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马上的人下马,左内史李大人当即上前攀谈。
“侯爷此行辛苦了,我记得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小镇,不若让人前去买些东西,好好解解这赶路之苦?”
“这点苦都吃不了,若是再有敌国侵犯,还要不要打仗了?”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一丝锐气也无,偏偏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抹了抹额头上莫须有的汗,心中有些恼,这一路上,他不是没有机会同对方说话,可是对方一直都不冷不淡的。
然而心中到底如何,他的面上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正准备说话,对方直接阻止了他。
“李大人,我还未得到陛下敕书,你还是不要这般叫我为好,叫我萧栈即可。”
话落,他微微偏了偏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露了出来,然而眼中却带着冷冽。
明明天气暖,被他这么一看,却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李大人本就心思不纯,不过是看他立下战功,所以想要巴结他罢了,被他一看,顿时觉得有些无处遁形。
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他连忙找了一个借口离开。
萧栈看着他有些凌乱的脚步,嘴里哼了哼,脸色冷漠。还未收回视线,一个士兵跑到了他的面前。
“萧副将,营帐已经搭好!”
萧栈点了点头,朝着主帐走去,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东西,因为知道他喜静,所以很快便退了回去。
临时搭建的营帐自然简单得很,让人勉强能躺下。
萧栈取了一旁的酒壶,取开塞子喝了一口酒便坐到了铺好的垫子上。
从父亲去世,到他奉命替父守城,又到如今打败未予国,他的职位仍是副将。
武将在文官面前向来低一等,所以他的父亲虽然是大将军,可是却希望他走上能走科举之路。
三年时间,他受了多少苦,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统领镇西军的人乃是父亲手下旧将,几年来对他颇为照顾,此次攻打未予国,他功不可没,可是若没有对方的美言,必定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镇西侯。
萧栈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眼中闪过一丝讽刺。
若是当初陛下愿意下旨支援父亲,镇西军怎会战败,他的父亲又怎会去得那般早。
想到因为当初父亲战败引起的诸多事情,他的表情越发冷漠。
将酒壶中的酒一口饮尽,大概是因为喝得有些急,酒从嘴角流下,滑过喉结,最后隐匿在胸膛之间。
萧栈的酒量自然不止这点,然而他却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了。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放任自己乱想。
他已经有好几日未梦见她了,不知道今晚,她会不会入自己的梦里来。
察觉到自己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萧栈冷笑了一声,扯过了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
他竟然生出这样的想法,若是被她知道,会不会觉得他卑贱?
他确实卑贱,既然会做这样的梦,好在,不会有人知道。
......
宁远城外有座出名的寺庙,相传已经有百年历史,常年香客不断,也是因此,寺中供人住的厢房无数,甚至为了让城中贵客住得舒服一些,几年前还特意修建了一些独院。
若是捐赠到了一定数量,便有资格住进里面。
楚妱不差钱,自然不会委屈自己,到了庙里的第一天便捐了一笔香火钱,同贴身丫鬟青团和两个嬷嬷住进了院子里,随行还有两个侍卫则负责看守院子。
檀山半腰檀山庙,檀山庙里有和尚,和尚光着脑袋瓜,一天到晚瞎胡闹。
楚妱到了庙里半日便听到有一个小孩唱这首童谣,一开始还不知怎么回事,两日之后,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庙里的和尚师傅很喜欢敲钟,每日卯时刚到,寺庙里的那口大钟便会敲响。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卯时刚过,每隔半刻钟便会响一遍,直到用过朝食,钟声才会停歇,不过在庙里住了十余日,楚妱觉得自己的脑中时常想起钟声。
哐哐哐。铛铛铛。
让人烦不胜烦。
她很想哭,因为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睡过懒觉了,在家中虽然也得按时起床,可是也不会这么早啊!
唯一的好处便是,她真的没有再做那样的梦了,当真是佛祖保佑。
哐哐哐。
寅时刚到,钟声准时响起。
楚妱还陷在睡梦当中,听见声音便做出了反应,一个翻身,将枕头往头上一蒙,世界便安静了许多。
然而......
哐哐哐。
哐哐哐。
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楚妱泄气地将枕头扔到一边,在床上滚了滚,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已经重复了好几天了,凉榻上的青团第一时间便醒了过来,听见声音忍不住笑了,“姑娘,若是实在受不了,我们便回府吧!”
话才刚说出口,便听到了自家姑娘的拒绝声。
青团有些无奈:“姑娘,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若是休息不好,老爷和夫人知道了肯定会心疼的。”
楚妱何尝不想回府?
可是想到自己总是做那样的梦,她便觉得即便是吵人的钟声也变得悦耳起来。
之前还好,看不清男人的脸,若是再做那样的梦,还是萧栈的脸,那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她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幸好,来了庙中,她便未做过那样的梦了。
楚妱回了青团一声,随后将自己的耳朵堵住,准备再睡会儿。
然而就是这天明之际的短短时间,几乎让楚妱悲痛欲绝。
再次醒来,天色已明,楚妱眼神有些呆滞地坐在床上,当真是欲哭无泪。
因为她又做梦了!
“完了完了,如今连佛光也不管用了!”楚妱捶了捶被子,恨不得钻进被褥里。
好在这次梦里又看不清对方的脸了,楚妱心中好受了些,看来上一次果然是因为自己睡觉之前一直在想萧栈的原因。
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庆幸,楚妱面无表情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好痛。
因为突然又做了梦,楚妱放弃了继续在庙里待下去,准备回府。
不过临走之际,她求庙里的和尚大师画了两道符,最后还缠着对方给自己开了光,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佛光。
希望这次能管用吧。虽然希望渺茫。
庙里的和尚大师何尝不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知道她离开,自然是感恩戴德。
楚妱不知道大师心中在想什么,离开时,又给庙里捐了一笔香火钱,希望佛祖看在她这么虔诚的份上,保佑自己不要再做那样的梦。
楚妱虽然有钱,可是却心疼钱,想到自己败了那么多银子,回府的路上都有些恹恹的。
青团自然不知她心中想法,只得不停地讲笑话逗她,不过楚妱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恢复过来。
下了檀山,便走上了支道,两刻钟后,马车驶上了回城内的主道。
车轱辘转啊转,离都城越来越近,城墙雄伟巍峨,气势非凡。
忠勇侯府的马车慢悠悠地驶在官道上,突然一声马啸响起,转眼便超过楚家马车,惊起泥沙无数。
马车刚刚驶到城门处,一道声音响起。
“道上的人速速撤开,稍后再行进城!”
“怎么回事?”
马车内的楚妱微微皱了皱眉头,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结果便听车夫问道该怎么办。
因为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楚妱犹豫了一瞬回了句先推开。
随后马车晃动,下了主道。
城外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自然有人讨论,楚妱无意间听见了一句,顿时惊讶了。
今日......镇西军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么么哒~
☆、011
城门外汇聚的人越来越多,知道是镇西侯回京都,众人议论纷纷。
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旧事上面。
“你们都不知道吧,这镇西侯当初和忠勇侯府的三姑娘可是有婚约的,不过萧将军出事之后,忠勇侯府便退婚了!”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这忠勇侯府如今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一个人开了头,迎合的人自然越来越多,说着说着便变得更加离谱起来。
当初退婚之后,楚妱知道说闲话的人很多,可是这次是她第一次听得这么真切,世家之间是要脸面的,即便是要说闲话,也会避着他们,这些市井平民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当然,说话的人并不知道,楚妱将他们说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楚妱抿了抿唇,让自己不要在意,毕竟当初楚家退亲的事情是事实。
然而一旁的青团却有些听不下去,当即出声说道:“姑娘,要不要让侍卫将那些说闲话的人赶走!”
楚妱看了她一眼,笑了:“说这种话的人不再少数,难道你要将他们的嘴全部堵上不成?”
再说了,当初楚家背信弃义是事实,如今不过是被人说说罢了。
想到她娘说萧栈曾经在楚家门前跪了不少时间,最后却被退婚的事情,她的心中便生出一丝愧疚。
而记起对方曾经在自己的梦里出现的事情,楚妱更加不自在。
两人是前未婚夫妻,关系尴尬,怕是不会再见面,她的歉意只能保存在心底了。
然而这么想着,下一刻,她却说道,“将帷帽给我。”
青团:“姑娘,你.....”
东西刚刚递到楚妱的手上,她便戴好了,随后听她淡淡地说道:“炙手可热的镇西侯回了京都,当然要瞧一瞧。”
她的态度坦然得过分,就像对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青团本还准备再劝,可是想到自家姑娘的性子,只是一瞬便妥协了。
说这么多,自家姑娘怕还是为了看热闹。
楚妱丝毫不知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自己的丫鬟给看透了,揉了揉自己的脸,调整一下表情,随后便下了马车。
夏宁国民风开放,即便是大家闺秀想要出门也很容易,并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
不过楚妱倒是觉得在府中的时候更加自在,能不出门便不出门。
时间越久,城门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后来,甚至还有人来卖糖葫芦了!
人多,不过一会儿,便卖出去了好几串。
楚妱看了那卖糖葫芦的人几眼,觉得对方很是机灵。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一阵马蹄声在此处响了起来,城门处人虽然多,可是大家很自觉地将路都让了出来,道路畅通无阻。
打前头的是一小队士兵,个个穿着轻甲,身强体壮、气势如虹,紧接着一辆辆马车驶来。
楚妱挑开了眼前的轻纱,露出了一双水润的眼睛。
因为旁人的谈论,她知道了这些都是未予国国库内的东西,不由暗自心惊。
未予国好战,而且同好几个国家相邻,即便是比不上夏宁国,国库内的东西却不会差。
楚妱一开始还在数马车,眼见着后面竟然还有好长一截,当即放弃了。
“战利品”如此之多,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然而直到队伍行完,新任镇西侯也没有露面!
知道百姓们想要看镇西侯,一位士兵当即大声道:“萧副将早已进城,大家不必再等!”
人群中传来一阵嘘声,待士兵进城之后,开始排队进城。
车夫本来也准备上前排队,被楚妱阻止了:“我们也不赶时间,就别同他们一起挤了,马车伤到了人就不好了,等会再走不迟。”
车夫听她这么说,连忙应了一声好,随行的侍卫和嬷嬷索性也看起了热闹。
不过短短时间,城门处便聚集了数百人,当真是壮观,看来大家都很想见这镇西侯一面!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城门处的人,终于少了些,楚家的马车也行到了城门处。
楚妱上了马车之后,便取下了帷帽,露出了姣好的面容,一阵微风吹过,纱帘掀起,正是这一瞬,便落入了某人的眼中。
几步之外,马匹之上的人生得剑眉星目、异常俊美,然表情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疏离。
不是萧栈是谁。
本来一眼并不足以让他认出那人,可是看到马车上忠勇侯府的徽记时,萧栈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楚家下人同守城卫说了什么,正当守城的士兵准备放行的时候,萧栈眼神一凝,将手中的腰牌扯下扔去。
守城卫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住,下一刻认出了腰牌,刚刚抬起头,便见不远处的俊逸男子朝着自己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
守城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连忙拦住了将要通过的马车,“今日出入城内的人比较多,以防万一,希望检查一遍马车!”
车夫顿时一愣,连忙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守城卫:“今日镇西军回京,人多杂乱,自然要仔细检查一番,若是混进了什么人,谁来承担?”
车夫咽了咽口水,虽然知道对方这么做只是因为差事,但是还是有些不满:“官爷,我们是忠勇侯府的人!”
守城卫下意识地看了之前那男人一眼,见他面色冷淡,连忙回过了头,对着车夫道,“侯府的人也得下来,你这么抗拒,是不是马车上有什么不对劲儿?”
说着,他便准备伸手将马车的帘子下掀开,随行的侍卫哪里能这样看着,顿时生出了矛盾。
马车外的动静不小,楚妱自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想了想,不过是下马车罢了,花不了多少时间。
楚妱朝着青团扬了扬下巴,青团一下子便懂了,掀起了帘子的一角,她瞪了守城卫一眼,“别说了,下来就是了!”
城门处的人已经很少了,再加上只是让守城卫检查一下,所以楚妱并未戴帷帽。
下了马车,守城卫佯装查探地看了马车内部几眼,没有发现什么。
青团虽然是丫鬟,可是也是侯府的人,见状,当即刺了那守城卫几句。
守城卫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准备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