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荣光——翘摇
时间:2017-11-16 16:45:11

  “异想天开。”任清野说,“池中月是谁?怎么着, 难道还请她去警察局里喝两杯茶,跟周华宇谈会儿心?”
  “所以秦队才烦心啊!”
  任清野更烦。
  这事儿根本不可能,秦唯平不会这么随着周华宇, 但周华宇要是打死不说, 那这一趟就白来了。
  而且周华宇明显不打算拖池荣贵下水。任清野想到在周华宇家的所见所闻,看样子周华宇和池荣贵交情还不浅。
  不过他现在更好奇的是, 为什么池中月会把周华宇扔给警察。
  想到这儿,任清野下车,大步往池中月吃火锅的地方走去。
  她还坐在那里。
  “跟我走。”任清野说。
  池中月一抬头,看到任清野就站在她面前, 面色沉静,倒没有刚才的怒意了。
  池中月说:“去哪里?”
  任清野拉着她站起来, 说:“先上车。”
  池中月这次很顺从, 她看着锅里没什么菜了,用纸巾擦了擦嘴,跟着任清野上了车。
  任清野直接往池中月家里开。
  “你一定要把我送回家吗?”池中月说。
  任清野没理她,直视前方, 车速一直在增加。
  池中月很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收留我几天吧,我不想回家。”
  任清野猛然踩了刹车。
  他看着池中月说:“你怕?”
  池中月把头发拨到耳后,说:“我怕什么怕,我就是不想回家。”
  她闭上眼睛,很困的模样,似乎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你收留我几天吧。”
  接下来,她就不说话了。
  任清野就这么看着池中月的睡颜,难得如此温顺。他俯下身,给池中月系安全带。
  池中月突然睁了睁眼,看到任清野下巴的胡茬,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扎人,痒痒的。
  任清野微微低头,“你干什么?”
  池中月收回了手,说:“摸一下你的男人味儿。”
  任清野愣了一会儿。
  池中月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任清野,你可真好看啊。”
  任清野坐回了驾驶座,斜瞟她一眼。
  “话怎么那么多。”
  池中月闭眼上,嗯了一声。
  任清野给薛坤说了声就开车走了。
  四个小时的路程,从黄昏到深夜,从红霞漫天到月色朦胧,池中月一直没醒。
  任清野终于到家,停了车,走下来,打开副驾驶的门。
  池中月闭着眼,他就在一旁看着。
  一眼就看穿了她没睡,睫毛还在轻颤。
  过了好几分钟,还是池中月忍不住了。
  她睁开眼,慢慢下车,“装睡这么久,还以为你要抱我呢,没意思。”
  任清野嗤笑一声,转身就上楼了。
  池中月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到了门口,任清野突然停住,说:“你去你朋友家吧。”
  他指的是对面的蓝釉家。
  池中月看了一眼蓝釉的家门,门口还放着垃圾袋,里面有流着汁儿的西瓜皮,说:“她不在家。”
  任清野:“……”
  他拿着钥匙,迟迟没有开门。
  声控灯黑了,他靠着门,说:“池中月,你非得这样?”
  池中月说:“我怎么了?”
  任清野说:“我最后说一次,我们明显不是一路人。”
  池中月走近两步,抬头,呼吸拂在任清野下巴上,“我也最后说一次,我想怎样,你管不着,是不是一路人,不是你说了算。”
  任清野转身开门,“随你。”
  他当打开门,手机响了。
  任清野看到来电显示,眉头莫名跳了一下。
  他接了电话,没说话,只是嗯了几声,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短短的一通电话,打破了这楼梯间里的平和气氛。
  任清野突然拉起池中月的手臂,往楼下走。
  “赶紧回去!”
  池中月跟不上他的步子,一路小跑,“干嘛啊你?”
  任清野头也不回,“你爸回来了!”
  “操……”池中月低声说,“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任清野听到了她的嘀咕,问她:“你爸不是去哥伦比亚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池中月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
  任清野车开得快,到了池家时,还没进去,就感觉一股沉闷的气氛。
  像山雨欲来。
  进了大门,池荣贵书房的灯亮着。
  池中月往右边的客厅去,任清野直接上了楼。
  客厅里,阮玲香裹着一床细绒毛毯,捧着热茶,在看电视。
  还是《射雕英雄传》。
  她面容平和,虽然脸色苍白,但看起来就像一朵被清晨的雨淋过的娇花,看不出来前几天才自杀过的样子。
  池中月坐到她身边,没说话。
  阮玲香没看她一眼,耸了耸鼻子,说:“怎么一股血腥味?”
  池中月说:“我差点儿死在路上了。”
  阮玲香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叶晃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哦。”
  池中月料到阮玲香是这态度,她笑了笑,说:“我昏迷的时候,梦到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去吃火锅。”
  阮玲香眨了眨眼,没接话。
  池中月就当作自言自语,“就巷子里那家火锅,很好吃,那味道我记到了现在,一直忘不了,今天下午又去吃了。”
  阮玲香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说:“味道变了吗?”
  池中月说:“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没变,只是这次我是一个人去吃的。”
  阮玲香冷笑,“你也只能一个人去吃。”
  池中月低头,嗯了一声,许久,才说:“嗯,我以前不明白,爸爸走前,为什么特想吃那家火锅,这次我体会到了,临死的时候大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味觉的记忆。”
  阮玲香的背突然僵硬,挺着身体,终于转过身去看池中月。
  “伤哪里了?”
  池中月站起来,动作利索。
  “骗你呢,这话你也信?”
  阮玲香脸色一冷,顺手操起手里的茶杯就向池中月砸了过去。
  不偏不倚,砸到了额头。
  茶水是温热的,顺着池中月的脸流下来,茶叶糊在眼睛上,跟个落汤鸡似的。
  她闭着眼,眉头微抖,额角红了一片儿。
  阮玲香腿软了,她坐了下来,手伸在半空中,看着池中月。
  池中月抹了一把脸,甩甩手,什么都没说,往楼上书房走去。
  *
  书房里只有池荣贵,任清野,和钟峥,以及池荣贵的兄弟刘启浩。
  房间里安静地出奇,任清野站在他们对面,挺直了腰,等着池荣贵发话。
  但池荣贵一直对着窗子抽烟,一口又一口,一句话都没说。
  老旧的钟表每走一步,就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格外清晰。
  池荣贵终于转了过来,他负着手,慢慢走到任清野面前,说:“他怎么就被警察抓了?”
  任清野说:“是我办事不力。”
  池荣贵说:“一句办事不力就完了?”
  任清野抬头与池荣贵对视,“贵爷,给我机会,我会将功赎过。”
  池荣贵不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这冷笑,让这房间的温度骤降到零下。
  钟峥突然说:“任清野,你跪下,给贵爷磕个头认个错!”
  任清野看向他,一股子倨傲。
  “嘿!你这小子!”钟峥说,“你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下跪怎么了?贵爷不要你狗命就是菩萨心肠了!”
  池荣贵斜眼看了钟峥一眼,抬手抖了抖烟灰,然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跪下。”
  任清野额角青筋浮了起来。
  他握着拳,肩膀微颤。
  “听到没有?!贵爷叫你跪下!”钟峥走上来,拎着任清野的领子,“是不是还要我教你怎么跪啊?”
  “走开——”任清野甩开他的手,膝盖缓缓屈下。
  ——“等等。”
  池中月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房间里的一切。
  她推开门,站到众人面前。
  “不关他的事,周华宇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她走过任清野身边,没看他一眼,“要跪也是我跪。”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池荣贵面前。
  任清野想往前,却被人拽了一把。
  “爸,是我的错,跟别人没关系。”池中月说。
  池荣贵的脸色由白转青,指尖都在抖,“你怎么搞的?!”
  池中月说:“警察追来了,我估摸着跑不掉,就只能扔下周华宇。”
  池荣贵双眼顿时发红,“啪”地一巴掌就打到了池中月脸上,“你这个时候倒是会跑!”
  那一声巴掌声,清脆,震耳,跟打到任清野胸口上似的。
  池中月头发被打乱了,几根长发散在额头边上,她偏着头,脸上一明显的巴掌印,“爸,对不起。”
  池荣贵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他在原地急促地踱了几步,胸腔里的怒气都快炸了他的肺。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池中月,他真会一枪崩了他!
  “跪着吧你!”池荣贵一巴掌摔了手边的一座雕像,重重砸在地上,碎得稀巴烂。
  他疾步走了出去,钟峥和刘启浩也趋步跟上。
  任清野没走,他蹲下,把地上的碎雕塑捡起来,扔到一旁。扔完了,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看着身旁跪着的池中月,久久没说话。
  池中月跪得很直,一点服软的样子的没有。
  “你为什么不说你中枪了?”任清野问。
  她要是说她中枪了,池荣贵肯定心疼,不会这样发怒。
  “我要是说了,他就会怪你没有保护好我,指不定就让你一起跪了——”池中月笑着看他,“我会心疼的。”
  她额头红的,脸颊也有印子,头发湿乎乎地贴着脸,又乱又狼狈,还笑得那么肆意,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鬼样子。
  任清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莫名笑了,只是并不是开心的笑。
  “你心疼什么?”
  “我当然心疼啊,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啊?”
  看你下跪,比剜我心还难受。
  任清野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水,任清野想,那要是泪水,挂在她脸上,应该很令人心疼吧。
  任清野抬头,拂开她额角的头发,揽到耳后。
  池中月愣了一下。
  “怎么,心疼我啊?”
  ——“嗯。”
 
 
第22章 
  池中月愣了一下。
  “怎么, 心疼我啊?”
  任清野一腿跪着,一腿屈着, 手肘搭在膝盖上,这样的姿势刚好与跪着的池中月能够平视。
  ——“嗯。”
  池中月倏地抬头, 与任清野对视,眼波流转,让这整个房间都亮堂了。
  “任清野, 你要完了。”
  她笑着说这话,像足了个猎人,在收网前的表情。
  任清野心里哽了一下。
  但他只当没听见, 抬了抬手, 把她眉尾上沾的湿润茶叶摘了,随手往旁边一扔, 然后拉着池中月站起来。
  “你干嘛?”池中月说。
  任清野拽着她往外面走,“去跟你爸说实话。”
  池中月突然停下不动,问:“什么实话?”
  看她表情难得严肃,任清野心里畅快了点儿。
  这丫也有怕的时候。
  “当然是……”任清野放慢语速, 又突然用力一拽她,“去告诉你爸你身上有伤口才会出了这么个事儿。”
  池中月被任清野拽地重心不稳, 扑在他胸口前, 偏偏他还箍着她往外走。
  池中月用力挣开他的手,说:“你烦不烦!”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惜池中月从小就不喜欢吃糖。让她这会儿拿着自己的伤势去求池荣贵消气,根本没这可能。
  任清野见她倔得跟头牛似的, 吼道:“你在这儿跟谁较劲呢?我一大男人还需要你来护着?”
  池中月扬着下巴,说:“任清野,你确定你不需要我护着?”
  任清野一股气被她这句话堵住,说不出话。
  她这话总带了点儿什么别的意思,让任清野一阵心惊,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表达什么。
  但看她样子,又坦然地像个毫无城府的倔驴。
  任清野松手,说:“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池中月也平静了下来,安静地跪着。
  她听见任清野的开门声,说:“你要真的心疼我,就让我靠一靠吧。”
  任清野一只脚都跨了出去,听到她这话,缓缓收回了腿。
  他在门口站了会儿。
  池中月一直没回头看他。
  最终,他还是走了回来,坐到池中月身旁的椅子上。
  池中月侧头,温顺地靠在他的膝盖上。
  从头到尾,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却有莫名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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