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要与祁靖远成亲已经让你的良心和尊严俱损,开始同情起敌人来了?”他极尽嘲讽的望着我,根本不在乎我故意将他和长剑隔开这个小动作。
或许,在他心里杀死我根本用不着武器。
“我没有同情祁牧,只是认为你们杀他没那么简单。”我想清楚自己和他的实力差距后,手还是固执的握着匕首,脑子却越发冷静,“百龙丹的事情或许是听了不胫而走的传闻,不过,驯龙秘密的事——是从祁牧口中套出来的吧?”
祁牧已经遭到应有的惩罚,时而清醒痛苦,时而疯癫痴狂。要从这个疯子口中知道点秘密还不是很难。
凤青轶闻言只是勾唇一笑,并没有否认,但也没赞同。
于是,我继续道:“原来桃翁是故意被抓的……不愧是丞相兼军师,果然手段高超。”说着,我找机会偷瞄外面的情况,心里揣测他们不止闹出祁牧被杀这件事这么简单。
狐狸自昨晚开始就没有同我见过面,我们在各自的房间里准备明早大婚的事情。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若只是大牢被破,祁牧被杀,狐狸怎么着也会亲自过来和我说一声婚礼推迟的事情。他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去处理事情,只是派了个小宫女前来禀明情况——可见事情的严重定然非同一般。
他是不想让我担心才那么做的。
然而,我现在尽全力也看不出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如此境况之下,又不能大声喊人激怒凤青轶,我还想留着自己这条小命驯龙呐!
“故意被抓?”凤青轶轻笑,“你也太高估桃翁了,浅浅,那天可是你大获全胜呢。被抓进大牢,不过是计策失败顺水推舟想到的罢了。”
我故意提高声音:“哦?是吗?我如今看来,这一切更像你们下好的一盘棋——为了窃取驯龙的秘密。”
“你也可以这么想。不过,这不是我全部的目的,浅浅,我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的。”他忽然朝我倾身过来,压迫的气息随即而至。
奈何我是那种“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人,于是,我不经大脑的拔出匕首抵在他胸前。
“呵——浅浅,你竟然……”凤青轶瞪大了眸子,一脸震惊。然而,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已经夹住我刀刃的手指已经暴露了他根本不惧我会伤他。
因为,我根本就伤不到!
“你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凤青轶猛地一个反转,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怀中——不过是后背贴近他前胸的那种,而我手里的匕首竟然对准了我自己的喉咙!
好厉害的身手……
“浅浅,那只狐狸不太好对付呢。用什么计策都水米不进的,只好委屈你随我走一趟了。”他伏在我耳后低声道。
见我的视线多次望向外面,凤青轶立刻看穿我的心思:“放心,外面的人只是昏过去了。暂时不会有事,毕竟我们要闹大的外面,可不是这里。”
呵!那就是调虎离山了?我冷笑:“你们既然已经从祁牧哪里知道了驯龙的秘密,为什么还要费尽周折进宫来劫我?”
“这个嘛……我们出去再说。”凤青轶轻声低笑,紧接着我只觉后颈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我已经被绑了手脚丢在一匹马背上,牵马的人是凤青轶。我的嘴巴被布条绑着,只能勉力抬起已经充血发胀的脑袋观察四周。
树!全是树!根本就不知道在何处。
☆、第183章 猜忌
“唔唔唔!”我奋力挣扎,但由于脑袋实在胀得厉害,声音都变成了轻哼。垂下脑袋,入眼处全是突兀的树根和落叶,偶尔有小虫爬过,全都匆匆忙忙。
不过,再小的声音也顺利钻进了凤青轶的耳朵。毕竟,他可是和狐狸打个架差点拆掉玄真观的高手。
“浅浅,你醒了。别急,再有一会就到了。”
宛如清泉的声音淌进耳朵,我扭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凤青轶,他正冲我笑,笑得那么陌生。
“唔唔唔唔!”我拧着眉用力哼,疑惑不解的望着他。我们这是要去哪?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心乱如麻,被恐惧挖出的空洞在脑中不断扩大。
现在的凤青轶早已不是那个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他被桃翁变成了浑身是刺的蒺藜龙。
“浅浅,别急。再忍一会就到了。”他忽然站定,望着前面分辨了一阵方向。随后,竟朝着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走去。我转着眼珠子四处看,卧龙谷竟然有这种地方?
白雾出现的时间很长,我不知道他牵着马在雾中走了多久,只清楚自己的呼吸都快没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十分难受。
“哗——”我被咸腥的风吹醒,睁眼时却只望见一捧明黄的亮光。是凤青轶手中拿着的烛火。刺鼻的味道让我的脑子越来越清醒,耳朵听见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和多样。
除了从面前灌过来的巨大哗啦声,周围还有不少噼啪的滴水声。
接着凤青轶手里的烛火火光,我勉强能看清我们是在一个湿哒哒的洞中行走。洞里的风很大,而且都是咸腥的冷风,加上石壁上湿润一片,这份冷意竟然有些刺骨。
“这是哪?”我下意识开口,才发现嘴上的布条已经被拿掉。
“通往外面的路。浅浅,我要把你带到外面去,我不会让你嫁给祁靖远的。”凤青轶没回头,声音坚硬似铁。他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交织,声声像是踏在我的心上。
我动了动还是被绑着的手脚,脑子清醒后还是胀得厉害。
“你这又是何必呢?成为桃翁的棋子,帮助他完成鲁国皇帝夺取驯龙秘密的野心,破坏掉我的婚礼——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恨你?”我忍着额头的跳痛,目光一瞬不输你的望着洞壁上闪烁不停的光线。
我没看他,不知道他作何反应。不过,他的声音却清晰传过来:“我是将军,有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和责任。就像曾经你是豢龙城城主一样。”
“那就让我回去。我是知道驯龙术没错。可你也知道我脑子笨,记不得的。否则祁牧早就杀了我了。对了。你们是从祁牧那个疯子口中知道这些的吧?为什么不去找祁靖远?”我撇着唇瓣,以前还同我说鲁国皇帝昏庸不想回去,现在又出尔反尔……
凤青轶忽然把手中的缰绳拉到马脖子上,而后身形一闪,轻松落在我身侧。
“要从祁靖远手中拿到秘密不太可能,但是我觉着浅浅你被祁家人害得那么惨,不应该在为他们保守这个秘密。”他说话的同时,我只感觉脖颈处和腰间一勒,脑袋重了一下。
回过神,我已经变成跨马的坐姿安稳坐在他前面。
“说的这好听,到头来还不是为了驯龙术?”我凉凉一笑,“没错,你无数次强调我被祁家害得很惨,事实也是这样。但我也说过,豢龙城是我的家,我放不下豢龙城和你放不下鲁国没什么区别。”
身后传来无奈的叹息:“浅浅,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凤青轶忽然抱住我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有什么地方不对!我脑中忽然划过这样的想法,鲜明得像是泼在雪地上的鲜血。
“桃翁……是你救出来的?”我忍住忽然加快的心跳开口问。
或许这段时间我的确看到了桃翁的野心和豢龙城的危险,但我似乎也看错了一些事情。虽然我被突然变成这样的凤青轶弄得焦头烂额,但我从未后悔过当初选择相信他。
究竟……我的内心还在坚持什么?
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越来越强烈,我听见身后的凤青轶轻声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帮你杀了祁牧那个恶徒。我知道,他是祁靖远的爹,你会左右为难。”
“浅浅,我也想看着你幸福。可是,我也是有私心的……”他说着,直接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手中的烛火也啪嗒掉在地上,没入刚淹过马蹄的水中,顿时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但马儿还是片刻不停的走着,我身后的凤青轶此时却像是在黑暗中走太久的孩子,靠在我身上浑身发冷。
是不是我哪里真的弄错了?我咬住唇瓣努力回忆桃翁进卧龙谷后的一切,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而哗啦声就像在耳边扑腾,要将我卷过去一样。
这到底是卧龙谷的什么地方?
身后的凤青轶看见亮光,直起了身子。他的双臂环着我拉着缰绳,打马冲向洞口。马儿奔出去的一瞬,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这里竟然是一汪没有边际的水,又宽又广,仿佛延伸到天边。
而马儿所立之处却是一段悬崖峭壁的上方,这里是一处绝壁悬台,呈包裹状左右两边延伸。
悬台很宽广,足有一个驯龙寮广场那么大。上面青草戚戚,是一片翠绿的草原,而对面的水中央,竟有不少错落排列的参天大树!
可惜,这些树木已经没了叶片,全是光秃秃的树枝。
树干全都淹在水中,有多大我不知道,但它们的叶丛宽广的范围,和我小时候同狐狸去抓龙迷路时见到的差不多。
底下是万丈深崖,再下面就是浪涛汹汹的水面。我从未见过如此宽广的水,比豢龙城最大的洛湖还要大不知多少,就算现在是骑马站在这高崖上,也看不到水的尽头!
为何会有一排树长在水里?它们为何又全数干枯?我心生疑惑,却没心思去想这些。
还是想想怎么逃出虎口才是紧要的之事。
☆、第184章 消失的洞口
“凤将军,你终于到了。”
我正发呆,身侧忽然有人出声。我转过头,却是笑眯眯的桃翁。他身上还穿着豢龙城天牢重犯特有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但胡子和白眉却打理得很整齐。
他依然是手握一柄羽扇,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察觉到我的视线,桃翁遂转身过来抱拳道:“陆姑娘,许久不见,你竟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和我们将军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人。”
我对桃翁的敬佩之意早就消磨殆尽,他说的话我只当没听见,心里想的是怎么沿原路回去。
“军师,别说这些没用的。其他人都齐了吗?”凤青轶跳下马,面色严肃的扫了周围一眼。
这里还剩下十来个人的样子,除了两眼无光的桃琬毓,其他都是我不熟悉的生面孔。闯进豢龙城的天牢救人,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呵。
我不动声色的望着这群人,发现其中还有好几个伤残的。凤青轶一下马就走过去和桃翁商量着什么,但我没兴趣听。
这里背靠卧龙谷,面朝没有尽头的水面,他们要从哪出去?我在咸腥的风中眯起眼睛,如此看来,只要能顺利躲过桃翁和凤青轶的眼睛,我就能逃回去了!
再看后面的山洞,我方才的想法仿佛被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洞口呢?!”我忍不住大喊一声,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际——刚才我们冲出来的地方全是巍峨石壁,哪里还有能容一匹骏马狂奔的山洞?
我朝后方跑了几步,还用力揉揉双眼,发现全都还是石壁。
“浅浅,你也被吓到了吧?”凤青轶恍若无事走过来,指着那方浑然一体的石壁道:“当初我们到这里的时候,还剩下百十来人,却因为这里看起来全是不可攀援的悬崖,无路可走,被饿死、被凶兽叼走的就有几十人。”
我下意识扫了一眼左右,入眼处确实全是悬崖峭壁。
“后来,又来了一群海中凶兽沿着上涨的海水出来觅食,我和桃翁他们跑散,又遭遇一阵飓风。我被冲进了卧龙谷,也多亏那阵风,有人无意间跑进了刚才的洞里。可惜那面雾大,又是遮天蔽日的树丛,大家都迷失了方向。在那片林子里靠吃野兽,煮野菜活了那么久。”
凤青轶的声音无悲无喜,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
“那是海?就是古书上写的大得无边无垠的海吗?你们是从海上来的?”我回头望着那方连接天地的水面,原来这个大到无边的水面就是海。
卧龙谷可没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我们从海的那边来。却没想到这里同海上的别处一样,也出现了一种叫‘蜃’的诡异奇景,还是长年累月不会消失的那种,层层叠叠的目障遮了洞口。正因如此,才会白白死了几十人。”凤青轶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却尽是痛心。
他的心痛绝不是假的!同他比起来,桃翁就显得无所谓的多。不知是高深莫测,还是真的就不关心。
“奈何我们身上的责任就是,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必须找到豢龙氏的隐身之处。”凤青轶望了一眼那边的残兵,却又立刻垂下眸子。
我同他认识的时日不短,这一刻的凤青轶让我觉得他隐忍着的情绪快要爆发了。
可他都已经放下曾经说过不会回去继续为昏君效力的诺言,又放任自己破话了我的大婚,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他需要隐忍的?奇怪。
桃翁忽然接过话头:“陆姑娘,那边有七个国家,每一个都比豢龙城还要富足强大。那里的人穿的绸缎绫罗好比天上的云彩,吃食可比神仙吃食还要美味。特别是我们鲁国,那是豢龙城无法比的地方。”
我冷笑:“那你们还来找什么驯龙秘术?用得着吗?”
“陆姑娘,此话就不对了。这世上哪有人会嫌自己锦上添花不好?人人可都盼着锦上添花呐,不知陆姑娘可愿意做那一朵花——将驯龙秘术传给鲁国?到时候,别说是凤将军,就是你要做皇后娘娘,我们鲁国陛下也绝不会皱一下眉。”
“丞相大人!”凤青轶突然出声,一双星眸仿佛要灼烧起来。
桃翁却没有被他的眼神看生气,反倒是摇着羽扇挑眉轻笑:“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陆姑娘在豢龙城可是要做城主夫人的人。一个将军夫人的位置可不怎么配得上她呢。”
“你!”凤青轶咬牙握住剑柄,手指紧了又松,反复几次,却始终拔不出剑鞘里的那把三尺青锋。
他和桃翁的对峙,明显落了下风。
“多谢先生好意,不过本姑娘不稀罕。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何况本姑娘的窝还是龙窝。先生想要驯龙秘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生拿了驯龙术可怎么回去?”我转身走回石壁那边,将双手覆在石壁上一点点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