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妱有些纳闷,小声道:“怎么了?”
小丫头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竟敢如此桀骜不驯!”宫宴上还走神,楚妍哼了哼,回过头去。
楚妱:“......”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吧,少女的世界,她不懂。
她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同家中姐妹的关系不怎么样,这个小堂妹也不遑多让,即便是和自己的亲姐姐楚妗关系也就那样。总之,性格特立独行。
正这么想着,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到!”
楚妱只看见了一道身影走到大殿的主位上,还未看清楚,忙跟着殿中的众位女眷一齐行礼,听到一道女声说了免礼之后,这才又坐回了位置。
虽然看不清楚帝后的面貌,可是却能感受到对方周身的气势,楚妱偷偷瞧了两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接下来,帝后对着殿中的人说了一些话,最后又叫了几位命妇到了她跟前聊了一会儿,一看便那几人便知道是同她亲近的人。
帝后虽身份高贵,可是看样子却挺平易近人,楚妱在殿中也看到了大堂姐,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便同时偏开了头。
经过上次的事情,两人之间已然有了嫌隙。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前来传陛下口谕,让众人前去御花园。
帝后乘坐凤辇先行,众女眷连忙跟上,不一会儿便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临水设宴,丝竹管弦宛转悠扬。
陛下赐座,众命妇贵女谢恩入座,宫宴正式开始。
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宫女不停穿梭,美酒、珍馐纷纷送上桌,气氛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楚妱尚在闺中,又守孝三年,熟悉一点的贵女都已经嫁人了,好几位她看起来比较熟悉的面孔都梳上了妇人发髻。
席上贵女更多的是同表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想到自己也混在其中,楚妱莫名有些脸红。
身旁的柳氏见到女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叫了她一声,“妱妱,怎么了?”
楚妱连忙摇了摇头,“娘,我没事。”
她的话刚刚落下,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道有些尖利的话,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的声音不好听,可是一番话却气势十足,即便只是些场面话,也带着皇家威严。
太监话落,席上众人纷纷行礼,表达参加此次宫宴的激动之情,而那些人,皆是夏宁国重臣。
楚妱在心里微微感叹,夏宁国的根基稳,即便是当今陛下并无雄才大略,有些平庸,可是身为九五至尊的他,一句话便能让一个世家倾倒。
伴君如伴虎,当初大名鼎鼎的将军府不就因为陛下便荣宠不再吗?
脑中的想法冒出来了之后,楚妱才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她连忙将脑中的想法抛开。
而这时,席上众人也终于开始动筷,席上气氛更加热烈。
楚妱肚子也有些饿了,拿了一旁的筷子开始用食,穿着同色襦裙的宫女在席间穿梭,为需要的人斟酒。
虽然陛下让大家随意,不过众人可不敢当真,宴上还是有些拘禁。
不过这正合楚妱的意,这般下去,想必用不了一会儿,宴席便可结束了。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楚妱拿着筷子的手刚刚抬起,裙摆突然一紧,力道让她的身子一偏,突生意外,她吓了一跳,不过却手快地抓住了身前的长桌。
身旁的人柳氏,见状连忙转过头看向女儿。
楚妱稳住了身形之后,这才松开长桌,看向了右侧。
一个女子正一脸的担忧地看向她,“没事吧?楚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小心踩到了你的裙子......”
然而嘴上说着抱歉,她的眼中却一丝歉意也无。
明兰看着面前的女子,心中有些失望,本来想看对方在众人面前出丑,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稳住了身形。
她之所以这般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得知自己看中的公子其家人竟然去楚家提亲了!
楚妱已经是十八岁的老姑娘了,曾经又退过婚,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及其家人竟然属意她,明兰的心中便膈应极了。
然而她眼中的老姑娘偏偏有这样一副好相貌!
楚妱怎么会看不出来对方的表情有些怪异,即便对方极力表现得友好一些,可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善。
竟然如此,对方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便十分明显了。
楚妱心中自然不舒服,扯了扯嘴角,“无碍,姑娘下次可得小心些,毕竟不是谁都像我这般好运气。”她顿了一下,道:“不知你是?”
明兰听了对方的话,嘴角微微僵了僵,她着实没有想到楚妱竟然不认识自己!
她深呼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有些不愿,可是还是报上了家门,毕竟在一座都城,即便自己此时不说,日后也会有遇见的一天,对方终究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楚妱:“原来是尚书府的千金,幸会幸会!”她说着便端起桌旁的一杯酒,递给对方。
明兰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屑,正准备伸手将酒杯接过,未曾想,她的指尖刚刚触到酒杯,对方竟然突然松手了。
顿时酒洒裙面。
楚妱连忙道歉,表示自己手滑了,而明兰下意识地想要尖叫,不过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这里什么地方,连忙将嘴里的声音咽了下去。
楚妱:“明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的手突然滑了,你不会怪罪我吧!”
明兰扯了扯自己的裙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哪里不知道楚妱是在报复自己,不过还是只得硬生生的受了,“无碍,我简单收拾收拾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两人的位置并不惹眼,加上两人之间的动静并不大,即便有人看见了也只以为两人的关系好,此时正在交谈,直到明兰离开,也只有一旁的柳氏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交锋。
柳氏低声询问:“妱妱,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位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儿,你认识她?”
楚妱也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这般,不过想不通自然不会为难自己,道:“娘,估计她是有些无聊了,所以来找我解解闷吧。”
“......”柳氏看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楚妱笑了笑,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她在宫人的带领下离开了一会儿,结果再回到宴上之时,气氛和之前发生天差地别的变化。
而她娘的脸色更是难看,不仅如此,就连大伯母的脸色也不好看。
楚妱不禁眉头微微一蹙,连忙坐回位置上,“娘,发生何事了?”
柳氏看了身旁的女儿一眼,只觉得喉咙发干,脑袋里更是一阵发昏。
“妱妱,我......”
然而柳氏才刚刚说了几个字,一道满是惊喜的声音响起:“你再说一遍!”
这道声音有些低沉,竟是当今陛下开口了,楚妱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宴会中央此时跪了一个穿着盔甲,正行跪礼的人。
陛下的话刚落,便听那将士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或许是因为激动,声音有些不稳,而楚妱听了将士的话,也终于知道为何宴会上的气氛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奇怪了!
就在七日之前,镇守边西的镇西军在一副将的带领之下突攻邻国,未予国同夏宁国休战三年,因为镇西军的突然进攻,未予国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镇西军势如破竹,经过三年的蛰伏,不仅将当初输掉的城池夺了回来,如今已经攻进了未予国的都城!
而那个副将,便是当初的镇西大将军之子,楚妱的前未婚夫,萧栈。
......
八百里加急,将士送回了这个消息。
将士:“陛下,如今镇西军已经攻下了未予国都城,该当如何,还请陛下决断!”随后,他便呈上了折子。
即便是一国之君,听到这个消息,景明帝薛定一开始还是有些诧异,将折子看完之后,才确定镇西军真的攻下了未予国,顿时龙颜大悦,连说了几声好。
当初的镇西大将军败仗输掉城池,他有多愤怒,此时的他就有多么高兴!
“好好好,不愧是萧将军的儿子,赏,我要重重的赏!”
景明帝将萧栈夸奖了一番,兴奋不已:“萧将军之子萧栈英勇善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立下如此大功,朕心甚悦!”
“今当众爱卿的面,封萧栈为镇西侯!”
☆、008
镇西侯?
景明帝话一落,宴上一片哗然。
其中有人记得萧栈的年纪不过二十有余,当即出声道:“陛下,萧副将如此年轻,怎么......”
话才落,身处最高位的陛下挥了挥广袖,淡淡道:“他能让城池重新归于夏宁,甚至攻到未予国的都城,便当得这个镇西侯!”
即便是当初的镇西大将军也只是能保苍西郡安定,没想到,短短几年,镇西军不仅一洗雪耻,竟然还攻进了对方的都城!
对当初的镇西大将军,他并不觉得愧疚,毕竟当初他输掉城池的事情举国皆知。
薛定已然过了最年轻的时候,不过他向来喜安乐,所以看起来面貌显得年轻,丝毫看不出来他已是年近五十的人。
看了之前说话的大臣一眼,他指认了前去接受受降书的人,忍不住又将萧栈夸了一遍。
然而,对于当初的镇西大将军之子,他早已忘记了相貌。
陛下:“事情先说到这儿,其他封赏,待镇西侯回归之时再说不迟。”话落,他不由笑了两声,倒是觉得今日的宫宴有了名头。
“我们就当是提前祝贺镇西侯凯旋而归吧。”
赢了胜仗,作为功臣的萧栈自然要回京都,更别说陛下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封了他为镇西侯。
竟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自然没人再讨没趣。然而这本来是件令全国都高兴地大喜事,宴上的气氛却有些奇怪。
毕竟当初的镇西将军府落败,有不少人落尽下石,萧栈立下如此大功,势必崛起,怎么不让众人胆战呢?
其中有人懊悔不已,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可是谁能想到萧栈竟然能出人头地呢?
虽然夏宁并无重文轻武,可是武官在文官面前向来低一等,然而到了萧栈不同,毕竟这可是一步封侯啊。
众人脸色各异,心中在想什么,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楚妱心中微微有些复杂,两人虽然已经退婚,可是见到对方重新振作,并且获得这般荣誉,她竟然有些替对方高兴。
可是只高兴了一瞬,她便被她娘难看的脸色吸引了视线。
楚妱伸手拉了拉柳氏的袖子,小声问道:“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即便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可是柳氏的喉咙还是有些发干,她咽了咽口水,想到旧事。
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她眼神复杂地看了身旁的女儿一眼,“回府再说。”
楚妱微微探头看了大伯母一眼,张氏同样脸色不好看,她忍不住蹙眉,知道家人也是因为萧栈封侯的事情而这般。
毕竟宴上因为这事受影响的人不再少数。
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虽然楚家当初退婚十分不地道,可是却也是为了明哲保身,不让楚家受到牵连。
萧家......应该能理解吧。
.....
宴席结束,回府的路上,楚家的马车内十分的安静,只听见车轱辘转的声音。
这样的气氛让楚妱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她看了她娘一眼,“娘,到底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刚刚在宫门处见到了家人,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如临大敌。
柳氏拧了拧手中的绣帕,心中复杂万分,却只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开口。
楚妱心中越发不安。
过了大概二刻钟的时间,几辆马车在忠勇侯府前停下,马车上的人陆续下了马车。
此时虽然天色已暗,可是尚能视物。
一下马车便见她爹和大伯凑在一起小声说些什么,楚妱脚下一顿,想着走近听听两人在说什么,结果便听大伯沉声说道:“时间晚了,早些回屋休息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情绪的影响,楚妱甚至从大伯的口气当中听出了一丝沉重。
然而大伯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得作罢,随后便进了府。
她先回了自己的院子,等了一会儿,想着她娘应该不会再来了,便让人准备水沐浴。
半响后,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寝衣,手中拿着干净的布巾擦头发,结果刚刚绕过屏风到了内室,便见她娘正坐在不远处的凉榻上。
楚妱手一顿,用力地搓了搓一头长发,连忙走了过去,“娘。”
柳氏看了女儿一眼,女儿褪下了衣裙只着寝衣,越加显得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因为沐浴的原因,双颊泛红,看上去娇艳欲滴,即便是柳氏也忍不住闪了神。
“过来,娘替你擦擦头发。”
楚妱弯了弯在嘴角,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她看了看,索性将榻上的布枕放到脚踏上,然后坐到了上面。
柳氏:“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讲究。”
楚妱笑了笑,“在娘面前讲究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了,这样也方便一些。”
柳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过她手上的布巾替她擦头,没人说话,却透着温馨。
楚妱将手环着放在她娘的膝上,下巴蹭了蹭,像极了小时候。
柳氏见女儿这样,“都这般大还撒娇。”
“再大也是你的女儿。”楚妱回了一句。
柳氏应了一声,挑了挑女儿的头发,楚妱的长发及腰,顺滑乌黑,平日里看上去就像是绸缎一般,洗发之后,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头上传来适宜的力道,让楚妱舒服地哼了哼,半响后,她伸手摸了摸,已经半干了。
“娘,不用擦了。”
“没事。”柳氏只回了两个字,又换了干净的布斤继续擦,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胡思乱想。
楚妱见她继续,没有阻止,可是心中的疑惑却再也止不住了。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