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如今并没有在老祖宗身边伺候,空闲的时间也就多了,平日里就是陪着老祖宗说说话,但大多数时间还是陪着谢橘年在一起的,“夫人能有这样大的胆子?我看着老祖宗不管是真心疼邹姨娘也好,还是看重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罢,但对邹姨娘却是不错的,别的不说,如今邹姨娘住在宁寿堂的东跨院了。”
这东跨院乃是距离老祖宗内间最近的一个院子了,就是方便邹姨娘有个什么事儿能去知会老祖宗一声!
谢橘年只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看宋云瑶不是一般女人,姐姐你别看她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可你想想若真的是一般温婉贤淑的夫人,之前会那样算计我?又怎么会开胭脂铺子,想赚钱的门路?”
“就那几间胭脂铺子就能看出她心思不一般,你想想,这京中夫人太太最在乎的是什么?除了丈夫也就是那胭脂水粉和衣服首饰了,但是一般人家这衣服首饰都是有专门的师傅的,也就是那胭脂水粉是从铺子里买的,如今宋云瑶开得是京城里头生意最好的胭脂铺子,别人见了她是不是多问几句?一来二去的,是不是就熟悉了?”
“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像那些香露、雪花膏什么的,她并没有拿出最好的东西来……”
那最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着讨好人的!要不然,宋云瑶那些人脉又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会……”珍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可她也是聪明的,如今被妹妹这样一提醒,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你说的好像没错,别的不说,这保宁长公主乃是皇上的嫡亲胞妹,素来是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我听老祖宗说起过几回,老祖宗直说这保宁长公主连季皇后和慧贵妃娘娘都没有放在眼里,可偏偏对夫人和颜悦色,经常差人请夫人过去陪她说话……”
现在想想,她才觉得不对劲来了,保宁长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妹妹,如今虽在尼姑庵清修,但尚未满三十岁,又没有嫁人,就算是与菩萨为伴,可这个年纪的女人哪里有不爱美的?
想必每次保宁长公主请宋云瑶去尼姑庵,为的就是这些事儿。
她想了想,只觉得谢橘年很聪明,但还是道:“胭脂铺子这事儿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夫人还不至于不将老祖宗放在眼里,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如今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顺的罪名压下来,宋云瑶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更何况,她一直都觉得老祖宗乃是长宁侯府的权威!
谢橘年笑着道:“不相信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珍珠笑了笑,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老祖宗说了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直说最近有什么应酬要带着你出去逛一逛了,老祖宗还说当初就应该给你改个名儿的,要是这样,之前你做下的那些事儿也就能瞒住了!”
要不然就谢橘年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儿,这别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谁愿意娶这样的妻子进门?
谢橘年却是觉得无所谓,“这种事难道瞒就能瞒住了?有心人稍微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的,更何况,两个人成亲不是应该以诚相待吗?到时候就算是别人不打听,我也会如实相告的!”
“你……”这下子,珍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橘年笑着挽着珍珠的胳膊,笑着道:“好了姐姐别说我了,你了?你是如何打算的?”
当初珍珠和刘管事的儿子刘正飞的亲事定在了明年秋天,但是如今珍珠早已不是原先的珍珠了,她乃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不好说了。
珍珠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正说说着你了,你怎么就扯上我了?我和刘大哥的八字都合过了,日子都定了,哪里有更改的余地?”
谢橘年只觉得真的是佩服珍珠,人的身份变了,随之而来的选择也变了,就算是珍珠如今年纪不小了,可也算是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温婉美人儿,更不要说皇上知道珍珠的境遇之后,说不准还会给珍珠赐婚了!
可珍珠一点都没心动,她只觉得很惊愕,但更多的却是佩服,“那刘管事和刘大哥怎么说了?”
珍珠微微叹了口气,“刘大哥还好,直说我愿意成亲也好,不愿意成亲也罢,他都愿意尊重我的意思,但刘管事……刘管事直说原先他以为我是无依无靠的孤女,是长宁侯府的丫鬟,所以向老祖宗提了亲,,老祖宗答应了,我和刘大哥的亲事也就能定下了。”
“但是如今哥哥还在世,我的亲事自然是要等着哥哥回来做主,刘管事直说这以前定下的日子自然是不作数的,等着哥哥回京之后,他会亲自向哥哥求亲!”
谢橘年只觉得这世上的能干人怎么这么多,刘管事也是个不卑不亢的,“那你说哥哥会答应吗?”
她觉得一般人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嫁给一个奴才的儿子的!
虽然刘管事是管事,但在那些贵人眼中,说白了那就是个高级奴才!
珍珠笑了笑,温柔的面容之中带了几分坚毅的神色,“你放心,我会说服哥哥的,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想要寻的一个如意郎君吗?只要刘大哥对我好,门第什么的重要吗?”
“若是不能嫁给刘大哥,我这辈子怕都会觉得遗憾,也不会觉得幸福,就算是嫁的再好,那也是旁人觉得的,有什么意思了?我相信哥哥会明白的!”
谢橘年忍不住将珍珠的胳膊搂的更紧了些,“姐姐放心,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帮着你一起说服哥哥的,还有老祖宗那边,若是我们说不通哥哥,到时候再请老祖宗出面……”
珍珠笑着说好。
可谢橘年此时靠在珍珠身上撒娇,压根就没看到提起老祖宗的态度,珍珠脸上的笑容明显黯淡了几分。
老祖宗并不同意她嫁给刘正飞了!
只是这件事,不是老祖宗说不同意就不成的!珍珠心底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谢橘年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是要站在珍珠这一边的。
现在的钟毓秀每天可没闲着,柴房那边的可热闹了!
当日宋家大爷去了老夫人院子里大闹了一场,如今依旧没有道歉的意思,宋阁老也没有前来训斥的日子,所以宋家大爷还是在柴房住着,只是柴房虽还在那老地方,可却被布置的像是长宁侯府的高级客房似的。
甚至每日宋家大爷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要吩咐下去一声,即刻就有人奉上来了。
只是宋云瑶不忍心见着自己哥哥受委屈,这宋家大爷是过的悠哉乐哉,但老夫人那边却是坐不住了,先是吩咐小厨房那边断了宋家大爷的吃喝,每日送过去的都是和丫鬟婆子们吃的饭菜,接着又是借口柴房要检修,撤走了柴房里头的拔步床和被褥……
要知道,这掌管长宁侯府内务的可是老夫人了!
这下子宋家大爷可是坐不住了,整日是骂骂咧咧的,就连他的妹妹宋云瑶都骂起来了!
宋云瑶一生气,也不管他了。
只是老夫人那边,她却是不能不管,终于有一日挑了个日子在花园子里与老夫人碰头了,她甚至还邀了二房的沈芷柔前来给她当说客。
当老夫人见到宋云瑶的时候,面色的确是不大好看,甚至连宋云瑶给她请安的时候,她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但是在面对着沈芷柔的时候,老夫人的神色却是极为和蔼,“芷柔过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去我院子里给我请安了?你爹爹最近可还好?是不是他最近忙得很……”
沈芷柔瞥了宋云瑶一眼,笑着道:“这不是刚准备和嫂嫂给伯母您请安去的吗?谁知道就在路上碰到您了?听说您前几日病了,病好了没有?我瞧着您的精气神儿好像是不大好,平日里得多歇着才是!”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亲昵道:“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怪不得连老祖宗都夸赞你孝顺了,还真是不假,这样吧,我那儿刚得了一筐子螃蟹,虽说六月的螃蟹还不大好,但若是大的也有黄了,味儿还不错,今儿中午就去我院子里一块用午饭,我要小厨房拆几只螃蟹给你炒年糕吃!”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嫂嫂今儿和她一块用午饭了!”沈芷柔有几分犹豫,旋即又道:“要不我和嫂嫂一块去您那儿吃饭?”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这眼神又落到了宋云瑶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有了沈芷柔在场活跃气氛,老夫人对宋云瑶也没有那么苛刻了,只是态度也说不上热忱。
宋云瑶是个聪明的,有沈芷柔开了个头,恨不得就要抱着老夫人的大腿说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了,“……娘怨我恨我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可您不要这样子冷着我,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大哥做的不是,可我真的是一点办法,当初若是能够拦着大哥,自然会将他拦着的,只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他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大哥从小到大是个什么性子,娘您也知道,莫说是我了,便是我母亲过来了只怕也一样将他没法子,我代大哥给您赔个不是了!”
说着,她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来。
小时候她不知道被宋家大爷欺负了多少次,宋阁老还好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甚至还多偏袒她这个聪慧懂事小女儿一些,但是宋阁老平日里忙得很,鲜少有在内院的时候,是以,宋阁老的疼爱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至于宋夫人却是将宋家大爷当成了命根子似的,也就是等着她大了,得京城贵夫人太太的看重,这才对她多疼爱了几分。
老夫人到了最后,这脸色也和蔼了不少,“……我也不是说怪你,怪你有什么用?当日来我这闹腾的也不是你,而是你大哥,唉,你大哥那个人……”
说到这儿,她甚至说都说不下去了,她都没脸说这些话了!
更何况那日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明明是着宋家大爷先去了正院,紧接着才来她这儿的,她只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没能将谢橘年送到宋家去,宋云瑶因此也对她怀恨在心?
所以,老夫人不免有些怀疑!
可宋云瑶却道:“是,是,娘说的是,千错万错都是我大哥的错,我已经写信告诉爹爹了,爹爹也说了,若是大哥不来给您赔不是,就当做没有大哥这个儿子!”
“那日我更是千般劝万般说,可大哥却是铁了心来找您,我根本就拦不住……若是,若是您不相信,只管将大哥叫来对质就是了!”
老夫人如今一听见“宋家大爷”这四个字就脑袋疼,怎么会答应来对质了,只说:“好了!好了!这件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我没提你怎么还提起来了?好了!好了!吃螃蟹!”
宋云瑶这才放心下来,可到底还是道:“您放心,如今我知道自己已经是长宁侯府的人了,凡事自然当以长宁侯府为先,更是一直担心着侯爷的差事,前几日我还专程写信给爹说了一次,爹答应了,说是这几日等着皇上心情好的时候,在皇上跟前说道说道了!”
“真的?”老夫人这下子可真是喜上眉梢了,这儿子虽是长宁侯府的侯爷,这侯位也是世袭罔替的,可新皇才继位,虽是世袭罔替的侯爷,可不受皇上看重,便是有一个空的侯位有什么用?
权势权势,自古以来都是先有权再有势力,接着再有金银财宝,要不然光靠长宁侯府每个月那点俸禄,恨不得连塞牙缝不够了!
这京城众人又都是捧高踩低的,甚至连她出去参加宴会,那些名门贵夫人对她也不如之前热忱了,
宋云瑶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您了,爹说了,侯爷怎么说也是堂堂长宁侯府,至少得帮着侯爷谋一个正三品的官职才是!”
正三品?
老夫人这下子笑的是嘴巴都合不拢了,不知道多少读书人努力了一辈子,哪怕是那两榜进士,不知道多少人这辈子也和这正三品的官职无缘,“那就替我谢谢亲家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