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这地方光是折磨人认罪的办法就有几百种……珍珠为谢信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万一这三个月内有人暗中下了手脚,这谢信认罪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所以他得让谢信活下去,让谢信坚持下去。
果然,谢信听到这话却是勃然大怒,上前要来打沈易北,不过虽说他平日里功夫虽是了得,但是如今经过舟车劳顿,再加上手上脚上都绑着铁链,不过是刚上前就一招被沈易北制伏了。
沈易北反手将他按在了墙上,“想要同我动手?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若真的想要动手,有本事从这死牢中出去了,我们好好较量一场!”
“东阳伯,我可没同你开玩笑,只希望你能好好记得今日自己说的话,到时候莫要将那样一个破罐子丢在我长宁侯府之中,长宁侯府好不容易在朝中有些威望,如今可不能被你们兄妹牵连了……”
“你!你简直不是人!”谢信如今虽被制衡住了,可嘴里却是一直都没停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我妹妹连累你的,等着我出了长宁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接回来,我谢信就算是去街上要饭,也不会任由着你来作贱我妹妹……”
他从小在辽东长大,那地方民风粗犷,骂着骂着,这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最后就连在门口的周六都停不下来了,也跟着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你给老子说话注意点,连老子都不敢在北哥跟前说这样的话,你算是哪根葱?当心老子要了你命……”
沈易北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径直走了出去。
周六则留在了这死牢之中打点一二,毕竟今日的事情可是半分都不能泄露出去的。
他骂是骂了,打也打了,可也不忘吩咐那些狱卒好好照拂东阳伯一些,要是这死牢之中有什么消息,更是得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沈易北穿过那斑驳且带着浓郁血腥气的长廊,顾玉走在他身后,半晌才淡笑一声,“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这一招激将法用得倒是好……也难怪她会喜欢你!”
她喜欢自己吗?
沈易北可是连笑都笑不出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看看东阳伯那样子,明显就想早早认罪,免得牵连橘年和珍珠,他要是这样做,那就正中那些人下怀!如今他得熬着,好好熬下去,熬到水落石出的那一日,这样我们的工夫才没有白费!”
顾玉点点头,可旋即却道:“你说要是东阳伯撒谎怎么办?这天底下哪里有人凭着别人的片面之词就相信他的?如今他就像是落水之犬,但凡有一根救命稻草,都不会放过的。”
“虽说珍贵妃娘娘在皇上那边替他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可要是他的罪名一旦落实,你和皇上那边也不好交代……你的性子我也知道。这件事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易北苦涩一笑,“他也许会骗我,只是他会骗他的妹妹吗?方才东阳伯脸上的神色,你也不是没有看出来,提到橘年和珍珠两个人的时候,恨不得要同我拼命似的!他要是真的做下这些事,只怕早早就认罪了,哪里会等到这个时候?”
“我能够看出他这个弱点,我相信那幕后之人一样能够看出来的,所以我怕那幕后之人提出什么条件来,他就认罪了……”
顾玉沉吟道:“你是怕有人用橘年和珍贵妃娘娘来威胁东阳伯?”
沈易北微微颔首,“这珍珠马上就要进宫了,如今也是珍贵妃娘娘了,那个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手伸到宫里头去,她要提防的也就是慧贵妃娘娘,可慧贵妃娘娘那边就算是再怎么折腾,珍珠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丢了性命,更何况,珍珠是个很聪明谨慎的一个人!如今我只是担心橘年……”
还真是关心则乱,他压根就没想过,论聪明,这谢橘年比珍珠更甚,“更何况想要替东阳伯查出真相,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坐起来却是一点都不简单,这件事得顺藤摸瓜查下来……更何况护着橘年,拿什么去护,又怎么去护,这又是一个难处!”
一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脑袋疼,他忍不住去想这件事是不是宋家在其中捣鬼,要不然这证据怎么不是由旁人送上去,而是由宋阁老送上去?这天底下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沈易北的心只比这漫天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他和顾玉刚走了没几步,这周六就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哎哟哎哟,你说你们俩走这么快这是做什么呢?这天这么冷,咱们这事儿也算办成了,不如去寻味楼喝几杯酒?”
打从这怡红院没了莫愁,他去怡红院的次数就少多了,但也没说不去,毕竟这怡红院里头有人吹拉弹唱,有人唱小曲儿,哪里像在寻味楼,只能几个大老爷们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顾玉斜看了他一眼,“怎么不去怡红院了?”
这周六笑呵呵道:“过几天莫愁就要回来了,要是听说之前我和那怡红院新来的几个小姑娘打得火热,会不会不高兴了?”
沈易北甩给他一个你想多了的表情,这才道:“最近我事儿多,也没来得及问你,怎么这四皇子和七皇子那边都已经搞定了?”
周六点点头,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我在七皇子那儿探了话的,因为四皇子府中白侧妃过生辰,皇上带着我姑母过去了,四皇子如今高兴的不知道像什么样子了,整日只知道在皇上跟前投乖卖巧,更是得了皇上的吩咐,要疼爱七皇子,如今哪里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紧抓着不放?”
“至于我姑母那边,如今这心思都放在了要进宫的珍贵妃娘娘身上,哪里有心思去管莫愁,所以我琢磨着不如将这个时候叫莫愁接回来算了!免得莫愁在外头,她从小就娇滴滴的,养在怡红院吃的住的那比寻常姑娘还好些,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她在外头冻病了,连个替她看病、在她跟前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想想都觉得可怜了!”
言语间,他更是一片唏嘘之情。
沈易北只觉得不对劲,“周六,你和我说实话,难道你对这莫愁还真的是真心的?”
原本他以为周六将莫愁送出京城已经算是不错了,再加上周六这几日和怡红院的那几个姑娘打的火热,他只以为周六早已将莫愁给忘记了。
男人嘛,不都是喜欢在外面说大话,吹牛,与好看的姑娘调笑?这极点,周六是一样都没落下,可如今还是在说起莫愁的时候,眼睛像是会发光似的,闪现出一种幸福的光彩来!
周六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似的,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似的,“这话我都和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我这话当然是真的!这段时间,我可是想好了,这辈子我不会再娶不喜欢的女人了,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别人,以后我要娶就只会娶莫愁,要是他们不答应,我就一辈子不娶妻!”
他说的是豪言壮志,可沈易北和顾玉谁都没有将他的话当个数,几个人说了几句话也就各自回府了。
沈易北回到芙蓉园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可芙蓉园的灯却是一盏都没有心熄灭。
沈易北进去的时候,谢橘年正坐在炕上打盹,想必是好几日没有睡好的缘故,如今手撑在炕上的小案几上,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谢橘年忙坐直了身子,“你有没有见到我大哥?他可有说些什么?”
沈易北觉得心疼的很,坐在她身边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了,最后更是道:“不过我没有将珍珠进宫的事情告诉他,我想任何一个男人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会怨恨自己,这自古以来只有当哥哥的去保护妹妹,哪里有当妹妹的去保护哥哥的?”
“所以我只说你们俩儿如今都好好的,也许能激起他心中的斗志!这死牢之中折腾人的办法是数都数不尽,我怕他会熬不下去,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憔悴之色,万一真的撑不下去,那就前功尽弃了……”
101 是不是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谢橘年点了点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些。
沈易北又道:“而且你放心,我们已经嘱咐狱卒好好照顾你大哥了,这吃喝自然是不会愁的,不过就怕有人暗中动手脚!我想当务之急是要将在背后之人找出来,顺藤摸瓜查下去,也许就能查到些什么了……”
谢橘年点点头,心中有了打算,在沈易北没有说这番话之前,她还怀疑也许真的是东阳伯与蛮夷勾结,可如今这大哥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也许真的是有血缘亲情这么一说,在宋云瑶和她大哥之间,她自然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哥哥了。
想及此,她只打定主意明天去会一会宋云瑶,“听了侯爷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我不会离开长宁侯府的,侯爷大可以将这芙蓉园附近的护卫都撤走了,要是我真的离开了长宁侯府,去了庄子上,怎么替我大哥洗清冤屈?”
沈易北犹豫片刻,“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小心些总是好的,更何况我怕有人会以你来要挟东阳伯。”
“我这身边不是还有杜秋娘吗?有她在,寻常三五个男人是近不了我的身的,再说了,这是在长宁侯府之中,压根就不用大费周章的!”谢橘年已经感受到了沈易北的好意,一个人能够为她做到这些,真的是难得,“你说我客气也好,见外也罢,我都要郑重和你说一声谢谢,要是换成了有的男人,说不准已经将我当成拖油瓶给丢出去了。”
顿了顿,她才道:“只是你本来就在宫里头当值,每天还要操心这件事,我想也许自己能够查到些什么……”
沈易北皱了皱眉头,“你在怀疑云瑶?”
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谢橘年反问道:“难道侯爷觉得我不该怀疑她吗?难道觉得凭借她之前做的事情我不会去怀疑她?这大哥勾结蛮夷的证据要是由别人呈送上去,也许我还不会怀疑到她身上去,可这证据是宋阁老呈上去的,谁知道这证据是真的还是捏造的?所以我得查一查,得弄清楚才是!”
沈易北只道:“我也有过这个怀疑,只是宋阁老不是云瑶,不会拿这种事冒险的……”
“可我不查一查,我是不会死心的!”谢橘年看着沈易北脸上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只道:“我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宋云瑶一日还是长宁侯府的夫人,我都得顾及着她的颜面,只是请侯爷见谅,有些事情不做,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不管沈易北支持与否,她都要去做的。
沈易北微微叹了口气,“既然你想去查,那就去查好了!只是我怕这件事牵连众多,你得让杜秋娘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才行!”
若是真的能查出些什么来也是件好事,能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如今这邹姨娘还被关在院子里了,他也知道这邹姨娘只是个替罪羔羊,可一直没有拿到证据,就一日不能问宋云瑶的罪,他也还会想着去骗一骗只……
有了他的许可,谢橘年这才放心了。
这一晚,谢橘年总算是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则装作没事人似的去了宁寿堂。
老祖宗的院子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有了知画和初棠之后,这宁寿堂甚至比之前更热闹了,特别是知画的声音更是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珍贵妃娘娘进了宫,定会念及着老祖宗的好的,到时候说不准珍贵妃娘娘还会在皇上跟前替老祖宗美言几句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她想的很明白,夫人与她说过在东阳伯府这一次翻身比登天还难,就算是珍珠进宫成了贵妃又能怎么样?到了最后,还不是会死在慧贵妃的手下?左右让那东阳伯府的人在蹦哒几下,估计也蹦不了几日了!
她呀,只要等着看戏就是了!
老祖宗瞧瞧像是不大高兴,更是长长叹了口气,“你也甭逗我开心了,这能算是什么好事儿?这六宫之中慧贵妃娘娘一人独大,珍珠进了宫只怕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唉,更别说东阳伯如今还在死牢之中,皇上虽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可这三个月能查出些什么来?这有人证有物证,若真的能替东阳伯洗清罪名,前几日早就该水落石出了,哪里会等到今天?这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事儿,没一件叫我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