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之前被那些小女孩嫌弃的糖现在被小男孩们一扫而空。
小付织也因此交上了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杨焕,那个帮她拾糖的小男孩。
这一幕正好被一个女孩子看到了,后来小付织和男孩们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说,谁带的糖?”女老师戴着眼镜,言辞锋利。
“是我。”
“不,是我。”
“瞎说,明明是我。”
……
小付织刚刚举手承认是自己带的糖,杨焕马上就抢着说是自己带的糖,然后其他小男孩就鹦鹉学舌起来,纷纷表示是自己带的糖。
七嘴八舌吵得女老师脑仁儿都疼。
她拍了拍桌子,继续追问:“到底是谁带的糖?园里有规定小朋友们不准私自带糖,让其他小朋友蛀牙了怎么办?你们家长还是会追究我们当老师的责任!现在我要求你们必须说出那个带糖的小朋友的名字,不然所有人一起受罚。”
小付织着急了,害怕自己给其他小朋友带来惩罚,于是跳着说:“是我,是我,老师,真的是我。”
可老师却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安抚道:“小织,老师知道你舍不得朋友受罚,所以想顶罪。但是以老师这几个月对你的观察,你绝对不会做出违法纪律的事情来,你不要骗老师了,老师是成年人,自己心里有数。”
因为小付织在园里表现一直很好,还拿过许多次大红花,所以老师完全不相信糖是她带的。
最后,几个小朋友都处罚了,在过道上罚站半个小时。
小付织一脸愧疚,不停滴答着眼泪,觉得自己连累了所有人。
李焕却拍了拍她的肩,劝道:“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吵着要吃糖,才让老师发现了。”
另外几个小男生也附和起来:“对对对,不怪你。再说,为一颗这么甜的糖罚站半个小时也值了!”
小付织听他们这么说,也不再伤心,咧嘴笑了起来。
夕阳西下,走道上的几个小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仿佛是几年后他们的身长。
再后来,他们就真的都长高了。
小付织背着书包进了小学,但周围的同学还是那些人 。
因为家里只有妈妈的关系,她不能去城里读小学,只能在县里上学,每每说到这,她妈妈都会忍不住擦眼泪,可小付织却抱着妈妈安慰道:“没关系,妈妈,我很喜欢在这里上学,周围的同学也都认识。”
但其实,她对这里只有一半喜欢。
因为班上的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风言风语,背后都讨论她爱打小报告,所以没人和她做朋友。
县里的小学很小,一个年级也就两个班,幼儿园里那几个曾经欺负她的小女孩也分到和她一个班里,大家都对她爱搭不理。
只有李焕和他的几个好朋友还愿意和她继续做朋友。
别人不给她好脸色,她也不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渐渐地,付织放弃了和女生做朋友的想法,慢慢开始和男生走到一起,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这些男孩子都天真活泼,而且不会斤斤计较,还特别保护她。
有一次她去完洗手间回教室,突然找不到数学课本了,急得团团转。她是数学课代表,而数学老师又是学校出了名的严师,批评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之前没带课本的几个同学都被他骂哭了,其中包括男生。
上课铃“叮叮叮”地响起,数学老师夹着书正步走了进来。
突然,从后面扔了一本书到她桌上。
那节课,她一个计算都没听进去,眼神总不断地飘向窗外那个站着的男生的背影。
她把数学书翻来翻去,又停在扉页上,那里有歪七扭八的两个字:李焕。
☆、排挤
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付织都和李焕是好朋友,同时还认识了李焕的朋友们。
这个男孩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成一朵花,“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于是,付织总混在男生堆里,性格渐渐也开朗起来,慢慢地能够跟他们开玩笑。除了上厕所不能在一起外,她总和这些男孩子厮混在一起,其中有成绩在班上排前三的,也有考试不及格被叫家长的。
而付织和李焕属于成绩好的那一类。
“李焕,你看这一题怎么写?”付织拿着语文作业摊在李焕的桌子上,指着一道阅读理解题。
她数学很好,加减乘除和应用题都不在话下,但语文就很一般了,填空题和选择题勉强还能应付,只不过一到了阅读题就犯难起来。
付织咬着笔头,两条眉毛都蹙成一团,“我只能看出这是个比喻句,却不知道作者想表达什么。这些作者,一会想东,一会想西,我哪里能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焕也皱着眉读了一遍波浪线划着的句子,然后又从头到尾把短文看了一遍,两条浓眉这才舒展开,“你看,作者之前提到他很想要一件花裙子,那天她妈妈拿着卖菜的钱给她换了一条裙子,虽然没有花,但她还是觉得好看极了,素白的裙摆荡漾在风中就像花一样。”
李焕边给她解读边在文中出重点,“这个比喻句就表明了作者内心的喜悦和感动之情,你围绕着这两点来解释,不会有错。”
付织伏在桌上边听边点头,最后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拿起作业,她开心地拍了拍李焕的脑袋,“小李子,真不赖!”
李焕一把握住她细白的手腕,皱眉道:“没大没小,按年纪算,我应该是你哥哥。”
旁边的王风看到这一幕,吹着口哨过来调侃:“哟,你们俩这大庭广众下牵起手来,是谈恋爱呢?”
刹时间,付织和李焕的脸都“噌”地红了,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很单纯,对“恋爱”这种话题都是避而不谈,更没有往那里想。
付织拿起作业本轻扇了一下王风的头,怒斥道:“瞎说什么?我们只是和往常一样打闹玩笑而已。”
李焕也站了起来吼道:“就是,你别乱说,被老师听见了怎么办?”
王风被两个人夹击得连连退后,举手求饶:“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这么大反应干嘛?哎哟哟,我以后不瞎说了。”
付织瞪了他一眼,拎起自己的作业本就走了。
她知道王风性格就是这样,总是爱开玩笑,说话也没个分寸,还像读一二年级时那样口无遮拦,喜欢凑热闹也喜欢捉弄人,所以心里并没有生气,只是半晌不想理他,免得再被气到。
回到自己座位坐好的付织,按出自动铅笔的笔芯,在作业本上“刷刷刷”地写着答案。写着写着,她就听到隔壁组的三四个女孩子在说闲话。
“思思,我听说李焕喜欢付织。”这声音一听就是班上最八卦的女生李玉玉,她连自己每天看的娱乐新闻都要拿出来跟小伙伴分享,是个话唠。
而她口中的思思,名叫杨思思,是班上女生眼中公认的班花,为什么说是女生眼中的班花呢?那是因为男生眼里的班花是付织,但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和班上的男生走得近的缘故。
杨思思好像有些生气,立马就反驳:“不可能,李焕不可能喜欢她这种孤僻女,她喜欢李焕倒有可能。”
听到这里,付织很想上去争辩一句,她并没有喜欢李焕,她只想好好学习,考上市一中,根本没想过什么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恋爱什么的。
但诚如杨思思所说,她在女生眼里就是个孤僻女,一学期和女生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其中九句还是为了收数学作业不得不催才说出来的。所以她肯定不能去,万一引起争论又免不了被老师教育一番了。
付织心烦意乱地胡乱按了按自动铅笔,里面的笔芯就断了一截,散在作业本上,孤独又可怜。
而与她仅隔着一道走廊的那边又有声音响起。
是李玉玉,“可是我亲眼看见杨焕拉她的手了。”
然后是几个女生拉住她劝她别再说了的声音,和杨思思踢凳子走出去的声音。
付织惆怅地趴在桌子上,暗暗抱怨道:“这个李焕,幼儿园的时候还灰头土脸的,现在怎么越长越好看了,班上喜欢他的女生都更讨厌我了。”
五年级的日子过得不快不慢,但梅雨季节却格外让人难受。
一连几天下雨,付织的心情也阴阴的,一想到她妈妈每天回家时疲惫的眼神和湿透了的衬衫,她就心情烦闷。
而杨思思近日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每次路过她的书桌时都会故意把她的书本或者作业本扫掉,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有一天中午,付织正在扫地,把垃圾堆在走廊后,然后去教室后面拿簸箕。
等她拿到簸箕的时候,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吓得她立马回头。
然后就看见自己的金属文具盒掉在地上,里面的笔和橡皮都散落一地,躺在那堆垃圾上,十分凌乱。而教室里,现在只有她和杨思思两个人。
杨思思没事人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水。
付织拎着簸箕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然后在杨思思旁边松开手,“哐当”一声,吓得杨思思被水呛到,连连咳嗽。
“干嘛啊?”杨思思不耐烦地瞪付织。
“我的文具盒是你丢在地上的?”付织直直地看着她。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丢在地上的?”杨思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付织轻呵一声,似笑非笑,“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杨思思的脸色从白变红,又从红变白,最后她两只臂膀随意一架,不屑道:“是我又怎么样?这么劣质的文具盒,本来就跟垃圾一样。”
付织眼神一凛,直接上前用手抓住她的袖子,把杨思思硬生生拖到了走廊上,冷眼道:“给我捡起来,擦干净。”
“你干嘛?”杨思思吓极了,付织的力气此刻大得和一头牛一样,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尖叫。
教室门外一阵骚动声。
几个男孩拿着饭盒打打闹闹走进来,领头的正是李焕。
他刚笑着踏门进来,就愣住了,然后大步流星上前想要分开正在僵持中的两个女生,“怎么了?付织。”
“你别管,她弄脏了我的文具盒,她必须给我捡起来。”付织大力地撇开了李焕搭在她胳膊肘上的手,执拗地拉着杨思思的袖子,不肯松。
李焕第一次看见付织这么不近人情的样子,想必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一看地上就知道错的肯定是杨思思,于是他横眉冷冷盯着杨思思道:“杨思思,捡起来。”
“李焕,我……”看着李焕的严肃的表情,杨思思觉得很是委屈,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边是紧抓住她不放的付织,一边是冷冷注视着她的李焕。
杨思思咬咬牙,哄着眼圈蹲下,捡起了文具盒,然后重重往付织的桌上一放,挣脱她的钳制哭着跑出去了。
付织拿出纸巾把文具盒擦干净,然后蹲下身子将灰屑里的笔一支支捡起,期间她都面无表情,所有人和她说话她都没理。
李焕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放课后付织打着伞踏着泥泞的小路回家,以为这件事就这样随着下雨天一同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她刚进教室,就被喊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的桌边,同时还站着李焕和杨思思。
班主任一见付织,就叹了口气,徐徐问道:“你昨天掐了杨思思?”
“掐她?我没有啊。”付织一脸茫然。
班主任抬首示意她去看杨思思的手臂,才发现上面紫了一大块,杨思思这时连忙装可怜:“老师,昨天我不小心把她的文具盒碰到在地,她就一直掐着我不放,还要我跪着给她捡东西。”
“杨思思你别乱说,明明就是你昨天把我的文具盒扔在垃圾堆里,而且我只拉着你的袖子,绝对没有碰到你的胳膊,李焕和王风他们都是看见了的。”付织高声争辩。
班主任瞅了她一眼,“王风他们说当时气氛不对,他们只站在门口,你们俩都被李焕挡着,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那李焕可以为我作证,我绝对没有掐她。”付织焦急地指着李焕。
可此刻李焕却低着头不敢看他,眼神一直忽左忽右飘着。
班主任抬了抬手,示意李焕说话。
“我,我是看到付织抓着杨思思的胳膊,但我觉得她应该不是故意的,是情急才……”李焕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付织,两只眼睛盯着地上心虚的很。
“李焕,你说什么啊?”付织打断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杨思思同学说的付织让她跪下来呢?”班主任对付织的突然插话很不耐烦,直接略过她看向杨焕。
“好像,好像是说过……我也记不清了。”
付织看着杨焕,只觉得天翻地覆,她甚至怀疑这个杨焕是画皮妖怪装的。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看着她:“付织啊,学习成绩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的品德。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欺负同学,长得可还怎么得了?真不知你妈妈是怎么教的你……”
付织用左手食指的指甲拼命抠右手的手掌心,就是为了忍住不哭出来,她的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可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真相假象。
☆、黑与白
从办公室出来后,李焕一直跟着付织,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付织停下脚步,“有事吗?”
李焕左右巡视一圈,然后快步上前,几乎头也没转地对着空气说:“你别招惹杨思思,最好放学前去给她道个歉。”
说完,就低头速速离去。
付织踏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教室里,她一进门,里面就安静下来。
她环顾一周,发现他们都看着自己,不用猜就知道,杨思思肯定把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都散播到班级了。
三人成虎,这样没有根据的谎言也就成了流言。
可能自己以后连男生朋友也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