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橘年原本迷迷糊糊要倒下去了,可一听这话却觉得清醒了大半,“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该不是,沈易北一开始就知道吧?
不得不说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是极有眼色的,见着他们俩儿单独在这儿吃饭喝酒,一个个是躲得远远的。
沈易北道:“没什么,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谢橘年摇摇头,竭力使自己清醒些,更是正色道:“难道侯爷不相信我吗?还是……我知道的事情和侯爷要说的本就是同一件事?”
她就算是刚书穿不久,可脑海中隐约也是记得,这沈易北还是挺孝顺的,原来是经常给老祖宗和老夫人请安,但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却发现沈易北对老祖宗是真的孝顺,可对老夫人……好像就一般了,她甚至还听宋云瑶劝过沈易北几次,说要沈易北多去给老夫人请安之类的话。
沈易北面上的神色也变了,“你知道什么?”
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一阵风吹来,谢橘年竟有些哆嗦,这样子的沈易北,哪里有半点纨绔子弟的样子?
谢橘年低声道:“那我现在已经敢确定了,我和侯爷不肯说的是同一件事了……”
沈易北盯着她好一会,却是兀自笑出声来了,“当真是我小瞧你了,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老夫人和二老爷之间的事情的?”
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苦笑更加贴切一些。
067 不会有人知道的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谢橘年看着他脸上的愁郁,低声道:“就是刚才,我去花园那边散步,在芦苇丛中听到了老夫人和二老爷在说话,二老爷直说要老夫人劝劝侯爷,将沈芷柔嫁给周六爷……”
“哐当”一声,沈易北手中的白玉酒杯被他摔碎在地。
一旁的丫鬟见状,慌忙要上前收拾,可沈易北却冲着她们挥挥手,制止她们莫要上前。
他只冷笑一声,“还真是死不悔改啊!我半年前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不是没有提点过老夫人,可我看老夫人却是半点都没有听懂的意思,如今更是在长宁侯府都敢私会了,今天能被你撞见,明日了?是不是也会被别人撞见?他们俩可有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心上,可有将沈家的颜面放在心上?”
半年前?
谢橘年面上露出几分惊愕来,这沈易北还真是挺能忍的啊!
沈易北道:“你还记得当日我喝的烂醉的那一次吗?就是那一日,我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就算是他说的风轻云淡,可谢橘年还是听得心惊肉跳,这……就是谢橘年小姑娘勾引沈易北的那一次啊,那一天沈易北喝的烂醉如泥,所以才被谢橘年小姑娘钻了空子……
想及此,她都觉得难为情,人家亲妈和亲叔叔有了奸情,被她钻了空子,也难怪沈易北之前对她看眼睛不是眼睛看鼻子不是鼻子的!
沈易北道:“还有在苜园那一次,我和刘管事正在说这件事,可你却好巧不巧闯了进来,可见这件事你注定是该知道的……”
谢橘年真的是有些心疼他了,这沈易北还没二十岁了,换成现代,他大学还没毕业了,可怜他就已经开始背负这么多了,“你别这样子,看起来我心里都觉得挺难受的,刚才我听老夫人和二老爷话中的意思,好像他们俩儿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说着,她更是极其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情来了,“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声张的,自古以来这种事情闹大了,众人觉得错的好像都是女人,而且不管到时候谁更丢脸,丢的都是长宁侯府的脸面;可侯爷也不能大咧咧找老夫人去说这件事,而且我看老夫人那样子,已经是深陷情网了,不如就将老夫人远远送走,这样她和二老爷之间断了联系,说不准这感情也就渐渐淡了……”
这虽不是最有效的办法,却是最适合当下的方法。
“你当我没有想过吗?所以老夫人当日一怒之下说要去庄子上住的时候,我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追风却说,就连老夫人住在庄子上的时候,他们两人的书信也从来没有断了来往!”沈易北心底里充满了愤懑,可越生气,这脸上却是越发不动声色,“二老爷如今不及四十,却已经坐到了从三品,若不是老夫人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嫁妆银子,更是动用了长宁侯府的私产给他,他拿了银子四处打点,他哪里能坐到从三品的位置?”
谢橘年大惊,“那之前公中不见了的五千两银子……是不是也被老夫人拿走了?”
沈易北点点头道:“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当年老夫人的嫁妆银子加上陪嫁的庄子、铺子差不多有三万两银子,那些铺子和庄子有的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变卖了,老夫人管家这么多年,从公中只怕也贪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最后去了哪儿,想也不想就能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谢橘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把自己的银子给情夫也就算了,还将自己儿子的东西也给情夫,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易北又拿起一旁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酒下肚,他这才觉得心里的愤怒被压下去了些,“我记得父亲临死之前的话,做人啊莫要贪心,一辈子平安和顺一家团圆也就够了,原先我也是这般想的……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奢望……”
“所以了,侯爷才会选择与周六爷和顾世子等人交好是吗?”谢橘年记得很清楚,在书中,这沈易北只和季七有几分交情,和别的人是半点交情都没有,看样子这人啊心性大变都是有原因的。
沈易北并没有否认,他在谢橘年跟前也没什么好否认的,“算是吧,可我却是真心将他们当成朋友的,有朝一日,只要他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会赴汤蹈火,只是如今……我没有选择……”
在这一点上,他和季七是完全不一样,“二老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倾慕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他是个聪明人,却和老夫人之间不清不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了,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见他从一开始就是有所图谋的……事到如今,我唯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谢橘年第一次见到这般坦率的沈易北,下意识说道:“可强大之后了?你要怎么做?难不成还要手刃仇人?可你想过没有,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是二老爷勾引在前,可老夫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她到底是我的亲生母亲啊……”沈易北长长叹息一声,再没有说话,只端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喝起酒来。
谢橘年又喝了两杯,接下来却是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等着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从玳瑁嘴里也知道了发生了些什么事儿,“……昨儿只有老祖宗和二夫人在偏厅里头,可奴婢听进去奉茶的姐姐说了,说是她进去的时候老祖宗脸色不大好,就连用午饭的时候,老祖宗的脸色也不大好,唯有二老爷一个人在说话了。”
宿醉之后,接着就只剩下头疼欲裂了,谢橘年只觉得昨儿那酒劲儿真大,揉着太阳穴问道:“昨天吃中饭的时候侯爷在场吗?”
玳瑁摇摇头,道:“侯爷不在,姑娘您忘记了,昨儿您喝醉了侯爷将你抱进内间之后就走了,之前侯爷摔了个酒杯之后奴婢们都吓坏了,还以为侯爷在冲着宁发脾气了,没想到……不过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怕是夫人那边也知道了,不过就是那时夫人知道了也不怕,侯爷抱着您进去也没什么过分的……”
见着她越说越远了,谢橘年打断了她的话,“还是和我说说昨儿宁寿堂的情况吧!”
玳瑁想了想,才道:“好像宁寿堂那边也没什么事儿,老祖宗用过了午饭就说要去午睡,二老爷带着二夫人就回去了,可老祖宗并没有去午睡,而是去了小佛堂念经,还有,昨晚上侯爷也没回来了,夫人知道了又是不高兴,那正院的灯到了半夜都没熄,呵,不过就算是熄还是没熄也没什么关系,这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侯爷就算是夜夜睡在书房,也不愿意去正院了呢……”
说起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几分雀跃,好像宋云瑶不得宠,谢橘年就要一跃成为长宁侯府最得宠的女人了。
谢橘年是哭笑不得,“他们俩儿怎么样咱们就不搀和了!你放出话去,侯爷昨天冲着我摔了一个杯子……”
这内宅之中向来都是无风不起浪的,更别说她放了话头出去,这话最后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玳瑁愣了愣,忙道:“可姑娘这样做对您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了,夫人只会觉得是我惹了侯爷生气,侯爷这才一夜没回,这样夫人不仅不会生气,说不准还会高兴了。”谢橘年笑了笑,她向来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在芙蓉园伺候的人她都是真心相待的,这芙蓉园上下也像是铁桶似的,一般她的一言一行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这话是传不出去的。
也许是知晓了同一个秘密,如今她只觉得和沈易北好像也亲近了不少,理所当然的帮一帮沈易北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之后,到了傍晚时候谢橘年去给老祖宗请安,碰到了宋云瑶,宋云瑶对她的脸色是好看了不少,甚至还冲着她笑了笑。
只是这个时候宋云瑶的笑容中却带着些许得意,下一刻才对着老祖宗道:“……今早上我过来的时候,吴妈妈直说您身子骨不大舒服,如今可好些了?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瞧瞧?”
“无妨!”老祖宗摇摇头,显然不愿意和她多说话。
宋云瑶已经习惯了老祖宗的淡漠,只笑着道:“方才二房那边送来了一筐子蜜橘,说是给您这边也送来了些,您尝了没有?这蜜橘我尝了一个,可甜了,如今这才深秋了,这样甜的蜜橘难得了……”
谢橘年也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只乖乖站在老祖宗身边没说话。
老祖宗颔首道:“我年纪大了,丁点酸的都吃不了,那蜜橘就算是再甜,怕也带了点酸味儿的,我可吃不了,不过我赏下去了,吴妈妈她们倒是说不错。”
“是了,蜜橘味儿不错,就是带了点酸味儿,酸味儿不重的!”宋云瑶窥了老祖宗一眼,见着老祖宗脸上没什么表情,才大着胆子道:“芷柔说了,这蜜橘二房那边统共就得了三筐子,全部送了过来,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二老夫人最爱吃蜜橘了,却是半个不留了……”
老祖宗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他们有求于人了。”
说着,老祖宗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你和芷柔关系好,可凡事皆有个度,我们到底是分了家的,芷柔虽称我一声老祖宗,却不是我嫡亲的孙女儿,这世上种种,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要不然好端端这二房早不送蜜橘,晚不送蜜橘,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送来了蜜橘?如今是什么时候?就算是有银子,这上等的蜜橘也是寻不到的!”
宋云瑶挤出几分笑来,“老祖宗……”
“好了,你也别替芷柔说话了!芷柔想要嫁到周家去,这件事不是侯爷在周家六爷跟前说几句话,这门亲事就能定下来的,你应该也清楚,这周家当家做主的那个可是慧贵妃娘娘了,慧贵妃娘娘怕是连芷柔是谁都不知道,如何会同意这门亲事?”老祖宗看着她一脸窘迫,心底也软了些,这宋氏就算是有私心,可心肠到底不淮,别的不说,对芷柔的事情还是有些上心的,“要是以后芷柔再找你问这事儿,你就实话与她说,再要她去打听打听那周家六爷的名声。”
在她看来,但凡是个姑娘家的一旦听说周六做下的那些事,都不愿意再嫁过去了,可她不知道,像有些人压根就不是一般人。
宋云瑶乖觉应了一声。
老祖宗很是满意,这才缓缓道:“你们俩啊,一个是这侯府中的当家夫人,一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当做亲生孙女有一般疼的人,我希望你们两人能够和平相处,莫要生出什么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