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雨爬上马车,挨着秦朗坐下,秦小霞坐刘家卫和马夫中间。
罗湛看了一眼,坐在秦小雨身边,不像大家一样都是侧身坐着,而是脸朝前,给了秦小雨一个宽阔的后背。
马车跑起来时,秦小雨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冷风钻来。
从县城到镇子上,就一条三四米宽的小路,汽车是个稀罕物,路上跑的都是马车,驴车,牛车的。
马儿尥着蹶子和同类竞争着跑,看到迎面赶来的同类还会欢快的打招呼。
秦小雨垂着头,听着马儿之间的对话。
“今天拉几趟活了?”
“快看,前面的小母马多漂亮。”
秦小雨从不停的打招呼中,分析出,拉车这匹马,是一匹公马,而且还是一匹色色的公马。
秦小雨低着头,又听对面过来的马嘶鸣着:“不要往前跑,前面的马疯掉了,过去危险。”
秦小雨吃惊的抬起头,就听拉车的马一声嘶鸣,马车停住了。
马夫非常扬起鞭子,嘴里骂道:“阿囊死给(维语骂人的话),快跑,看见个母马就跑不动。”边骂着边使劲扬起鞭子,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马吃痛,叫唤着往前跑着。
秦小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刚听到的对话,紧张的小拳头紧紧握在一样,使劲伸头往前看,无奈罗湛挡的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见。
罗湛察觉身后坐立不安的小丫头,回头说道:“坐好,前面路不平,小心甩下去。”
罗湛再回头看前面时,就见岔路口突然蹿出两匹马,横冲直撞的狂奔而来。
罗湛非常了解马的习性,知道这是驯马时,马受了惊吓,赶紧喊马夫停车。
马夫也看苗头不对,使劲拉着缰绳,嘴里不停的“吁~吁~”喊着,想让马停下来,马也犯起了倔,刚停的时候,你不让还挨打,这会儿偏不停,不但不停,还仰脖嘶鸣着往前冲。
马惊了后,速度是惊人的快。
罗湛看见两匹马之间,竟然绑着一根长长的绳子,一左一右朝他们跑来。
马夫和几个孩子都吓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罗湛眉头微皱,喊道:“快,跳马车,到树林里去,快!”说完转身夹起秦小雨,跃下马车,翻滚进了树林里。
第十二章 :驯马
秦朗赶紧跟着跳下马车,跟着滚进树林。
刘家卫和马夫扯着吓软的秦小霞也跳下车,翻滚进对面的树林。
就在几人跳下马车后,马车突然斜着疯跑,冲进了树林,卡在两棵大树中间。
罗湛起身扶秦小雨坐起来,回头见两匹马已经并排冲到他们身边,后面很远处,有好几个人骑着快马追过来。
罗湛没做多的思量,把身上的军大衣一脱,往地上一扔,人已如箭一般跑了出去。
秦小雨傻呆呆的坐在雪窝里,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罗湛已经斜跑到马匹侧面,身手敏捷的翻身上马。
惊了的枣红马,怎么可能让背上多出个人,仰首尥蹶子,左右腾挪,想把罗湛摔下去。
罗湛放低身子,紧紧贴在马背上,伸手去够马的缰绳,因为两匹马在一起,互相较着劲,罗湛必须让一匹马停下来,另一匹才会跟着停下来。
枣红马见有人拽住了缰绳,更加烦躁起来,两条前腿抬起,身子直立,左右乱甩,想把罗湛甩下去。
罗湛双腿紧紧的夹住马的腹部,屁股微微抬起,伸手抓住缰绳,上身微微后仰,双手使劲往后拽马缰绳,马嘴吃疼,只能嘶鸣尖叫着停下动作,原地打着转,口喘着粗气。
另一匹黑马见了,也跟着停了下来,好在两匹都是家养了很长时间的马,要不哪能这么轻易驯服了。
后面骑马的人也跟了来,不住的说着:“热合买提(谢谢的意思),巴郎子(男孩子)淘气的很,偷偷骑马出来,还把两匹马绑在一起,这两匹马还没有训好,不听话的很。”
罗湛只是微微点头,转身去秦小雨身边拿军大衣。
秦小雨眼睛睁的大大的,天啊,罗叔叔刚才骑在马背上的身姿太帅了。
同时目瞪口呆的还有秦朗,刘家卫和秦小霞。四人顿时化身迷弟迷妹,钦佩的看着罗湛。
秦小雨积极的把军大衣递给罗湛,忘了要掩饰本性,兴奋激动的成了话唠:“罗叔叔,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那个马就乖乖听话了。那个马使那么大的劲都没有甩下来你,罗叔叔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兴奋和激动,秦小雨的眼睛更黑更亮,罗湛握拳接过大衣时,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小雨。
秦朗和刘家卫,秦小霞也兴奋的跑过来。
“罗叔叔,你教我骑马吧。”秦朗说。
“罗叔叔你太厉害了。”秦小霞说
“罗叔叔,你会功夫啊?”刘家卫说。
罗湛微微一笑:“这只是部队训练科目之一。”
秦小雨突然又把视线转向枣红马,几个牧民正牵着枣红马和黑马离开,就听黑马对枣红马说:“你怎么突然停下了,太怂了。”
“那个人身上的气味太可怕了,他肯定杀过人,宰匹马又算什么。”
秦小雨愣愣的看着两匹聊天的马走远,才回过头,带着探究的看着罗湛,杀人了?她怎么感觉不出来?
罗湛看了眼傻呆呆的秦小雨,跟秦朗和刘家卫说道:“你俩跟我来,我们去把马车推出来。”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顺利。
秦小雨小脑袋缩在大围巾里,连眼睛都藏进去,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她能听懂松鼠和马的语言,却听不懂狗的语言,还有罗叔叔像个好人啊,怎么会杀人呢?
罗湛到了部队大门口就下了马车,顺便把几个孩子的车费也掏了,让马夫把几个孩子送到村里。
秦朗等罗湛离开后,兴奋的说道:“罗叔叔会武功,你们看出来没有。”
秦小霞嗤笑:“骗人,你当跟你看的武侠小说一样啊。”
秦朗不服气的轻推了一下秦小霞:“你不信啊,你说要是不会武功,咋能嗖的一下飞身上马,你知道这叫啥不?这叫轻功,能飞檐走壁的那种,说了你也不懂。”
秦小霞翻了个白眼,不搭理这个幼稚的哥哥。
秦小雨却觉得从罗湛下了马车后,风呼呼的往身上刮,棉衣都打透了,冻的忍不住的打寒战,把手抄进袖子里,整个脸都缩进围巾里。
到了家刚进院,就听屋里传来尖利的声音。
“振华,你说爹看病的钱,是不是该你当儿子的出,那会儿你没钱,我给你垫上,现在你是不是该还我了。”
秦朗和秦小雨还有秦小霞听见屋里的声音,都愣在了原地。
就听秦振华说道:“三姐,这钱我去年就给了,你怎么还能再来,要你这一年一要,搁谁家能受得了啊?”
秦振华的三姐秦玉娥不依不饶的说道:“这是你当儿子该出的,什么叫我一年一要啊。是你没给完,你说你家搬来这些年,要不是我和你姐夫帮衬着,你们能落户吗?”
秦振华见三姐这样说,闷头不吱声了。
冯玉珍有些不满意:“三姐,我家也没钱,三个孩子过年连件新衣裳都没买,眼瞅开春还要种地,真是没钱啊。”
秦玉娥一摆手:“我不管这个,我可是听说了,小霞和小雨他们在街上卖春联,可没少挣钱呢,怎么连十块钱都不还。”
秦小雨摸着兜里的两块钱,攥的死死的,她是听出来了,秦玉娥是来讹钱的,她真希望秦振华一分钱都不要给,要不秦玉娥来年还能再来要。
却没想到,屋里半晌不说话,过了会儿秦玉娥挑着帘子出来,黄瘦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容,手里还捏着两张五块钱。
秦小雨吃惊,为什么秦振华要给啊,这一分一毛钱来的多不容易。
秦玉娥个头高挑,人很瘦,脸上颧骨很高,一看就是个心机深重的人。
秦玉娥看见三个孩子站在外面,笑着说:“小雨,现在有能耐了啊,还会写大字挣钱,不错不错,这闺女没白养”
秦小雨低着头不吱声,手却紧紧的攥着口袋里的两块钱,她去县上一分钱都没舍得花,没想到秦振华这么大方就给了秦玉娥十块钱,心里有些小怨言。
秦朗和秦小霞都气愤的看着秦玉娥,每年过年前,这个三姑都会上门来要钱,每次秦振华都会给。
秦玉娥也不在乎两个孩子瞪着她,反正钱要到手了,瞪她又不会少块肉,想着手里的十块钱,脚下生风的往回走。
秦朗见秦玉娥走了,不满意的挑开门帘进屋,对秦振华嚷嚷道:“爸,你怎么又给钱,我爷爷就住了一次院,能花多少钱,还年年给。”
第十三章 :相亲
秦振华难得的扳起脸,训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家的别管。”
冯玉珍脸色难看,但是没有吱声。
秦小雨最后进的屋,挨着炕边站着,手还伸在口袋里捏着钱。
秦朗气呼呼的往床上一坐,说道:“爸,你为啥那么怕我三姑,我三姑说两句就给钱,还有妈,你怎么也不管管我爸呢?挣那几块钱,小雨的手磨的都是泡,你看看,现在都烂了。”
冯玉珍瞪了秦朗一眼,回过头心疼的看着秦小雨说道:“小雨,妈一会儿给你擀个药片敷上啊。”
秦小雨赶紧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伸到冯玉珍面前,摇头笑着说:“妈,我手都好了,你看,都没什么大事了。”皴裂红肿的小手虎口处,一块硬币大的黑痂,周围泛着红。
冯玉珍叹口气,心疼的说道:“瞅着周围都发炎了,我去拿白酒给你洗洗,就是洗的时候,疼的慌,你忍忍啊。”说完又看了眼闷头坐在炕上的秦振华,叹口气出屋,去厨房拿白酒。
白酒抹在伤口上,疼的秦小雨直咧嘴,却没有吱声,比起上一世生病时做化疗受的罪,这都不叫事。
秦朗突然跑到秦小雨面前,吃惊的打量妹妹的脸,惊讶的说道:“小雨竟然没有疼的哭,连眼圈都没红。”要知道这个妹妹,以前可是爱哭的很,手上剌个小口子,都能哭半天。
秦小霞看了眼秦小雨,说道:“小雨手上磨那么大个血泡都没哭过,你才发现啊!”
秦朗嘿嘿傻乐着挠头:“光看见钱高兴了,都忘了这事了,不过小雨,你现在才像我妹妹,你看那些武林高手,胳膊砍掉一个,眉头都不皱一下。”
冯玉珍给秦小雨擦完白酒,推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秦朗:“站一边去,别搁这儿碍事,你妹妹是你书里那些武林高手吗?”孩子爱哭时她着急,现在突然懂事了,她又开始心疼,心里只怪当父母的没有能力。
秦振华看着低着头不吱声的秦小雨,眼底发热心里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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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湛回到宿舍拉开椅子坐下,才觉得双手手掌心火烧火燎的疼。
枣红马的缰绳是粗糙的麻绳,他使劲拽绳子时,麻绳从手掌心剌过,蹭掉皮肉,现在血液凝固在掌心,显得惨不忍睹。
罗湛用清水冲了冲手掌,从柜子里拿出碘酒和红霉素药膏,准备简单的处理下。
营长孙新民敲门进来,见罗湛手心这样,惊讶的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从县上回来时遇见一匹受惊的马。‘罗湛淡淡的说道。
”我来帮你弄吧。“孙新民上前帮着用碘酒冲洗了下伤口,又把药膏涂上,说道:“晚上去我家吃饭吧,你嫂子今天回娘家,拿了只鸡回来。”
罗湛看了看手心,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语气依旧很平淡的说道:“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我还得看看新兵的训练情况呢。”
“新兵晚饭时候又不训练,走吧,家属院又不远,你别跟个大姑娘一样,天天请你都请不动。”孙新民假装生气的说道,今天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媳妇说了,怎么也要把罗湛带家里去吃饭。
罗湛微笑着点头:“那好吧,就要麻烦嫂子了。”
孙新民是青省人,有着西北汉子的粗狂和豪气,见人没三分钟,就能和人打的火热一团,唯独罗湛,他觉得罗湛,看着年龄比自己小,城府却很深,平日里,人前也是一副笑模样,可是他却清楚的感受到,罗湛的微笑永远带着客气的疏离,似乎在身上带着隐形的屏障,谁都靠近不了。
“客气的话少说,咱们共事也一年多了,你说咱当兵的有几个像你这样客气的?你这分明是拿兄弟当外人。”孙新民忍不住唠叨起来。
罗湛依旧微微一笑,没有做任何解释。
傍晚到了孙新民家,看着屋里还坐着个女人,罗湛瞬间明白,这是让自己来相亲的。
家属院的房子都是一排排的平房,每家两间,是里外套间。外屋会被从中间打一道隔断,再隔出一间小屋子,里面放些零散的东西,隔断外的一小间就成了冬天的厨房。
吃饭和睡觉都在里屋。
罗湛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庄爱芹,搬了个凳子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
孙新民的媳妇夏绣红围着围裙笑着进来说道:“小罗,总叫你来家吃饭,你也不来,今天正好我妈给了我一只母鸡,我说叫你过来吃点,对了,这是我表妹庄爱芹,和我一样,都是镇初中的老师。”
罗湛微笑的跟夏绣红打了个招呼,对庄爱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庄爱芹忍不住害羞的低着头,刚才她偷瞄了几眼罗湛,还是很满意的,身材颀长伟岸,俊朗的脸上虽说带着淡淡的清冷,但是她觉得就是这样,才令她心动的。
夏绣红见表妹的态度,觉得这事有门。
吃饭的时候,孙新民拉着罗湛要喝两杯,罗湛婉拒,不是他没有酒量,而是对酒,他是十分厌恶的,总觉得醉后的人,丑态百出,让人喜欢不起来。
夏绣红笑着说道:“看看小罗多好,不喝酒好啊。”
庄爱芹却看着穿着绒衣的罗湛,眼神一下暗了下来,罗湛绒衣的两个胳膊肘处,都打着补丁,这样说来罗湛的家庭条件很差啊,她可不想找个家庭条件差的,她不想再过农民的生活。
罗湛目光清扫过庄爱芹时,将她眼中的轻蔑和不屑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一边唇角微微上扬。
夏绣红还不知情的一个劲儿的说道:“我这妹妹啊,人贤惠着呢,家里家外那可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