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妨对此心知肚明,就更不明白,平日里深入简出的李嬷嬷怎么有空上她这儿来了。还打着老夫人的名号,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云妨的这些个心思,不过是在脑子里转了个圈的功夫,李嬷嬷自是不知。她打量了一番云妨屋子里的摆设,尤其是瞄到架子上摆放着的玉器古玩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丝丝贪婪的欲望。
云妨一双眸子澄澈如水,盯得李嬷嬷心里直发毛,好像脑子里想什么,都在那双干净的眸子下暴露的一览无余。
用帕子掩了掩唇,故作镇定道,“咳咳,大小姐乃是千金之躯,怎地劳烦您亲自前去呢!其实老夫人不过是想让老奴来看看大小姐收拾的怎么样了,需不需忙的地方。不过……”
来了!云妨眸光微闪,静静的看着她不语。
一股危机感袭来!李嬷嬷突然就想歇了此行前来的目的,不知怎地,好像只要被那双看似平静的眸子盯上,她就有种脱不了身的感觉。
轻轻摇了下头,不可能!这一定是错觉。姜家的大小姐她虽接触的不多,但也有几面之缘,绝不可能是那种会耍手段耍心机的人。
虽说,最近也听到了府里的一些风声,说姜家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冷冰冰了比以前稳重了许多。
她当时还戏说了一句,人死过一次,性情大变也是应该。却不曾想,眼前的姜家大小姐何止是变了。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都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什么也逃不过她那双清冷的双眸。
“嬷嬷说,不过什么?”李嬷嬷久久不语,脸上的妆容都被汗液融掉了大半,整个人心神不宁似的坐在那儿。此时冷不丁听到云妨的声音,更是觉得坐如针毡,忽的站起身来。
云妨不解的望着她,“嬷嬷这是……”
看着云妨一脸无辜的样子,李嬷嬷眼中露出些许狐疑,此时的云妨,天真无辜,看起来就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一样无二。难道刚才是她太紧张,感觉错了?
李嬷嬷最终还是归咎于自己太紧张了,又慢悠悠坐了下去,说道,“这承欢阁的丫鬟也太不懂事儿了,软垫这么硬,也不知道换换。别说大小姐如此娇嫩的身躯,就连老奴一把年纪了都嫌咯得慌。”
第二十七章扬名
“此事,却是云妨的不是了,来人呐,給嬷嬷拿个貂裘软塌过来。”云妨招呼道。
阿银一直站在门外候着,里面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正为云妨打抱不平呢。此时听到云妨这么一吩咐,更是气得跺脚,心里有了个计策。
阿桔端着泡好的茶水进来,恰好看到阿银离开时眼中闪过的狡黠,眉头轻轻皱起。
茶水的清香溢了满室。李嬷嬷喝着上好的龙井,瞥了眼候在一旁阿桔,眼珠子嘀咕噜转了一圈。慢悠悠道,“大小姐,老奴听说宫里近来又训出了一批不错的奴才,不如老奴替您到太后那儿说说,给您也留一两个?”
此话一出,阿桔脸色立刻就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道,“李嬷嬷恕罪,奴婢方才不是故意的,还请李嬷嬷开恩呐……”
茶盅雾霭朦胧,将云妨的面孔也模糊起来,没人看到她雾霭中泛着冷光的眼神。若说一开始她还能静下心来听一下,这李嬷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现在,云妨改变主意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该死的触了云妨的逆鳞,把爪子伸向云妨重视之人!李嬷嬷也算是倒霉了。
那厢,阿桔还哭的涕泗横流向李嬷嬷求情,李嬷嬷倒是一脸享受的睥着阿桔,眼神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好似她才是这承欢阁的主宰似的,半点没把云妨放在眼里的意思。
“小姐,小姐,没有貂裘软塌换成棉絮软塌成吗?”阿银又风风火火跑了进来。撞见屋里的一幕,登时愣了愣,便也忘了请安这一茬。
李嬷嬷心中一喜,心说,又逮着机会了,重重咳了一声,拍桌怒道,“好你个小奴才!见了主子竟也不行跪礼,真是翻了天了!来人啊,将这小奴才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接着又指了指跪在地上求饶的阿桔,好似赐了天大的荣耀一样,说道,“这个也一样,念在她诚心悔改的份上,打个十大板子罢。”
门外立刻冲进来四个彪悍的粗使婆子,好似早就预料好的一般,一边一个拖着阿银和阿桔就往外走。阿桔好似心灰意冷了一般,深深望了云妨一眼,便任由那婆子拖走了。
阿银则是疯了一样又抓又挠,竟一时叫那婆子拖不出去,瞧准时机,照着婆子手上就是一顿狠咬,那婆子一声惨叫听得李嬷嬷身子都哆嗦了一下。
手指气的直发抖,“你,你这贱婢,难不成还想造反了不成!”
阿银吓得浑身打了个抖,连滚带爬似的爬到云妨脚边,撕扯着道,“小姐,小姐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小姐……”凄厉哀怨,令闻者都忍不住心颤了颤。
李嬷嬷担心云妨会被阿银说服,忙给剩下那个婆子试了个眼色,便要将阿银拖走,阿银不从又是一番挣扎,句句离不开‘小姐救命’,整的承欢阁是鸡飞狗跳。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云妨,此时却是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来,“聒噪。”
阿银愣住了,那婆子也怔住了,就连李嬷嬷也顿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染着绯色的蔻甲戳了戳阿银的脸,“听见没,小姐让你闭嘴,还不带下去!”登时就划出了一道红痕。
阿银似乎知道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头重重的耷拉了下去。任凭那婆子拖行。
“慢着,你们两个是哪个院子的?”云妨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瞧着那俩婆子蠢笨如猪似的表情,颇有些烦躁的指了指。
俩婆子这才意会道,大小姐是在跟她们俩说话呢!还以为云妨要赏赐她们俩,忙行了个跪拜大礼,高声道,“回大小姐的话,奴才不是哪个院子当差的,是厨房里的粗使婆子。”
“粗使婆子?”云妨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旁边的李嬷嬷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断给那俩婆子使眼色,可惜那俩婆子蠢得跟猪差不多,还不知道死到临头了还在沾沾自喜呢。
李嬷嬷瞧这情形,晓得是躲不过去了,忙跪下来补救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奴以为这俩奴才是院子里当差的,来的时候还特地问过,她们却回我说是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当差。
老奴心想,大夫人的人又岂会信不过,便给带来帮忙了。谁知竟是被这俩奴才骗了去。老奴深知有罪,便不求大小姐原谅了。但这两个人,是老奴的带来的,老奴还是希望亲自了解了她们!”
说完,还不等云妨阻止,李嬷嬷露出一丝狠光,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一手一个,朝着俩婆子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当场血流如注,连声闷哼都没响出来,便就这么死了。
李嬷嬷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死无对证,任凭她说什么都是真的了,云妨便是要罚还得看在老夫人和太后的面子上,不得重罚。
果然是狠角色!不愧安然在姜府待了这么多年,也没被老夫人打发了去。若是放在以前,云妨或许就这么将此事带过去了,可现在……
若真的什么也不做,传出去岂不会让人笑话她身为大房嫡长女,连个奴才都怕了!她姜云妨,可不是随便能让人欺负的了!
“嬷嬷好手段,云妨佩服。不过,这人呢还是嬷嬷带进来的,若是不罚恐不能服众呐。这是其一。哦还有,嬷嬷怕是忘了。姜府的规矩不同于宫中,各家院里的奴才自有主子发落,旁的人是不能擅动。此为其二。
嬷嬷虽贵为姜府的一等丫鬟,身居伺候老夫人的要职,又有太后御赐殊荣,但到底还是个奴才。根据姜府的规矩,见了主子是要行跪礼的,若是云妨没记错的话,方才嬷嬷只是福了福身子,见了个半礼有驳姜府的规矩哦。此为其三。”
云妨先是说了一大堆捧高李嬷嬷的话,最后再来个打杀,为的就是告诉她,你在能耐也不过是姜府的一个下人!顶了天儿去也得服从姜府的规矩,否则我照样能罚你!
可算是把李嬷嬷气的半死,浑身抖的跟筛子一样!她没料到,如今的云妨竟是如此巧言善辩,且句句在理无法令人反驳。
被罚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李嬷嬷心里已有主意,若是云妨真敢对她重罚,大不了下次进宫时候在太后耳边吹吹软风。到时候,不仅仅是云妨,她要整个姜家都不好过!
“大小姐都这么说了,老奴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但听小姐责罚!”
李嬷嬷眼中的怨毒没能逃过云妨的眼睛,不过做都已经做了,没道理会怕她一个奴才!上一世,便是姜府的一再退让也没能换来安宁,最后却落得一个虎落平阳,满门抄斩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不会在傻傻的认为,只要一味求饶服软就让能宫里的那位放下对姜家的防备。倒不如拥有绝对的权势,让所有人忌惮姜家,不敢再对姜家轻易下手!
李嬷嬷,便是姜家向宫中示威的第一步!
“如此,我念在李嬷嬷在姜府待了这么多年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罚重了,只怕老夫人那边我也不好交代。那便这样好了,就罚李嬷嬷一年俸禄,禁足三个月,再打个二十大板子好了!”云妨似苦想了一番,然后道。
什么!罚一年俸禄就算了,还要禁足三个月,还要打板子?!李嬷嬷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大,不可思议的望着云妨,似乎无法想象此话是从云妨的嘴里说出来的。
第二十八章智斗恶奴
她原以为,顶多也就扣扣俸禄,禁足个半月余,即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是这么个罚法。云妨竟然还敢打她的板子?!李嬷嬷觉得要么就是她听错了,要么就是云妨疯了。
可惜的是,云妨非但不是疯了,很快就招来了两个护卫将嬷嬷给抬走了。
直到躺在那冷硬的上,李嬷嬷才如梦初醒,她这是在姜府,在承欢阁,在云妨的盘上!任她是什么身份,哪怕是太后身边的奴才,到了承欢阁也得听姜云妨的话,任打任罚还不是姜云妨说了算!
李嬷嬷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栽在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云妨手上,不冤!
承欢阁的闹剧总算搞了一段落,也因得此时,云妨一罚成名。惹得二房三房都不敢对她轻易出手了。
老夫人和王氏托人来问,云妨只说了一句话,“生为姜家魂,死凝姜家魂,宁与姜家荣辱共存。”便让老夫人跟王氏打消了顾虑,明白云妨并非一时之气才做此决定,也因得她们深思了一番,这些年一味忍让究竟是不是正确。
倒是云妨自己却不以为然,李嬷嬷被拖走后,阿银一个劲儿的在旁夸云妨如何如何的威武。云妨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忽的问道,“库房里分明还有几个貂裘软塌,你为何不拿来,却还谎称没有?”
阿银心中一颤,不知为何,小姐明明语气很平静,但她却能从中感受到压迫的感受。忙不迭跪了下去,高声道,“奴婢知错了,请小姐饶命,奴婢……奴婢只是看不惯那李嬷嬷欺负小姐,所以才想……”
“哦?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赏你了?”云妨淡淡道,眸中却染着一丝讽意。好一个为我着想啊!心中却是无尽的讽刺。
要她还是原来那个天真烂漫的姜云妨,怕是早就高兴的抱着这奴才笑道,‘阿银你对我真忠心’了吧!
阿银脸上露出一丝狂喜,强压着喜悦道,“能为小姐分忧是奴婢的自责。”心里却在想,若是小姐能将上次那支碧玺簪子赐给她就好了!以后她在别院的丫鬟面前,也能抬起头来了。
“大胆奴才!”云妨重重拍了下桌子,怒喝道。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阿银被云妨这一下给弄懵了,不是刚才还要赏她的吗?怎么一会儿又变样了?!但还是本能的跪下去求饶。
“你可知道,李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更是太后身边的人!姜府贵为四大家族之首,我又身为姜府的嫡长女,岂会连个貂裘软塌都拿不出来!
旁的人见了,只会以为是我故意不肯拿出来,这是摆明了跟老夫人过不去,跟太后过不去!此罪若是担待下来,你可付的起责!便是把你给卖了,也不足弥补!你说说,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