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还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但这还不够,她需要回答得更完美,略顿两秒,林莺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那个时候我就坐在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
同时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像极了她当初真的就傻傻坐在那看完了整个社团招新过程。
几乎没有人怀疑,就连罗列的嘴角也闪现过一丝微笑,如初春漂浮的柳絮般,轻飘飘的让人捕捉不到,又迅速消失在脸上,只有眼底那抹神采有迹可循。
但当她听见罗列的第二个问题之后,才发现这个转瞬即逝的笑是狐狸一样狡猾的笑。
因为他问:“既然你看得那么认真,那你应该知道当初有几位面试官,今天我们这四个人之中又有哪几个是那次面试还坐在这的。”
付织也一直注意着罗列,因为只有他每次问的问题都风格不一,让人难以拿捏。
结果罗列对林莺抛出的两个问题让她大跌眼镜。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明明他对前面面试的几个学弟学妹提的问题都那么苛刻,到了林莺这就变成了日常闲聊,问什么上次看过面试没,记不记得那次面试有几个人……
付织想起他在地铁站用胳膊帮自己挡了一次推搡,又不知怎么解锁了单车还让给自己,突然觉得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她不禁嗤之以鼻,将这个人的好形象在自己脑海里全部拉黑。
讲台下的罗列将钢笔搁在自己右手虎口处,静静地等待。
而台上的林莺脸色已然煞白,不似一分钟之前那般自信有光彩,她犹豫着答道:“我……我不记得了……”
而罗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哦?既然你当初加入学生会的愿望那么强烈,又完整不落地认真目睹了整个面试过程……总会记得点什么吧。”
他将认真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目光更是冷冷地锁住她。
而林莺,只是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
气氛顿时就冷下来,除罗列和林莺外,所有人都在云里雾里,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林莺连这么简单的回忆性问题都答不上来。
最后,那个微胖的男生忍不住为林莺解围:“那个,上一次面试我也坐在这,还有老蒋几个人,可能是我们都长得太普通了,记不住也正常。像我们罗副主席这么帅的面试官,你这次总不会忘了吧!”
依旧是乐呵乐呵的表情,活像四川乐山大佛。
林莺带着感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结束了她的面试。
但她并没有打算走,而是走到第二排靠近罗列后背的过道处,站着。坐在罗列后面的正好是个大一学弟,他看见一位神仙姐姐般的女生站在自己旁边,连忙站起来让出了座位,在得到一句莺啼般的“谢谢”后还红了耳根。
很快就轮到了付织。
自从她知道了罗列只是个看颜值的人后,就更能自然地面对他了。所以也信步上台,面色如常。
林莺看着一个扎单马尾的女生走上台,坐在她前面的罗列脊梁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可能是冷气开太足了,她没有多想。
那个女孩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非常漂亮,眉毛很细微疏,橙色的半衫扎在短裤里面,显得腿又细又直,配上利落的单马尾看上去十分青春有活力。
她一上来就微笑,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学长学姐好,我的名字是付织,付之一笑的付,织女的织。”
林莺听完她的名字,有点想笑,付之一笑的付,却不是付之一笑的之,这个女生挺有意思的。
但当她把视线回到那个俊朗的后背上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现罗列一直仰着头,跟上最难听懂的C语言课程时一模一样,两只手交叉撑着下巴,眼神注视着讲台中央,一动不动。
这曾是令她着迷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论林莺和罗列各自的状态#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付织:怪我咯?
☆、不正经面试
聪明的女人才有直觉,愚昧的女人只会猜疑。
林莺手心有些发麻,她总觉得罗列和讲台上的那个女生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或者说,两个人曾经有过什么。
盯着面前不到一尺的背影,她的心却愈发不安,像被一只猫当作毛线团子正滚来滚去,乱作一团。
而罗列,更是第一个主动发问。
“共享单车你锁了吗?”
一个古怪的问题,林莺看不见身前这个人的表情,但感觉他的语气跟之前有些不一样,说不出的舒缓,还带着几分笑意。
台上的付织明显被问住了。脸上全然改了样子,刚刚的怡然自得变成了局促不安,她困惑地瞧了罗列一眼,有些不情愿地答道:“锁了。”
罗列轻笑一声,给出了他今天的第一个夸奖:“骑完了会上锁,记性不错。”
林莺并不觉得用完共享单车记得上锁是什么值得表扬的点,但和刚刚他问自己的那个问题联系起来,似乎是在故意踩自己捧那个女生。
不过台上的女生看上去没那么高兴,似乎不想再和罗列继续聊下去,目光落在别处。
而罗列,则难得地提起笔在记录本上“唰唰唰”地写着什么,曲起的手指更显骨节分明,莹莹的指甲泛着温润的光泽。
以为他正在给付织打分,林莺不着痕迹地往左侧挪了两下,偏头去看纸上的字迹。整齐的印刷线上是一行漂亮的钢笔字,亦浓亦纤、刚柔并济,和书法家挥毫写下的楷书相差无几,她突然知道为何他比起中性笔更喜欢用钢笔了。
只是不解,为何他要写下“橙子、红色、唱歌”这三个毫无关联的词语。
狐疑间,她听见罗列又开始问付织:“你最喜欢吃的水果是什么?”
“橙、橙子。”少女的作答后的眼神更加迷离。
就连罗列身边同部门的男生,也忍不住用手肘支了支他,小声提醒:“就算你是副主席,也要知道这是面试,差不多得了。你要是对小学妹有意思,等会我帮你要号码。”
罗列转过头,余光恰好扫过林莺,他顿了一下,转而笑开,用只有周围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同事说:“不用,她的号码我早就背熟了。不论是手机号,还是扣扣号。”
林莺脸色一下子结了霜,她猛地站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四个面试官齐刷刷回头看她。
林莺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如同栀子花被摘下的花瓣一样惨白,再笑下去就要随风而去。她两手撑着桌面,略带抱歉地表示:“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付织望着她急促离开的背影,猜想她一定是大姨妈来了,否则不会刚刚还面色红润突然又如此憔悴。
现在也没时间去管别人,付织实在是摸不透那个龙虾男到底想干什么,专问她一些跟面试无关的问题。
“喜欢的颜色?”
又来了,那个标志性的挑眉动作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红色。”付织索性一五一十地作答,也不去思考他的意图。
就连在场的两个女面试官也感觉到怪异,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暗示罗列收敛点。
罗列不慌不忙地在纸上打了个勾,然后突然义正言辞地点评起来:“从心理学说的角度,喜欢红色的的女性性格一般坚强、坚定,做事情也会很有激情,会是一个好同事。喜欢橙子代表这个人有着稚嫩的一面,思考问题不够成熟。所以,你既适合加入学生会,也不适合加入学生会。”
付织听着他的瞎扯,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但底下的观众却一副了然的样子,似乎真的信了他们的副主席是在给面试的同学做性格测试。
“最后一个问题。”罗列全然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全神贯注地盯着她,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就连后背也微微绷紧。他薄抿的唇一张一合,像一只翅膀透明的蝴蝶在阳光下扇动着翅膀,他说了四个字,却又什么也没说。
四秒的寂静。
“你的特长?”他问道,除了台上的她,谁也没有发现他无言的那四秒。
付织眉头蹙起,他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唱歌。”纵使她心里有一万零一个问号,她现在也只能把面试继续下去。
“唱歌啊,那就现场来一段吧!”一直插不上话的女面试官终于逮到机会。
这个提议一出,下面就欢呼起来,许多人开始鼓掌,就连付织的几个室友也在一旁附和:“来一段,来一段……”
几千年来,人喜欢热闹的这点还是没变。
但付织是不想唱的,她有两点顾虑:其一,她在网上已经有很多翻唱作品,而且小有名气,如果现在开口唱歌,难免会被认出;其二,她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她不擅长把自己的特长搬到人前。
她更适合做一个幕后歌手。
但此刻却是有点骑虎难下了,下面的掌声有节奏地响着,一声一声的“来一段、来一段”逼得她无路可退。
她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嗓子也干干的,两只手绞在一起,吞吞吐吐地开口:“那我就……”
“好了,下一位。”一道低沉的声音将她打断,是罗列。
他抬了下手表,不容置疑地发言:“现在是下午4点50分,我们还有二十个同学没有面试,按照每个同学都能对答如流的情况,一人面试五分钟,二十个人就是一百分钟,结束时间即为6点半。我们借用这个大教室是到6点为止,虽然可以超时占用,但是7点半艺术系学生就要用这个教室,据我了解他们今天是素描课,会搬运一些雕像过来,你们觉得一个小时够我们打扫卫生、整理桌椅再加上他们搬运雕像吗?嗯?”
他手臂支在桌上,撑着下巴,目光却像激光枪一样扫射着其他三个面试官,等着他们的回答。
两个女面试官默默低下头不说话,微胖的男生也一脸尴尬。
他嘴角一扬,戏谑反问:“还是说,你们决定已面试的同学都合格,其他人都不用面试了?那样的话,我也很有兴趣听付织同学唱一首。”
底下还没面试的同学立刻噤声,他们本来就是起哄,也没有到非要听歌不可的地步,还是面试要紧。毕竟学生会干部在评奖学金评优秀学员时都是可以加分的。
“哦。忘了说,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所有同学都留到面试结束,然后全员一起打扫卫生,这样应该来得及……”
他状似认真地提出可行方案,却让底下的同学越来越面如土灰,微胖男见势赶紧表态:“快,下一个同学,李峰,赶紧上来,抓紧时间。”
付织如卸重负地走下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罗列小气脸:我媳妇唱的歌,才不给你们听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呀,我被学生会录用了!”
谭玥高兴地叫出声,凌曰立马凑上去看,一条陌生号码的来信,上面写着“谭同学,恭喜你即将成为学生会的一员,请于中午12点30分之前来大礼堂报道。”
“快快快,付织,看看你的手机是不是也收到短信了。”赵大孟催道。
付织想起因为桌子上杂物太多,所以她的手机一直放在阳台的小板凳上充电,没听到短信提示音也是可能的。其实她自从踏上面试台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因为那个叫罗列的男同学看她的眼神实在有些不寻常,再加上这些天的种种相遇,感觉好像是他故意在撩她。
摇摇头清除杂念,付织移步到阳台,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有未读短信。她气定神闲地点开,继而愕然。
赵大孟也跟着她过来了,看她呆住,忙问“怎么了?”
付织这才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摇头淡然道:“没什么,就是收到学生会的通知短信了,我落选了。”
赵大孟目睹了付织刚刚的愣神,以为她很在意这个结果,于是上前搂住她的肩安慰道:“没事啦,这个学生会选人完全就是乱选,不然我和大凌这么活泼可爱又能干,怎么初选就被刷下来了。”
在屋内听见这句话的凌曰一下子冲出来,掐着赵大孟的脖子威胁:“说了多少次别叫我大凌,听起来就像大龄剩女一样,凭什么喊她们就是小织小玥,到我这就成了大凌。”
赵大孟笑着连连告饶,付织也帮着她去拽凌曰的胳膊。
转眼便到了中午,凌曰已经陪着谭玥去大礼堂报道了,宿舍就剩付织和赵大孟两个人,赵大孟躺在上铺睡得不省人事,付织则带着耳机听钟有言给她发来的demo。
想到什么似的,付织拿了遮阳伞,轻轻带上门,来到图书馆。
刷了学生卡进去,守门的老爷爷正戴着眼镜看报纸,听见脚步声,习惯性地抬头上下扫了一眼,见付织穿得规整,便又低下头看新闻去了。
这是付织第一次来学校的图书馆,难免多瞧了两眼。和学校其他建筑不同的是,图书馆底层用的玻璃特别多,弧形的玻璃墙完全不遮光,午时的太阳就这样直射进去,显得大厅又宽又亮。
她顺着螺旋楼梯来到三楼,靠西第二个房间进去,是音乐类书籍的阅览室。中间是一道宽敞可过小型车的走道,两旁依次排开木质书架,每行书架上都陈列着或新或旧的图书。每三排书架后就有两列大书桌,付织就是坐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多小时。
所以等她出去的时候,看见漫天的细雨怔忪了一下,她竟浑然不觉下雨了。
还好带了遮阳伞,她撑开伞准备回宿舍。走出图书馆听到淅沥沥的雨声时,却不由得慢了下来,最后驻足在廊下。
因为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旋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灵感了,最近的demo都是钟有言的创作,于是,她静下来,右手也不自觉轻柔地打起节拍。
宋辰一句跑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一个穿月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撑伞站在爬满藤蔓的廊下,骤雨急切地冲刷着绿藤,顺着三角形的叶子蓄成圆圆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伸出廊外纯黑的半截伞面上,四散开来。而少女纤细的臂膀微微扬起,玉指弯成彼岸花的弧度,轻轻晃着…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仙女。
付织浑然不知,一个穿篮球服的男生,呆呆站在渐集的雨幕里,看她看傻了。