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给我的两条路,都是灾难,而我唯一能选择的,不过是水路突袭,先灭蛮族,再与陛下对抗,”殷清流微笑出声,“这是我唯一的活路,陛下拿刀逼着我走这一条路,我能不走吗?”
“既然这是我唯一的活路,那么再去责怪什么大颜什么将士什么百姓,不觉得很奇怪吗?”殷清流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被束起长发随风飞舞,带着几分潇洒和光亮,“我选择这条路,不过是因为这是我唯一的活路,仅此而已。”
那一瞬间,颜耀钦的脸色十分难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殷清流漫不经心道,“我既然盯上了那九五至尊的宝座,就有勇气承担那个位置所带来的一切,女子为皇,总会少得了批/判辱/骂之声?”
“可那又如何?”殷清流大笑起来,她神色飞舞自在,像灼灼燃烧的热火,带着孤注一掷的烈焰和光芒,带着难言的潇洒和自在,“这江山是我打下来的!”
“是我率着我的女兵,从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打下来的!蛮族入/侵,七匣关危矣,这十万男儿毫无办法,七匣关险些被迫,而我殷清流率三万女兵大破蛮族,”殷清流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灯光之下,明媚昂扬的不似凡人,“男儿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女子做到了!”
“这江山,是我亲自打下来的,谁又能奈我何?”
“我不仅要自己为皇,我还要将皇位传给下一个女子,我还要女子上朝为官,我还要兴科举六艺,在日后,我的名声只会更糟,然,我有何惧?”
她大笑起来,那神情格外飞扬,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颜耀钦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明明是来蛊/惑她的,现在却反而被她蛊惑!
颜耀钦心中大骇!
正在这个时候,殷清流突然向前几步,走到营帐前,又扭头看向颜耀钦,含笑道:“陛下,请跟我来。”
颜耀钦下意识地跟着她离开。
离开营帐,一阵夜风吹过,颜耀钦的脸一瞬间就阴了下来,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悔,怎么就这么跟她走了?
他跟着殷清流走出营帐,殷清流小心地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示意颜耀钦过来,殷清流熟悉自己的军队,顺利地将一个陌生人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带出来,然后七扭八拐,带着颜耀钦爬上了一个小山坡,微笑道:“陛下,你从这里能看到什么?”
颜耀钦沉默地看了两下,沉声道:“土?”
殷清流忍不住笑了,“就没有站在高处、唯我独尊的感觉吗?”
颜耀钦唇角有些不屑,没有说话。
“我有,”殷清流淡淡道,“你看,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
“我本就位于最低点,从最低点一步一步爬上来,只需要爬的高一点,就有一种站在高处、唯我独尊的感觉,而我为了保持这种感觉,就要不断地向上走;”
“而你,出生时就站在最高点,你本就唯我独尊、位于高处,所以站得再高、再高、再高,你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这就是区别。”
殷清流的发丝被夜风吹起,她唇角的笑容十分寡淡,刚刚那种张扬热烈在顷刻间一扫而空,只余下水一般的平静自然;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如疾风,如猛火,如清水。
颜耀钦看不透她。
他自认他可以看透天下人,却看不透她。
他曾经是一个明君,心怀天下、为国为民、勤勤恳恳,永远把自己放于最后,十几年如一日,后宫更是没有一个人,他把他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他的大颜,然后,他死在他最亲爱的百姓手中。
死得很惨。
“你要庇护这天下百姓吗?”颜耀钦轻轻笑起来,他的眼尾还是那样红,却没有了那股艳丽,只留下平静,“那你就要跟我为敌了。”
“嗯哼,”殷清流不置可否,“陛下,我们再打一个赌吧?”
“就赌,我护不护得住这天下百姓。”
“如果我赢,我要你为我的将,一生一世,为我征战天下、护国为民,替我保江山护百姓,如何?”
她的眼睛太过深邃,万千星光凝聚在其中,熠熠生辉,美的想要人收藏。
“如果你输呢?”颜耀钦轻笑,问道。
“我不会输,”殷清流斩钉截铁道,“既然你不喜这江山,就让我来吧。”
“你呀,只需要在我身后,卸下所有的万千重担,放下所有的爱恨情仇,静静地注视着我,就可以了。”
“你很快就不再是皇帝了。”
她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孩子气,“喂,你要不要改个名字?”
“牧。”
良久,颜耀钦听到自己这么说。
殷清流近乎诧异地看着他,颜耀钦看着殷清流惊讶的眸子,微微一笑,一字一顿道:“我姓颜,单名一个牧字。”
“我叫颜牧。”
第27章 女 皇
殷清流有一瞬间的怔楞。
上一个世界那个高傲冷漠的男人在最后的最后跟她说, “我会去找你的。”
“无论你去哪,无论你在哪, 我都会去找你, 我都会在你身边。”
“别怕,我总会找到你的, 殷清流。”
那个高傲的男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意外的平静自然, 那双眼眸就像一汪深潭,深沉、清澈、没有尽头, 但是他那般平静自然,仿佛拥有无尽的底气。
殷清流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背脊挺直, 五官俊秀, 一双眼睛漆黑浓墨,只静静地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言的贵气和属于上位者的气息,
而现在,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唇角泛着微微的笑意, 眼尾带着清浅的红色,幽深狭长的凤眸眯起,便带着无尽的艳色, 妖/异又自然,他说,“我姓颜,单名一个牧字。”
“我叫颜牧。”
恍惚间, 这两个人的脸似乎完全重合,夜风凉如水,天地之下,仿佛只余下那一句淡淡地男声,“我叫颜牧。”
两个世界,两个颜牧,有什么关系吗?
殷清流微微笑了起来,她听到自己问,那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却也毫无破绽,“为什么起这样一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也没有什么,”颜耀钦抿了抿唇角,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颤动,他也不知道,自己问什么会把这个名字告诉殷清流,他并不想回答殷清流,但是嘴唇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平静的字符,“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叫这个名字。”
颜耀钦顿了顿,夜风吹动他的发丝,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带着几名冷意,“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字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属于我的名字。”
颜耀钦扭头看向殷清流,漆黑的凤眸中带着无尽的倨傲,他低沉地重复道:“这是我的名字。”
“……”殷清流缓缓微笑起来,道,“确实是个好名字。”
“我也这么认为,”颜耀钦微微点头,淡笑道。
【系统,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殷清流冷淡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颜耀钦就是颜牧?他也是任务者?不,不可能,他不会是任务者。】
【如果他不是任务者,他又怎么会穿梭时空?】
【系统,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殷清流微微加重声音,在合情合理这四个字之上缓缓停顿一会儿,可见这一次是玩真的,晋江系统001也不敢把她糊弄下去。
天知道它的这位宿主多么可怕。
晋江系统001沉默几分钟,最后犹豫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系统的声音带着几分坦诚,却让殷清流陷入更深的沉默之中。
【我只能确定,颜牧,似乎是特殊的,】晋江系统001又犹豫了一下,这才道,【你知道的,你所到达的世界都是书中的世界,它们大多都是由小说作者创造出来的,所以大多都拥有很多bug,但是在它们形成一个世界之后,这个世界的天道,或者说是本源的东西,会自发将这些bug修补,从而完善这个世界。】
【但是有些bug,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世界本来就是在一次次成长中抹消掉不符合法则的细枝长叶,而因为这是小说世界,所以它的bug会很多,从一开始的明显的bug,到后期比较隐秘的bug,这并不是在一瞬间就能都被抹消的,肯定要有一个过程。】
【而你的到来,在完成未亡者心愿的同时,本来就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影响和冲击,这个世界原定的轨道会发生偏移,以前所隐蔽的bug很可能会暴露出来,所以世界会自发地对这一切进行完善,在这一个过程中,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而颜牧,是因为你的原因而变得特殊,还是因为本身就是特殊的,我也不知道。】晋江系统001尽最大的努力向它的宿主解释。
【那么,他会是任务者吗?】好一会儿,殷清流才缓缓问道。
【绝对不会,】晋江系统001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是任务者,身上必然含有灵魂之力和信仰之力,任务者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选上的,他的身上没有这两种力量,我很确定。】
【而且,】晋江系统001顿了顿,又道,【他身上没有系统,系统作为媒介,可以沟通任务者与世界之力,没有系统,绝对不可能成为任务者。】
【第三点,他是真的没有记忆。】系统001顿了顿,沉沉道,【他只是直觉和潜意识,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叫过颜牧,他拥有的,不过是这个世界他本身的记忆,他并不像任务者一样,无论穿梭在多少世界之中,依然会拥有全部的记忆。】
殷清流微微抿唇,并不言语,这一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感受。
一个人穿梭在无尽的时空中,其实很累的。
【而且,他只是侥幸与你共同在这两个世界而已,】晋江系统001平平淡淡道,【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世界中会不会有他。】
殷清流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道:【我知道了,系统。】
晋江系统001似乎是察觉到了宿主此时的心情,体贴地保持沉默,安安静静地装死去了。
“你怎么了?”颜耀钦微微歪了歪头,看向殷清流,刚刚他说完之后,殷清流就一直保持沉默,他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就看见殷清流脸上那近乎于失望的情绪,“对我的名字不满意?”
“颜牧,”殷清流突然唤道,她并没有回答颜耀钦的问题,只是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着颜耀钦,眼眸之中带着万千笑意与柔和,在夜晚的凉风之中,就温暖的如同一幅画。
“我是殷清流,”
“很高兴认识你。”
颜耀钦愣愣地看向殷清流,那双漂亮的眼眸澄澈而明亮,蕴满了万千星光,只缓缓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如水一般清澈流动,
“咚——咚——咚”
颜耀钦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速率并不快,却十分沉,一下一下地,在他耳膜边响起,
“我是颜牧。”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颜牧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月色当天之下,你一句话、一个笑、一点柔和,便轻易让我入了魔,
殷清流,
这舌尖涌动的三个字,竟然泛起无穷的缱绻的味道,
一眼入/魔,
一眼定心,
颜耀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月凉如水,彼此并肩。
**
大颜王朝钦帝御驾亲征,这不仅鼓舞了七匣关守关将士的心,也更“鼓舞”了蛮族的“心”,钦帝无子嗣无兄弟,一旦被杀,整个大颜瞬间就一团乱!
险境中求富贵,蛮族之主向来又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在颜耀钦御驾亲征的第五天,蛮族之主也选择御驾亲征,蛮族驻地欢呼雀跃,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霄!
三方维持一种诡异又可怕的“和平”,竟然没有一方向动手。
蛮族驻地:
“你是说,迅达谷尔败在一个女人手下?”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营帐之中,他的坐姿非常狂放,长相也十分凶/狠,脸上有一道长至眉骨的伤疤,以至于整个人更显得凶/狠异常,帐中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缩手缩脚地跪在一旁,在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睛的时候,一个副将急忙应道,“是的,迅达谷尔将军,确实败在一个女子手上。”
那个凶/狠的男人倏地大笑,那笑声十分狂傲,又充满着男性的力量,让帐外走过的几个女子不由脸上一红,“我蛮族第一勇将,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下,”
“这第一勇将的名声,迅达谷尔也不必要了,”那男人冷声道,“必胜之战输得一塌糊涂,还败在女人手下,丢人。”
那副将有心想为自己的主将说话,却不知从何反驳,眉眼之上染上几分焦急,要知道,迅达谷尔将军讨不了好,他们这些还活着的副将更讨不了好!
帮助迅达谷尔将军说话,就是为自己辩白啊!
那副将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只听大王道:“将那一日的情形细细说来。”
“是,”那副将心中一震,急忙应了一句,将心中纷乱的情绪收拾好,沉声道,“那一日,本是必胜之局,七匣关的将士早已支撑不住,眼看七匣关就要被攻破,迅达谷尔将军见形势大好,便高声厉呼,激励士气,只见横空三只长箭出世,正钉在将军脑后,三支长箭位置十分接近,刹那间将军就从马匹上跌落下去,已经身死……”
“那三只长箭可是那女人放的?”大王眼睛里染上几分趣味,问道。
“不,并不是,”那副将小心回道,“是那女子手下的一名神射手。”
大王挑了挑眉,眼眸中的兴味弱了下去,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用眼睛示意那副将继续。
那副将喉结上下动了动,不由更为小心,低声道:“那女子率兵不知道何时到我们的后方,只听一声冷肃的‘杀——’,我们身后瞬间涌现无数女兵和男兵御马奔腾而来,士气极旺,我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很多将士被斩于马下,而晓索尔副将想要指挥将士,又被那神射手用以迅达谷尔将军同样的方式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