季晨：“贺学长，你要唱什么歌，我来帮你点。”
“谢谢，我自己来。”贺季晨客套的回了唐画画一句，然后就踏步走到点歌台前。
薄荷连忙让开。
贺季晨没坐薄荷刚刚坐过的椅子，只是弯身，对着点歌台按几下屏幕。
大屏幕上瞬间黑屏，贺季晨拿了话筒，往中间走了两步，等他站定时，屏幕亮起，有动听的旋律响起。
约莫过了十秒钟，屏幕上有着歌名飘出：《方圆几里》。
随后，贺季晨就将话筒举到了嘴边，在歌名淡化在屏幕上时，有着歌词在屏幕下方显示，贺季晨的歌声也跟着从话筒里传遍了室内的每个角落。
第312章 《方圆几里》（2）
《方圆几里》这首歌，季忆是听过的，很情深似海的一首歌。
贺季晨声音很好听，但声线偏清冽，在他没开口之前，季忆有点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把这首歌的感情唱出来。
可等他真的开了口，季忆才发现，自己的那些怀疑，简直是有多可笑。
他不但音准，就连细腻情感的表现都不亚于这首歌的原唱。
不只是季忆，整个室内的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将注意力放在了贺季晨的身上。
房间里一片安静，除了他动听的歌声，再无其他的声响。
贺季晨垂着眼帘，没看面前的人，只是专心致志的唱着自己的歌。
前半段唱完，中间音乐的节奏有些长，他稍稍换了个姿势，又等了片刻，才将话筒再次举到了嘴边：“感觉会压抑的样子，勉强也没什么意思，我不算很自私，也越来越懂事，爱你只是我的事……”
随着“爱你只是我的事”这七个字，从唇齿间流淌而出，贺季晨忽然想起那晚，韩城池给他打电话的场景，他想起那一夜他的难过，他的愧疚，他狠狠甩给自己两耳光的自责。
那时他才知道，爱她，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与其在你不要的世界里，不如痛快把你忘记，这道理谁都懂，说容易，爱透了还要嘴硬。”
四年前，想着高考毕业对她告白的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知道了他不是她想要的世界。
他吃醋，他愤怒，他不甘心，他傲慢的想，既然她喜欢的人不是他，那他还不如痛快点，让两个人就这般一刀两断，他疼，她也疼。
他和她就那般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他以为他和她的故事，就这般结束了，可她离开苏城后，他开始没日没夜的想她，他整整一个月都在买醉，那时的他才彻底明白，他以为结束的故事，其实只是一个未完待续的结局。
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的痛快，可他还是嘴硬的不肯承认他后悔了。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至少能感受你的悲喜，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就能陪你。”
“我在你不要的世界里，何苦不找个人来代替，可惜我，谁劝都不听。”
后来的他，进了第一学府。
他依旧是学校里最受人瞩目的存在，可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能让他想尽办法去宠着的季忆了。
大学里依旧有所谓的“老大”存在，可没了她的他，也没了年少时的那些热血，那种所谓的走到哪里都被人称声“晨哥”的场景，他已不再想要。
最初的他，明明是为了贺余光才去做一个“老大”，可到最后，他发现，“老大”存在的意义，却只是想要宠她上天。
没了她，他连对一个女孩微笑的心思都没了，直到那时，他才知道，他有多想念他留在她身边的日子，最起码能感受到她的悲她的喜。
那时的他，已经很后悔了吧，可他就是死不承认，即使他抵不过心底的冲动，每个月都跑去北京悄悄的看她一次。
第313章 《方圆几里》（3）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
“爱不爱都可以，我怎样都依你。”
唱到这里的贺季晨，忽然掀起眼皮，将视线缓缓地落在了季忆的身上。
她恰巧在望着他，他和她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他口中的歌声未停：“因为我爱你，和你没关系。”
是他太固执，太要面子，早就后悔了，却不敢承认，一拖再拖，拖到她被千歌落井下石，拖到她躺在床上昏迷三年，拖到他明明是为了她来到b影却偏偏就不肯对她低一下头。
非要等到看她为了还击千歌受了伤，等到知晓她曾因为他险些丧了命，他才开始忏悔。
是他成长的太慢，懂得的太晚，学会爱的太迟。
才让她，在他从喜欢到爱上她的过程里，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楚。
他多想将这些话，都讲给她听，可等他想明白时，他和她之间已隔得太远太远，她已不再相信他的话。
他不喜欢唱歌的，也从未唱过歌，就连这首歌，也只是突发奇想。
他只是想把刚刚在阳台上，没说出的心事，化作一首歌，唱给她听。
“我的爱，扩散在方圆几里。”
音乐声停止，只有贺季晨的歌声从话筒里轻轻地传出。
“近的能，听见你的呼吸。”
他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季忆，有着无数的情深，在他再开口唱歌时，从他体内缓缓地溢了出来。
“只要你转身，我就在这里。”
季忆，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爱你是已完成的事，你爱不爱我是不重要的事。
歌声停止，轻缓的音乐声又响起。
贺季晨没将话筒从唇边拿下来，而是保持着刚刚的姿态，继续紧紧地锁着季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季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眼底的灼热，仿佛汇聚了室内所有的温度和光亮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他的眼睛在说话。
她回视着他，在自己毫未察觉的情况下，被他勾去了心神……
在结尾的音乐声中，贺季晨在心底，轻声细语的将刚刚的歌词，又默念了一遍。
他知道，他是说给眼中仅有的这个女孩听。
“我宁愿留在你方圆几里，我的心要不回就送你。”
“爱不爱都可以，我怎样都依你，因为我爱你，和你没关系。”
“只要你转身，我就在这里。”
念到最后的时候，贺季晨的眼底，泛起了一抹湿润。
“小忆，我会等你，在我们未曾相守的岁月里。”
“小忆，我在爱你，在你不曾知道的时光里。”
“有句话，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我的名字里，有你的姓氏。”
音乐声，彻底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