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雨轻轻嗯了一声，睁圆眼睛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冯玉珍搬了个凳子坐在秦小雨对面，沉默了会儿说：“你也别难过了，你爸看你现在过的很好，才放心的去找你妈了，像我现在，都没脸去见你爸啊。”
秦小雨剥着大蒜没有吱声。
冯玉珍也没在意，继续说道：“我做那么多糊涂事，现在你哥家生个闺女，以后咱们秦家就是绝后了，让我怎么见你爸啊。”
秦小雨有些不明白冯玉珍的逻辑了，抬头看着冯玉珍：“现在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
冯玉珍哼了声：“能一样吗？养儿防老，可没说养女防老。”
秦小雨默了，对于冯玉珍的老思想，别想一时半会儿改变。
冯玉珍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又说道：“对了，果果的身体，要不去你田叔家用摇摆机摇摇，听说啥病都能管。”
秦小雨纳闷了：“那么神奇，还要医院干嘛？你不会是想买吧？”
冯玉珍一撇嘴：“我哪有那个闲钱啊，一个要六百九十八，我可没那个钱，不过你姐家买了。”
秦小雨有些好奇：“什么样的摇摆机？”
“就是一个白色陶瓷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两个凹下去的坑，把脚丫放上去，插上电就可以摇摆起来，做这个之前，还要喝一杯清水，每天去做的人可多了。村里也有几个人买了。还有人专门来讲课呢，说是要是买一个摇摆机，就可以加盟什么东西，然后要是能卖出去一个，就能给一百块钱。”冯玉珍很是非的说。
秦小雨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最早的传销了，在农村十分盛行。
“妈，你可千万别买啊，这个东西哪有那么神奇，真要是好使，国家早就放在商店药店卖了，怎么可能在村子里这么卖。”
冯玉珍点头：“嗯，我不买，我现在手里有钱也不买，我存钱都有用的。”
秦小雨还是不放心：“这个不是国家认可的，指望这个肯定别想着发财。”
“我知道，我知道，反正你田叔家让免费做，我就去，回头不让去了，我就不去，我肯定不买。”冯玉珍只差拍胸脯保证了。
秦小雨想了想问：“今年地里打算种什么啊？”
“五亩麦子，再种五亩玉米，我一个人就能忙过来。”
秦小雨心里算了下：“明天我们去街里把化肥和玉米种子买回来吧。”
原本她是想给冯玉珍留点钱，现在听说村里盛行摇摆机，她顿时打消了给钱的念头。看冯玉珍现在说的坚定，但是人老了耳朵根子最软，最容易听信别人的，如果手里有了多余的钱，说不定哪天就买个所谓能治百病的摇摆机回来。
冯玉珍高兴的点头：“好，省得我用板车去街上往回推了。”
晚上时间仓促，冯玉珍就炖了锅羊肉汤，又烙了几张油饼。
吃了晚饭，冯玉珍安排秦小雨带着果果跟她睡东屋，让罗湛和夏虹在西屋睡。
果果在新环境里不太乐意，不肯跟冯玉珍睡一屋，瘪嘴红着眼睛不肯睡。
冯玉珍看着果果的模样，叹口气说：“以后你哥的孩子，恐怕跟我也是这样了。”说完人顿时落寞起来。
秦小雨跟果果小声的做着思想工作：“果果，你要是不开心，去跟爸爸和奶奶睡，好不好？”
“妈妈也去。”果果红着眼睛抓着秦小雨的手指。
秦小雨笑着摇头：“妈妈跟姥姥睡，咱们都过去睡不下啊。”
果果固执的摇头：“妈妈去，果果要找爸爸，奶奶……”
冯玉珍又叹了口气：“你带着果果过去吧，那屋炕大，你婆婆也不是外人，睡一张炕也没事。”说完看了眼秦小雨的肚子：“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从吃饭的时候就想问，最后又想绝对不可能，罗湛可是干部，他们怎么可能生二胎呢？
秦小雨点头：“嗯，都四个月了。”
“你们怎么可以生二胎？！”
第八四零章 ：想想
秦小雨简单的解释了下怀二胎的原因。
冯玉珍心思转动，随口说了句：“要是你哥家也能生二胎就好了。”说完催促秦小雨抱着果果去西屋睡。
秦小雨抱着哭唧唧的果果回西屋，刚躺下的罗湛和夏虹又坐起来。
夏虹心疼的看着果果：“这是怎么了？果果怎么还要哭了呢？”
果果伸胳膊扑过去搂着爸爸的脖子，脸埋在罗湛的颈窝。
秦小雨无奈的说：“果果不肯在我妈那屋睡，非要找爸爸和奶奶，还让我也跟着过来。”
夏虹笑着拍了拍果果的小屁股：“果果是不是认生啊？不是见过姥姥吗？怎么还这样啊？”
果果撅嘴不乐意的抬起头：“姥姥说，女孩不好……赔钱。”
秦小雨惊愕，这是冯玉珍什么时候说的话让果果听了去？今天来到现在，果果还没有和冯玉珍单独相处过啊。
夏虹也惊讶：“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估计是跟人聊天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让果果听了去，小孩子看着小，心里装事着呢。”
罗湛轻拍了拍果果的小脊背：“姥姥不是说果果呢，果果不难过啊。”
夏虹摇头：”孩子大了，以后说话什么的都注意点，别让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赶紧睡吧，小雨你和果果睡中间。我和阿湛睡两边，这么大的炕，将就一下也能睡。”
凑合睡了一晚，一早起来，冯玉珍已经在厨房忙活，熬了一大锅大米粥，还摊了鸡蛋饼，炒的土豆丝，昨晚剩的肉热了一下。
秦小雨洗漱完帮着冯玉珍端碗盛饭。
饭刚摆上桌，筷子还没拿到手里，秦小霞风风火火的进来，笑着跟夏虹问好，又跟秦小雨他们说：“早上他们说家门口停了辆部队的小汽车，我就想是你们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看，什么时候到的？”
“嗯，昨晚到的……”
秦小雨话没说完，冯玉珍已经拦住话头接着说：“你赶紧去学校上班去，家里没事你不是都不来了吗？现在还来干什么？”
秦小霞不满意的看了眼冯玉珍：“妈，你现在真是不可理喻！”说完又跟秦小雨寒暄了几句，匆忙赶着去上班。
冯玉珍撇了撇嘴，冲夏虹和秦小雨说：“你们赶紧吃，不用搭理她，晚上小霞要是喊你们去吃饭，你们也不要去啊。”
秦小雨心里无奈，低头捧着碗喝粥。
吃完早饭，罗湛开车先去秦振华的坟上烧了纸，回来才带着秦小雨她们去部队看张见洲。
路上夏虹跟秦小雨闲聊：“你妈心挺好，就是坏在这张嘴上了，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什么大心眼，偏偏有时候还想耍个小聪明。”
秦小雨笑了笑没接话，冯玉珍的人品，她没办法在夏虹面前议论。
夏虹笑着摇头：“其实这种人活着最不累，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就按自己想的去干，谁说也不听，也不会去在意别人怎么想。只要她高兴就好。却常常好心办坏事，让人又恨又可怜。”
罗湛从后视镜看了眼秦小雨，开口说道：“妈，今晚你住招待所吧，我们回来住。”
夏虹点头：“行，你们也不用管我吃饭了，我在招待所食堂吃口得了。”
到了部队家属院。
苏敏在院里拆洗被褥，张见洲神色疲惫的抱着孩子，跟于天豪在院里说话。
秦小雨一见张见洲怀里浅蓝色小被子里软软绵绵的小孩子，忍不住红了眼圈，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让眼里的泪下去，才迈步朝张见洲走去。
不到四个月的小婴儿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小嘴里含着大拇指咕叽咕叽吃着，嘴里还发出哼唧声。
秦小雨看着粉嫩嫩的小姑娘，这简直是苏灿的翻版，眉眼间全是苏灿的影子，眼泪忍不住又要冒出来，使劲憋回泪意，伸手笑着说：“来，我抱抱我们的想想小公主。”
张见洲小心的把孩子递给秦小雨，才抬头冲罗湛点头打招呼：“让你们都费心了。”
秦小雨抱着想想朝夏虹走去：“妈，快看，多漂亮的小姑娘啊，怎么这么好看呢？”
夏虹也是红着眼睛看着孩子：“是啊，真好看，这么小一点眉眼都张开了，和……”后半句和妈妈一模一样，又生生的吞了下去。
果果跑过去拉着秦小雨的衣角：“妈妈，我看，我也要看小妹妹。”
苏敏给秦小雨搬了个凳子过来，让秦小雨抱着孩子坐下。
果果凑过去好奇的看着吃手指的小孩子：“妈妈，小妹妹会跟我玩吗？”
“妹妹现在还太小了，等长大就可以和果果一起玩了。”秦小雨笑着说道。
果果又十分好奇的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婴儿的脸蛋儿：“妈妈，好软啊，我的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秦小雨有些哭笑不得，从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接受，果果对小弟弟小妹妹开始了莫名的期盼。
苏敏又给夏虹搬了个凳子，自己也坐在秦小雨身边，小声说：“没想到张见洲一个人把孩子带的还挺好，我来了一看，孩子可干净了，尿布什么的都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哎，也是难为他了。”
秦小雨抬眼看了眼背对着她们，正在跟罗湛他们说话的张见洲，心里叹口气，她起初听见苏灿没了时，一点也不同情张见洲，反而对他有些怨言，现在看看这副模样，又让人忍不住生出同情来。
夏虹摸了摸想想的小手：“是养的挺好，想想也是个幸福的小姑娘。”
苏敏眼睛红着说：“要是苏灿在，多好的一家人啊，昨天我到了后，看见想想的模样，眼泪是忍都忍不住，怎么可以长这么像，和苏灿小时候一模一样啊。”
秦小雨轻拍着怀里的想想：“以后我们不要在张见洲和想想面前掉眼泪，他们父女俩也不容易。”
苏敏用手指抹了下眼泪点头：“昨晚我跟张见洲说了，苏灿没了，是她命薄。他现在还年轻，要是有合适的赶紧找一个，趁着想想小，有个对她好的，她就能当亲妈一样依赖。”
第八四一章 ：选择（一更）
秦小雨知道苏敏是一番好心，毕竟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不容易，况且还是一个小女孩。
不过这个时候，张见洲恐怕也没有心情再找。
于天豪在另一边也在劝着张见洲：“要不你把孩子寄养在街上的人家，你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每个月给一些钱，等想想上幼儿园就好了。”
张见洲摇头：“不行，我不放心任何人看孩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这样对工作有影响啊，你现在被军区放了大假，你觉得上面能容忍你一直这样下去？咱们这是部队，不是过家家的地方，要说困难，家家都有困难。”于天豪始终不认为张见洲这样下去是个办法，反而把自己的大好前途耽误了。
张见洲紧皱着眉头说：“不行我就转业。”
于天豪求助的看着罗湛，想着让罗湛开口劝一劝张见洲。
罗湛拢眉想了会儿说：“如果你舍得身上的军装，你不要转业直接复员吧。”
于天豪吃惊的看着罗湛，他想罗湛用他家的权利，帮张见洲调到一个清闲一点的单位，罗湛怎么可以直接让人复员？不帮忙就算了，这不是断了张见洲的饭碗。
张见洲迟疑了，回头看了眼秦小雨怀里的闺女，回过头看着罗湛：“你有什么想法？”
“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在部队待着，其实复员更适合你，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陪着女儿长大，你在胜利牧场待的时间也长，如果你能落户在这里，也会有很大的发展。”罗湛知道未来国家对牧场的扶持。普通的团场牧民以后每月都会有一笔客观的退休工资。这是其一。
其二，牧场说是牧场，但是以农耕为主，土地资源辽阔肥沃，就是搞种植也能富裕起来。
其三，现在秦小雨他们搞薰衣草种植，在胜利牧场同样可以搞起来，到时候把种植的薰衣草卖给秦小雨他们种植基地，也是一条出路。
张见洲听罗湛说让他落户在胜利牧场，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中，他舍不得身上的军装，也舍不得把想想交给别人管。
还有如果他脱去军装，扛起锄头，他能适应吗？
罗湛拍了拍张见洲的肩头：“你好好想想，就算你转业了，也是在单位上班，走到哪儿也不能让你抱着孩子上班，也许我可以找人帮忙，把你调到清闲的部门，但是部队有哪个部门是真正意义上的清闲呢？也不可能带着孩子上班。”
张见洲紧蹙眉头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说音刚落，身后的想想哇哇哭起来。
张见洲迅速的转身，从秦小雨怀里接过孩子，先检查下孩子拉尿没，然后轻拍着想想进屋，熟练的单手给孩子冲奶粉。
夏虹摇头轻叹：“不容易啊不容易，这真是又当爹又当娘啊。”
回去的路上，秦小雨好奇的问罗湛：“怎么让妈住招待所了？”
“妈睡觉轻，又习惯一个人睡，跟咱们睡一起，她几乎一夜翻身都没睡。”
“那张见洲呢，你怎么想着让他复员啊，他要是复员了，以后怎么生活？种地很辛苦的，他带个孩子怎么种地？”秦小雨刚听了就觉得有些不可行，总不能田间地头耕作的时候，都带着孩子吧。
罗湛嗯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打算要用苏灿的名字命名熏香系列？”
“是啊，跟这个有关系吗？”
“你是不是还想以后如果张见洲没有能力，你要资助想想上学，甚至她的工作安排？”
“对。”
“所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现在就开始让他们慢慢摸索去接触这个行业。想想以后的人生路，你我都不能去参与，我们再同情也是外人，这些都让张见洲去做吧。”
秦小雨听完罗湛的话，抱着果果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也许你说的对，只是我怕张见洲心里会有落差，无法从一个团级军官一下转换成一个普通农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